章節字數:3545 更新時間:09-11-25 12:46
畫舫輕搖,在池心緩緩掉了個頭,又乘著帶著些許涼意的微風蜿蜒而前,船頭歌女白衣素琴,臨風婉轉,恍若仙人。
“清風君子,傲立遺世。胸中有節,何必人知。
為木作鬆,為草作蘭。幽穀芳遠,歲不改顏。
春風楊柳,少年心事。芳菲萬種,轉眼成癡。”
劉徹和樂擊節,雙目微閉,鼻子裏跟著那歌女輕輕哼唱,神色如夢似幻,恰如沉醉在那樂曲之間。
餘韻歇去良久,劉徹才緩緩睜眼“去吧那歌女叫進來。”
簾外的王順低頭應了,接著便見綃簾輕挑,那歌女娉婷而人,抱琴款款下拜“小女朝歌見過大爺”。
劉徹也不叫她起身,隻問道“這是什麼曲子?”
“回爺,曲名《君子》”。
“《君子》?清風君子,傲立遺世。胸中有節,何必人知。為木作鬆,為草作蘭。幽穀芳遠,歲不改顏。果然是君子,隻可惜萬種芳菲終究成癡。”劉徹搖頭輕歎一聲“不知此曲何人所作?”
朝歌脆聲道“此乃梁王翁主劉薔所作。”
“梁王翁主劉薔?”劉徹顰起眉,仔細自記憶裏搜索一遍,卻不記得自己有這個親戚。
王順在一旁輕聲道“是梁孝王的庶女,她的母親是長安人,這幾年常住在長安,倒是有些才貌,眼高於頂,今年也該十八了,還未婚配。”
劉徹“哦”了一聲“十八了還不出嫁,也不怕交罰金。不過一個丫頭居然能知君子,倒也不凡,朕倒是很想見識見識”。
朝歌一聽這個“朕”字,身形一怔,但她久處歡場,自然知道什麼聽得什麼聽不得,隻低了頭,假做未聞。
劉徹忽地發現自己失言,也不在意,隻揮了揮手讓朝歌退下。
韓說輕笑一聲,俊顏上蕩起一圈梨渦,端是美人如玉“可惜王女們不用交罰金,就算交也是交得起的。”
畫舫外薄日流金,柔柔灑在水麵上,被清風泛起一片閃耀的魚鱗。往返穿梭的遊船悠然自得,無拘無束,少年自船舷躍起,在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弧線落如水中,在水麵濺起一支怒放的百合。
湖麵蕩起圈圈漣漪,那圈越蕩越大,破碎了層層波光,終歸於平複。那入水的少年卻遲遲不見出來。
船上還坐著五個人,個個衣著閑適卻氣度不凡。一名須發斑白的男子和另兩名三十多歲滿臉英氣的人隨意地坐在船頭對酌,談笑間異常輕鬆。
船舷上,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和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手持釣竿,神情專注地釣魚。
水麵“嘩”地一聲分開,那少年破浪而出,手中高舉著一尾鱗甲鮮亮的大紅鯉魚,珍珠般的水滴順著蜜色的肌膚滾落,被陽光映照得晶瑩閃亮“舅舅,接著,一會燉湯。”接著手腕一抖,鯉魚便向垂釣的青年飛去。
鯉魚滑不留手又在大力掙紮,本極難接住,卻見那青年從容放下釣竿,看似隨意的一伸手,魚便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再也動彈不得分毫。
少年歡呼一聲撲進水中,轉眼便到了船邊“舅舅,拉我上去。”說罷伸出手,臉上滿是狡黠的笑。
青年將魚放進簍裏,在巾上擦了擦手,才握住少年的手正欲用力往上提,那少年卻借力一躍,雙腳蹬在船舷上,向後猛地一用力,青年措不及防,立時被拉進水裏。
水麵上一陣波濤翻滾,船上的人一驚,紛紛奔到船舷上,卻見那青年已穿出水麵,大力抹著自己滿臉的水,少年卻從後摟著青年的肩,把下巴撘在上麵,燦爛的笑容如同陽光般炫目。
船上的人見這情形,都放下了心,繼而大笑起來,笑聲清朗,漾滿一池。
劉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今天衛青、東方朔、霍去病都告假,他覺得奇怪,一打聽才知道是約了一起來遊湖,巴巴地追來,見他們其樂融融,興高采烈,自己卻連麵都不敢露,隻能呆在一邊發悶。
心中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是衛青在故意排擠自己“蘇建怎麼還沒走,匈奴安分得很麼?主父偃既然回來了怎麼還不來覲見?北軍已經萬事大吉了麼,張次公這麼閑?”
韓說和王順對視了一眼,知道陛下並不需要回答,聰明地把嘴閉得緊緊的。
那邊衛青和霍去病已經上了船,霍去病用寬大的浴巾擦拭了滿身的水珠,走進艙去穿衣服。衛青站在袍舷除下外邊用力擰著水,濕透的褻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優美的線條、勻稱的肌理,頭上的水滴依舊滴答墜落,劃過挺秀的麵龐時如汗水般蜿蜒而下,直沒入領中。
這熟悉的情景讓劉徹頓時想起那一個個淫靡的夜晚,不由一陣發熱。
“把船靠近些,你們都進艙去。”讓隨行的侍衛都隱藏起來,劉徹命船劃到一個不遠不近正好能聽到他們談話的距離一路跟著。
衛青那個叫劉旺的親兵跳上一隻小船,顯然是去尋幹爽的衣服去了。
衛青擰幹了外袍便走進船艙,不一會就見霍去病拿著一堆雪白的衣物走出來,站在舷上使勁擰,直到一滴水也擰不出,才提起來大力抖了幾抖,船頭上的幾人皆皺起眉擋住臉,免得被水珠濺上。
霍去病“嗬嗬”直笑,抖得更歡。
“這個臭小子,平時見他三腳踢不出一個屁,今天居然這麼活潑。”劉徹正大覺奇怪,忽地發現,霍去病手中的衣物正是衛青的褻衣,那麼船艙裏的衛青……
一想到這裏,劉徹再也看不下去,立刻兩把脫下自己的外袍,接著除下中衣丟到地上“叫船家把這個給那邊送去,不要透露我的形貌。”
王順偷看了天子一眼,急急撿起地上淡青色的衣物出倉,韓說伺候著天子將外袍直接套在褻衣上。
韓說不傻,這些日子來與天子肌膚相親耳鬢廝磨,卻經常發現他的眼光不知不覺間遊離開去,卻不知去了何方。濃情歡愛之際,更無數次在恍惚間聽到兩個字——仲卿。那時他便清楚地知道了天子對這位車騎將軍的心思,隻是韓說不明白,天地間的一切都是天子的,難道他也會有求之不得的東西?
衛青手捧著中衣,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是誰會送來的,鬧袋裏卻忽地跳出了劉徹一臉別扭的樣子,隨即搖頭一笑,陛下怎會到這裏來?
透過綃簾向外望去,隻見畫舫穿梭,煙波浩渺,哪裏有半點蹤跡。
阿旺送來了幹爽衣物,衛青猶豫了下,還是把那件中衣穿在褻衣外,這才披上外袍。雖不知送衣的人是誰,至少也是一番好意。
“仲卿,快出來吧,不然我等就要把酒喝光了。”東方朔衝著艙內探頭道。
衛青應了一聲,挑簾而出,已換上了一身黑衣,頭發不能束起,隻濕濕地披著,長身玉立,臨風更見瀟灑。
蘇建回京述職馬上就要離開,恰逢主父偃又回來了,衛青便邀了張次公和東方朔做陪客,一則給蘇建餞行,二則給主父偃接風。
“蘇將軍何必急著走,匈奴現在內亂都夠嗆,那會有精力來騷擾河朔。蘇將軍來去匆匆,隻怕嫂夫人會不高興。”東方朔調侃道。
蘇建頗為無奈“東方大人有所不知,自從匈奴太子於單歸降大漢以後,伊稚邪鏟除異己安插親信,已經漸漸控製了匈奴的局勢,坐穩了單於之位,我走之前就常有小股匈奴軍在試探性進犯。”就在前不久,匈奴君臣單於去世,左穀蠡王伊稚邪乘機起兵,奪取單於之位,太子於單受重傷,逃入大漢。本以為邊疆可以輕鬆下了,誰知這伊稚邪卻這麼快就安定了各部。
東方朔歎道“要說這河南地還真是不好守。”
蘇建搖了搖頭“現在發了十萬流民過去,我們更要小心了,畢竟沒有城池,隻能憑據黃河天險。隻是這天險也不保險,過去也不是沒被打下來過,我們這次不也是衝破天險收複的河南地麼?”
主父偃見他一臉苦相,不由笑道“要我說麼,河南地要穩固,還是得在朔方築城。”
東方朔道“難啊,收了河南地,設了朔方、五原兩郡,西南夷也開通了,設了滄海郡,滄海郡正說要修築,如果又築朔方城,隻怕人力財力都是問題。”
衛青道“東方兄有所不知,河南地肥沃富庶,水運便利,雖說築城時確要花費些人力物力,但從長遠看卻是穩賺不賠。”
張次公聽他這樣說,知他打仗算經濟賬的毛病又上來了,隻是低頭暗笑。
主父偃大笑附和道“正是正是。”
衛青麵帶沉吟之色對蘇建道“從軍事的角度來說,築朔方城既可以拱衛京畿,又可以作為外伐匈奴的據點,確實是好主意,隻是……”
“隻是一旦築城,隻發流民過去就不行了,還要遷徙豪強商賈,說不得又是一番波折。”主父偃接口道,旋即一笑“這個仲卿盡管放心,過幾日我要覲見陛下,到時候我直接向陛下建議就是。”
“不必了,衛青就在天子身邊,由我去說倒是要方便許多。”
“你麼?”主父偃含笑睇了衛青一眼“你要方便說的話隻怕是早就說了吧。朔方是你打下來的,築朔方城至少目前來說怎麼看都是首先有利於軍事,也就是說是對你用兵有利,勞民傷財的,你能沒有顧忌?”
衛青隻是苦笑,不再答話。
“我說主父兄,你這兩年來也夠出眾了,先是‘推恩令’,接著又是揭發燕王違法,又是揭發齊王和他姐姐的奸情,這不就得罪了天下的諸侯?你倒好又建議遷豪強於茂陵,把豪強們全給得罪了,你還想幹什麼?你啊,還是收斂點吧。”東方朔搖頭歎道。
主父偃滿不在乎地道“我一把年紀,已然是日暮途遠,正是該抓緊時間多做點事情,豈能瞻前顧後。至於行為偏激,得罪人也難免,我自己都不怕,東方兄怕什麼。”說罷又是一笑。
衛青若有所思地玩弄著手中的的酒杯“主父兄,這事還是我去說,你就不要管了。”
正說著,船家送來了燉好的魚湯,霍去病也不客氣,舀了一勺放到嘴裏細細一品“唔,差了半炷香的火候。”
劉徹坐在船艙裏,畢竟不能靠得太近,衛青等人的語聲隻是時斷時續地傳來,劉徹心裏堵得一塌糊塗,恨恨地摟過韓說的腰“朔方,衛青想在朔方幹什麼?”
韓說聽得還不如劉徹真切,隻得看著劉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大概是囑咐蘇將軍朔方的防守一定要謹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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