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52 更新時間：09-10-23 19:49
日影偏西，在屋子裏聊天取樂的老人家們，漸漸被請到了園子，這時園子裏也搭起了臨時的戲台。中國人自古就有自己的慣常，今日既是壽宴，就少不了搭台演戲。
先時零落在各處的白色陽傘和桌子藤椅都被小廝麻利地收了起來，擺上了十幾大桌紅漆的團桌。丫鬟們也換了衣服，紮起了伶俐的麻花辮。瞬時間變成了舊式的堂會。
“聽說今兒個有大世界的舞女，不知道紅玫瑰來不來？”
“武少爺不是跟她……怎麼能不來？”
“你看看這台子搭的，嘖嘖，鄉氣的緊。”
“還不是為了他們老太太……也算孝了。”
“聽說九爺跟武爺不睦，武爺的帖子也下了，這如今還是不來，分明是給武爺沒臉。”
“這事情我們也不算，倒是聽說原是為一個小旦，叫常玉的，噥，就是那個，穿著西裝的那個，人都說這戲子愛作怪，你看看。”
少爺小姐老爺太太們磕著瓜子，三三兩兩在武家的安排下左左右右落了座。還沒開戲，都在窸窸窣窣壓著嗓子說著蜚短流長。
離了晌午的尷尬，懷鳳在去接老太太之前無不感激地謝過了斯棋：“棋……少爺……”話尚未出口就被斯棋打斷：“三嬸，剛才我是怎麼教給你的。怎麼也算是你的小老師了，還是叫我斯棋吧。”“是，斯……斯棋。今日謝謝了。”說完含羞帶臊地走去找老太太了。
卻看著武家丫鬟扶著武老太太，鸚哥兒也扶著童老太太坐上了正席。懷鳳陪坐在下首。天暗了下來，賓客換了衣衫都落了座。坐在上座的武老爺學著西方的習慣，舉起玻璃杯，用鋼勺子輕輕地敲了三下：“各位親友們，武某甚為榮幸，今日各位的賞光。薄宴薄酒，招待不周，請大家包涵在下。下麵開宴，眾位盡興為好。”大家安靜聽完武老爺的短暫講話，這戲台也轟轟烈烈地開了場。
頭支是大世界的紅玫瑰，找了一幫伴舞者，當著老人，還是沒太過火，隻是熱鬧地唱著“夜上海”。這紅玫瑰與武少爺有些首尾的，站在台上仍是不安分地眉飛色舞，一旁坐著的武少奶奶用筷子夾一隻丸子，撥撥拉拉，卻不知怎麼，總也夾不起來，索性舉了勺子。可放進了盤子後卻仿佛沒了胃口。
接著是當今的紅牌小旦，是武老爺捧得——常玉，剛才在看下看的不怎麼樣，一畫上臉，整個眼睛都清亮地飛了起來。左左右右地透著神氣。“壽宴開泰好風光……”一開嗓，便贏得了一片叫好之聲。隻有武太太麵上訕訕的，卻礙著眾人，勉強透了笑。
“諸位好，今兒是我初次參加這樣的場合，講得不好還請大家捧個場，今日既是武老爺的壽誕，那我就講個五子獻壽。”懷鳳正埋著頭幫老太太剝著蝦子，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飛箭般射到了她的耳裏，瞬時間她手中的蝦子“叭”的一聲跌掉了碗裏，醬汁子嘩啦啦地灑到了身上。這樣的小慌亂惹的童老太太皺起了眉，一時眾丫鬟們擁上來幫著擦洗，整個有了小小的慌亂。
“三娘沒事吧？”“三嬸，怎麼樣？”婉瑩和斯棋從不同的桌子上看到這邊的情況，小跑著看了過來。為了不影響大家，兩個人蹲在了懷鳳的左右邊，俯下身問著。懷鳳定了神，將醬汁擦幹淨後，悄聲回答：“不礙的，我去洗洗就好。武老爺武太太，懷鳳無禮了。老太太，我先去收拾一下。”
說完，用帕子掩了汙漬，慢慢退下去。婉瑩看著覺得還是陪一下方好，就是快步跟了上去：“三娘，這裏你不熟悉，我帶著你去吧。”
卻說懷鳳剛才聽到的，竟是柳月白的聲音。柳月白是乳白色的長衫，口上說的是叨擾，麵上確是淡淡的，一副寵辱不驚之態。雖然幹得是需要伺候人的事業，可在柳月白，這並不像慣常說書人的模樣，低三下四，倒有著讀書人的風節。由於博學講書講出了名氣，成了個個宴會的座上賓。一時風氣竟成了“無宴不請柳月白”。
柳月白說完了書，微微頷首當作行禮下了台。同時懷鳳在婉瑩的陪同下，收拾幹淨，沿著一側向席邊回來。不巧也巧，許是老天爺要這樣遇到，三人竟直直地碰了正著。
“你是剛才台上的講書人吧？”倒是婉瑩心裏沒事，好奇地與柳月白打了招呼。
“是在下。小姐若無事，月白先退下了。”柳月白點了頭，保持著禮貌和距離。這倒引了婉瑩的興趣，從小雖不受父親的寵愛，但畢竟是小姐，捧得人多，特特是這些戲子說書的先兒們，無事時為了謀些東西都要去晃個三晃，倒是從未碰到過這般目下無塵的。細看之下，卻暗暗有些惋惜，竟是如此的皮囊，濃眉大眼，粉嫩的皮膚。一身的軒昂，絲毫沒染上戲子的脂粉之氣。看著，眼前的男子卻走了很遠。
“哼，倒是很傲氣麼。三娘，您先走一步，我倒要看看這‘月白’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婉瑩來了興趣，對著懷鳳說了一句，便提了裙子，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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