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16 更新時間：10-05-04 16:43
十、奇人
入夜，雲安站在書房的窗邊上，舉頭望月，想到箬婉明日就要出嫁，而心緒難平。
回想曾經，三弟雲寧出征的前夜也是這樣安靜的夜晚。
“二哥，這次，我去邊關，隻有一事無法讓我放心，就是箬婉。幽如早亡，如今我又要出征，吉凶難料，我怕，箬婉……”雲寧擔憂的道。
“三弟，你放心吧！我會好生照料箬婉的，絕對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兒委屈！”雲安信誓旦旦的擔保。
那時，他雲安隻是隨口說說，因為，他知道，他的這個弟弟，是戰無不勝的將軍；
那時，他雲安隻是滿不在意，因為，他知道，他的這個弟弟，很快就會凱旋而歸的；
那時，他沒有想到，那夜，是他們兄弟最後一次把酒夜談；
那時，他沒有想到，再見到三弟時，他卻隻能麵對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那時，他不知道呀，不知道……
“把婉兒交給二哥，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雲寧的話再次在雲安的耳邊響起。
回想第一次見到箬婉時，她那從容的氣度，那平靜淡定的眼神，那滿身散發的書卷氣息，讓他欣慰於雲氏有此女，可如今恰恰是雲氏小姐的身份，讓箬婉不得已進入了這錯綜複雜的政治棋局中。
“此女麵有鳳姿，他日必定母儀天下。”
這麼多年來，那相士的話始終如噩夢般纏繞著雲安。所以，雲安始終將箬婉保護在身邊，給她一個安定平靜的天空，希望她遠離政局，雲淡風輕的過著屬於她自己的日子。如果不是後來家敗，國家危在旦夕，他要毅然出仕，將箬婉托付給好友孫穀，也許，他還會一直看著箬婉長大吧？
“三弟，如果你在天有靈，會怨為兄把箬婉拉進了這禍福難料的局麵嗎？”雲安痛苦閉上眼睛，喃喃的道。
“伯父，”輕輕的呼喚，讓雲安回過神來，看著來人緩緩地走近。
伯父很自責呢！
這是箬婉剛剛踏進雲安書房時的感覺。
“明日侄女就要嫁人了，聽說，民間的人家嫁女兒的前夕，都由母親親自進行一番教導。婉兒自幼父母雙亡，如今隻有伯父了，所以，婉兒前來傾聽伯父教誨。”說完，箬婉盈盈的跪在了雲安麵前。
“快起來，孩子，快起來，”雲安立刻俯身伸手扶起箬婉，滿是心疼的看著箬婉傾城的麵容，小心的問道，“婉兒，你可怨伯父？”
“不怨，”箬婉淡笑著回答，“因為婉兒是雲，箬，婉！”
雲安盯著箬婉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閃著堅定，閃著驕傲，也同樣閃著信任。
終於，雲安釋然的笑了！
終於，多日的負擔放下了！
“婉兒，記住，不管你遇到了什麼，雲家是你永遠的依靠！這是我給你的唯一‘訓導’！”
箬婉了然一笑，然後跪在雲安麵前，說，“謝伯父！”
雲安扶起箬婉，欣慰的看著她，笑著說道，“來，陪伯父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吧！咱們伯侄倆兒，也好久沒有一起好好說說話了。”
“好！”箬婉欣喜地說。
“婉兒，”雲安一邊看著箬婉泡茶，一邊說道，“你師父還好嗎？”
“師父很好，不過婉兒也好久沒有師父的消息了。兩年前，婉兒從師父的‘天一小竹’回來後，就再也沒見到師父了，偶爾會有師父的書信，說他現在雲遊四海，逍遙自在呢。”
“唉！真羨慕他！沒有家族所累，一生無拘無束呀！”雲安難掩羨慕之色。
“師父也常說，沒有您陪他一起下棋，一起品茗，人生也了無生趣呢！”
“哈哈，”雲安大笑起來，“他還了無生趣？說吧，你師父又收了幾個徒弟呀？找些後輩們下手，他也不覺得汗顏！”
“伯父，這您可問住婉兒了，除了大師兄，婉兒見過一麵，其餘的師兄弟姐妹們，婉兒可是一個都沒有見過呢！”
雲安依然笑著看著箬婉，他知道箬婉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唉！他的這個好友，生性狂放，並且真的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恐怕當今世上能比得過他的人，還沒有出生呢！而且，他還好收徒弟，以他的說法就是，親自調教幾個小子，來幫他解悶。起初，雲安本想讓雲儒拜他為師，可是，他卻偏偏挑中箬婉，他說，他的徒弟都是男孩子，偶爾有個細膩的女孩子可以彈彈琴給他聽也好！所以，雲安隻好把箬婉托付給他了！
“你師父的毛病就是多，”雲安無奈的說，“明明有好幾個徒弟，卻都不相識。”
“師父說他也沒有辦法，他總是雲遊四海，弟子遍布天下，以後要是萬一兵戎相見，彼此還是不知道身份的好。”
雲安笑著點點頭，箬婉將一杯茶恭敬的放到了雲安的麵前，然後，輕輕地坐在了雲安的旁邊，雲安拿起茶杯深深地吸了一口茶的香氣，大笑道，“你師父如果知道現在我喝道你泡的茶，一定嫉妒死了，誰讓他喝不到呢！”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放下茶杯，無不遺憾的說道，“不過，我以後恐怕也要羨慕殿下了！”
“伯父，”箬婉喃喃的道。
看著箬婉的淚眸，雲安立刻轉移了話題，笑著說道，“嗬嗬，你可知你未來的夫君，當今的太子殿下曾破了你師父精心策劃的棋局。”
“哦？真的嗎？怎麼師父沒有說過？”箬婉吃驚的看著雲安，問道。
“嗬嗬，這麼丟人的事，他怎麼能和你說呢？”雲安回憶起以前的事，不禁笑了出來！
他的好友是個自視甚高的人，目空一切，但是，那年，卻被偷偷跑出宮外遊玩的二皇子風墨辰狠狠地戲弄了一番！不僅精心策劃的棋局被破，就連對弈時，也輸得一塌糊塗！
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恐怕好友都要被羞得“自盡”了吧？
“那時他才十歲！”雲安又說道，“後來你師父氣得扭頭走掉，把自己又關在‘天一小竹’好幾個月呢！”
箬婉不可思議的看著雲安，而雲安卻隻是淡笑不語，那笑容裏透露著讚賞。箬婉看著雲安的笑，嘴角也不自禁的上揚了起來。
京城城郊
一個俊秀男子在月光的照射下，往叢林深處走去，雖然他一身粗布麻衣，但是卻難以掩蓋渾身上下的王者氣息。
“徒兒，拜見師父！”在他看見一個身著灰衣的中年男子之後，立刻恭敬的跪了下去。
“嗬嗬，看來整個天下，能讓當朝太子下跪的人，恐怕隻有我孫穀了。”中年男子道。
來人就是當朝太子風墨辰，而那個人就是雲安的好友，箬婉的師父，也是有“天下第一謀士”之稱的孫穀！
“徒兒拜見師父是應該的，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呀！是不是呀，師父？”墨辰嘻嘻的笑著問。
“你這個小子！還知道我是你師父？你要大婚了，也不通知為師來喝喜酒？”孫穀佯怒的問道。
“徒兒哪裏敢呀？隻是我派出去的人，都是無能之輩，沒有找到師父的消息，所以徒兒認為師父隻能遺憾的錯過我與師妹的婚禮了。”墨辰裝著無辜的樣子道。
“你小子！我就一個女徒弟，還被你娶了！我告訴你，如果你要欺負箬婉，我絕對不放過你！”
“徒兒哪裏敢呀！對了，師父，上次徒兒給您的那個棋局，您破了嗎？”墨辰依然是不知死活的問道。
“你……”孫穀氣得無法說出話來了！
唉！都怪自己當時手癢，和他下棋，竟然輸了！
唉！當初真不該一時心軟收他為徒！給了他一個可以奚落自己的借口！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算了，我還是走吧！
“好了，我走了，你要好好待箬婉。”孫穀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師父，不留下喝喜酒嗎？”墨辰疑惑的看著孫穀地背影問道。
“不了，棋局還沒有破呢，等我破了棋局再回來。”
孫穀依然是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師父，請等等！”墨辰立刻急急的喚住孫穀。
這臭小子，不會要找我下棋吧？“教訓”我剛剛大言不慚地讓他照顧箬婉？難道非要讓我難堪呀？
“還有什麼事呀？”壓下心中的忐忑，孫穀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墨辰。
月光下，墨辰一步步地向孫穀走來，臉上沒有了以前孫穀所熟悉的玩味的笑容，眼裏的戲謔此刻卻被那堅定所代替。
這小子怎麼了？孫穀看著墨辰走來的神情，心裏頓時納悶了起來。
風墨辰走到孫穀麵前，緩緩地在他麵前跪了下去，正色道，“子奕，謝過師父！”
孫穀怔怔的愣在那裏，低頭看著這個讓他甚感喜愛的徒弟，思緒回到了那天，墨辰出逃的那天！
他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夜裏，墨辰在一批死士的保護之下，來到了他的“天一小竹”，那時，他才知道，前不久破了他棋局的男孩子，原來就是自己的忘年交謝太傅的外孫，當朝二皇子，風墨辰！
當時，墨辰雖然血染白衣，白皙的臉上，斑斑血跡，仿佛那些人的猙獰嘴臉，就連他看到了都不禁寒顫，但是，墨辰卻依然鎮定的看著他，露出了他們初見時，他看到的如沐春風的笑容，那代表皇室尊貴血統的宮服上麵，用金線繡著的麒麟，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條銀龍咆哮升天，銀光萬丈！
那一刻，他不由自主的跪在墨辰麵前，他知道，他被這個少年震懾住了！一直以來，培養的驕傲，一直以來，鍛煉出的傲氣，在他看到那日的墨辰時，一切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當初被逼無奈的小男孩，當初那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小男孩，如今，已是羽翼漸豐，獨掌大權，成為權傾天下的太子了！恐怕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與他對弈了！孫穀摸摸鼻子，無不寂寞的想著，但又笑著說道，“好了，快起來吧！我當初也沒有要幫你的意思，我收你為徒，隻因為你的棋下得好，要不幹嗎叫你‘子奕’呢？我隻是找個人陪我解解悶而已，你別想多了！”
墨辰抬頭看著真誠的孫穀，眼睛頓時濕潤了！
當初自己年幼，不僅眼睜睜的看著母後慘死，而且，也親眼看著外公一家被絞死，如果不是孫穀全心全意的照顧，無悔的傾囊相助於他，他又如何能有今天的成就！就連箬婉，恐怕也……
“師父的大恩，徒弟絕對不會忘記，請師父受徒兒一拜。”墨辰並不理會孫穀，徑直的磕起頭！
等墨辰拜完後，孫穀說，“這下可以起來了吧？”
墨辰站起身，又拱手對孫穀說，“師父多保重！”
孫穀抬起手，把墨辰身上的泥土輕輕的撣了下來，然後也正色的說道“你也好好保重！為師等著你和箬婉一起來‘天一小竹’，記得，要好好待箬婉，不然我可不會放過你的。”說完孫穀轉身，直直的走了。
“如果我負了箬婉，我自己也不會放過我自己的。”看著孫穀的背影，墨辰喃喃的道。
而夜，已經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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