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0195 更新時間:14-03-07 13:27
連綿的雨季,使得樹上蟲兒一朝化繭,將美麗的蝶夢掛在多情的樹梢。雨水順著殿簷不斷墜落,仿若一道水晶珠簾,隨風微斜。寧靜少年憑欄而立,正伸手接弄那一串串水晶,微微的涼意自手心流傳至思緒。
“你看你,連袖口也弄濕了~”溫潤的聲音響起,納加烈將少年的手自珠簾中捉回,掏出絲帕拭去手上的水珠。
少年抽回手笑笑,“南城之事處理如何?”。
秋雨時節,南城連降二十多日暴雨,河流衝毀年久失修的堤壩而淹入城中,受災百姓不在少數,從而也引發了瘟病。納加烈於朝堂之上怒斥管轄南城那帶的官員,並警告所有官員勢必加強防範措施,若再發生此類事故,必嚴法處之。因此,今日國庫也大撥銀兩,將送往南城整修堤壩、購買藥材等。
“你覺得呢?”。
“我想,你定會妥善處理”少年道。
“嗯。這是為何?”納加烈見少年手中握有一物。
少年將手攤開,“雪薇花,美嗎?”。
納加烈拿過花物仔細打量,花體上還存有握熱的溫度,不禁喃道:“美麗淡雅的花兒,帶著一絲淡淡的朦朧,大概連蝴蝶也會陶醉吧!嘶……還如此有心將這花兒凝固在內?實在不可思議……”。
“隻因不想它有枯萎之日,這般凝固不失為一個永久保存的好法子,嗬嗬~”。
納加烈微揚起眉,少年的笑聲簡直是種迷惑,但一雙眼眸卻有一瞬的黯淡沉潛。
“你這般惜花愛花,要不我讓人將你所喜的花兒都凝固起來?”。
“嗤~用得著那麼誇張?那些色彩豔麗的花兒雖美,卻怎樣也比不過我所偏愛的雪薇…”。
少年望著嘀嘀嗒嗒的珠簾之外,流轉的目光,被水霧浸濕的嘴唇更顯出胭脂般的潤紅,細嫩的肌~膚在亮白綢袍的映襯下幾乎快要散發出絢目的光彩。
“偏愛雪薇是因它的稀有?”。
“也許隻有天知道我有多麼無可救藥地愛它”說話間,少年已將納加烈手中的花兒取回,仍然握在手心貼至胸口。
納加烈為少年輕風般的動作驀然失神,來自山穀飄魅的精靈,長發垂鬢,眉目秀美,不加修飾的絕質天成。
“北疆之事不可再緩,明日我便打算啟程”少年轉身,往廳內而去。
“什麼?”。
“去往北疆~”。
納加烈收神,隨去少年,“可你內力尚未複原,況且‘幽鬼之眠’亦還不得解方……”。
“相較之下晝霸一事更為緊要,一緩再緩,恐怕生變~”。
“你獨自一去我不放心”。
“人多反而有誤其意”。
“這樣吧,讓顏越陪同一道?”。
“他能回京極不容易,你要想方設法讓他進入皇營……”。
北城鎮壓動亂的功勞之所以全歸功於顏越,這樣的顏越再次為國效表忠心,納加烈便可以此理由將顏越留於京都。當這步棋布下後,接下去顏越便要進入皇營,畢竟當年乃名副其實的國之大將,不僅深得皇上重任,更深得皇營將士們的欽服,且不少將士當年有受顏越知遇之恩,大部分願死心塌地追隨顏越。固,顏越將來能為納加烈治軍是再妥不過。
納加烈想了想,卻又不得不顧慮道:“我怕你一旦離開皇宮,那些來路未明之人又會隨時潛伏在你周圍,隻要你稍有不慎便又遇上危險”。
“什麼樣的曆程會讓人變得成熟,什麼樣的情勢會讓人加以警惕,而最終的目標又要靠怎樣的韌性才能走下去?……烈,吃一虧長一智,我會自有分寸”。
大廳內,納加烈將繡有雲紋的袍擺一撩,雍容華貴地坐上軟榻,突如其來的心煩意亂徘徊在心。少年中毒一事至今未有查明,對方居心叵測用意極深,可想而知定然再次算計。
“你已成為對方目標,有些危險不可不說防不勝防!”。
少年眼角一挑,蔑然道:“往往處身險境才能找出幕後陰謀,這讓我有些迫不及待呢~”。
“話雖如此,至於晝霸……”。
“總之你放心,我會相機行事,若他不領我情,我亦留不得他!”少年見納加烈躊躇的樣子忍不住暗笑,自己也尋了個位坐了下來。
“也罷,本殿決意讓王涵等人暗中隨你,以防萬一”。
“那有何用?上次還不是落入對方的設計之中……”。
納加烈一聽臉都綠了。
北疆一事,王涵等人暗隨少年去了北疆,雖說北城戰事未有參與,但卻不料被一夥來路不明之人無端糾纏,其中生出不少事端,導致脫離原本任務。不難想像對方目的明確,有意將暗隨少年之人周旋開去,以至得以誘惑少年中計中毒……。最後,王涵等人亦負傷而歸。
“該死!這讓本殿如何饒恕他們?”納加烈想著就氣。
“饒恕,必須饒恕!別忘了他們都是你父皇精心培養的死士,如今都忠心耿耿為你效命,何況那事也不能全怪他們。再則,我打算讓他們的生命變得更有價值,之前我密見了淩青與王涵,對他二人下達了重要任務,目的在於要讓他們操精練銳,按照我的指示強化提升全體能力,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定有大用之處!烈,這些事交給我就好,目前你隻須把持朝政,靜待其變!……嗬嗬,今夜是否為我備宴餞行?北疆一去恐怕又要好些日子才能享用宮中禦膳……”清澈如流的聲音像一陣微風飄拂,將納加烈的猶豫隨意地拂開。
“當然,你想怎樣我都能接受,需要什麼盡管開口”撥開雲霧見青山,納加烈心明如鏡,晝霸此人必然爭取,而少年也具有獨到的處事之能,無須自己太多顧慮。
“假如我要你所有,那麼你……?”。
儲位、皇權、南越天下?
“我…?”納加烈麵容凝聚,在莫名其妙的氣氛中一時複雜難辯。
少年靜觀那張如畫的容顏,儼然是種超越眾生的美感,即使朝後的他隨意換上便袍,一頭光可鑒人的青絲堆成高髻,冷傲涼薄的氣息勾魂奪魄,極易讓人神思恍惚。
忽地,納加烈嘴角一勾,深笑起來,“無論你要什麼,隻要我有,況且我的心都交給了你,同樣我的所有也可屬於你~”。
少年啞然,從那雙褐色的眼中感覺到心驚肉跳,納加烈不經意流露的微妙,細膩、透明,甚至飛旋著絢麗的千色,使少年意識到或許不該開此玩笑。
老奴端入點心,為二人更換茶水,一時散了二人的氛圍。少年避開納加烈的目光,轉去桌前擺弄著水晶瓶中的插花,將背影留給了關注的人。
“告訴我,樞-——是誰?”。
少年的背影明顯一僵,回頭吃驚道:“樞?”。
“那日我見你淚水的滑落,不管是悲傷還是無助,你口中重複念及的便是此人”。
“怎麼可能?”。
起身,納加烈向少年走去,一步步地靠近,呼吸變得逐漸清晰,直到湊於少年耳鬢一字一句道:“你認為我隻能見你之歡,卻不能見你之痛,是麼?”。
麵對怨責的納加烈,少年開始心慌,“這……並非你所想”。
“我早已發現你眼中真正的底色……”。
納加烈的心情一點一點地往惆悵中墜落,原來在他麵前每每帶笑的少年並不是那麼回事,並不完全與自己心心相印,知己知彼。相反,少年有許多他不為所知的秘密,不但沒有與他提及或傾訴或分擔,而更刻意地掩藏至深。
少年從懷中取出那枚凝固的花兒,思緒繁雜地撫摸著,沉默片刻才道出輕微的言語,“帶著晨露清新的花兒,有著優雅的矜美,也許是怕這種美轉瞬即逝,所以他將這種美囚禁在內,任性地留住了美的永恒……”。
“你所說的他,是樞?”。
殿內的光線若碎金般灑落在白衣勝雪的少年身上,泛著點點淡然的光,少年揚長歎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亦是我至親之人,我與他之間有許多糾纏不清”。
“……?”。
“身世不明的我,不記得那日為何流落在荒郊雪野,在麵對將亡而絕望地等待,等待那群野狼將自己身體撕碎……然,沒想到他及時出現救了我。從那日起我的命便屬於了他,他成為我所信仰、所依賴、所重視之人。也許吧,我與你有著命運的羈絆,那麼與他更有著至深的淵源,沒有他也就沒有現在的我!烈,我累了,晝霸之事還待周詳計劃一番”說罷,少年離開了當場。
納加烈回至坐榻,端起茶水無味地啜飲,目光深遠地注視少年離去的方向。有些事刻意避開也不失為一個輕鬆的法子,既然少年不願多提,那麼他也不便再問。相信總有一日他會將內心深處展露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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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瀉而下的瑩光,任歲月流逝還光輝依舊。一瓣幽香飄來,帶著火焰的溫度,溫柔地投下了月影。
大紅燈籠高高掛,宮婢奴仆頻出入,金樽玉碟象牙箸,玉獸爐旁輕煙漫。光火通明的太子大殿已備足一桌豐盛的夜宴,所謂的豐盛幾乎全是某人所喜的口味,不過一道參與享用的人多出了三位,這三位便是晉容兩王與北城城主。
赴宴而來的晉王剛踏入大殿,見著顏越在場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隨即快速蕩起笑容,高聲飛揚,“二弟今日什麼興致?本王一回王府便收到了你的邀請~”。
隨後而入的容王見著顏越極為刺眼,一副傲視的模樣哼了哼道:“沒想到顏城主也在,本王好生意外?”。
顏越眼中暗光浮動,不卑不吭向兩王虛行一禮,道:“老夫受殿下之邀,同樣意外二位親王也在受邀之中,這更讓老夫榮幸至極!”顏越禮數必然,但見著仇人分外眼紅,麵上的笑意怎樣也到達不了眼中。
“北疆之亂多虧顏城主極力鎮壓,那方的安寧實在少他不得,赫赫~”納加晉眼中殺意一現,這老匹夫如此不識相地再次回京,可恨當初一時心軟,未將他趕盡殺絕。
“當然當然,北疆的鎮守非他莫屬,那裏還真不能少下了他!”納加容的意思更加點明,顏越該當繼守北城,安份度日。若想回京東山再起,也隻不過找死來的。
納加烈不羈明言:“北城目前暫無擾亂之憂,顏越亦算將功折罪,本殿已請示父皇將他調回,這些年來皇營軍紀鬆懈渙散,正好讓他回來整頓軍紀。各位還請入座……”紫色雲鸞鑲著金絲的繡服,襯得納加烈英姿煥彩,骨子裏那種天生氣質毫不掩藏,特別在兩王麵前,他且能有失尊榮的一麵。
“整頓軍紀?”納加晉不以為然地坐入席位,納加烈的傲骨之言令他腹火燃燒。
果然沒錯,真正目的還是想要把持回軍權?納加容冷冷一笑,輕佻的目光恨不得像刺一般狠狠紮向顏越。
“公子請~”。
門外一聲有請,亮白飄逸的人兒踏入了殿內,頓時驚豔了所有人的目光。
“抱歉,在下來遲一步~”少年黑亮的發絲高高挽起,薄唇微揚似笑似蔑,恍然間便已近至席前,一雙犀利的眼睛毫無禁忌地打量兩王。
納加烈幹咳一聲,為雙方作起了介紹。
少年向衣裝華麗的兩王各施一禮,“英俊瀟灑,氣宇軒昂,原來二位便是與烈同父異母的親王,若在下不曾記錯,數月前在拉美湖上已與二位有過一麵之緣……”。
兩王聞言色變,少年有意無意的一句‘同父異母’像把細薄如紙的刀片劃過兩王心頭,引起一陣火辣。
啪一聲響,納加容怒拍桌麵頓起指責,“大膽!你之言辭心存何意?”。
納加烈當下袒護,“影,不可對兩位親王失禮~”。
少年一陣低笑,聲音悅耳而撩撥心弦,那翩若驚鴻的美若煙花般綻放開來,連忙向兩王歉道:“恕在下口不擇言,實在無意冒犯二位,還望二位親王見諒!”。
納加晉的神色霎時安靜了下來,一雙眼瞳像是彙聚了天邊的彩虹,璀璨奪目。
明明該怒,為何怒不起來?……他,為何是那樣的他?還有那樣的美態竟讓他失去借口與理由順理成章地追究下去。
“本殿師弟自山中而來,一向言行不羈,有所過失之處還望大家多多包涵~”納加烈圓場性地擺了擺手,畢竟太子殿乃自己的地盤。
納加容僵硬的臉色稍有緩和,訕訕道:“看在太子兄的麵上本王也便不與計較!”。
少年道了聲謝,靠近納加烈身旁,順手理了理納加烈肩上的一道皺折,偏頭向納加烈低聲道:“我之所以來遲,是因方才在來的路上發現一名可疑之人,後經侍衛證實此人並非宮裏的人……”。
“皇宮戒備森嚴,連隻耗子也不敢輕易進入,怎會出現可疑之人?”納加烈疑雲頓生。
少年又道:“隻怕這人隨某些人的進入而混入,侍衛已將此人押入牢中,待審訊後才知曉,此時還是先入宴罷~”。
看著少年閃爍的眼神,目前說話不便,納加烈隻好暫壓心情,揚起個勉強的笑容示意夜宴開始。
“怎麼?見你們神情嚴肅,交頭接耳,莫非出了何事?”敏銳的納加晉問道。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新來的奴仆不熟宮中路徑而被侍衛當作了可疑之人,嗬嗬~”少年有意無意道。
“是麼……”。
“在下今日有幸與二位親王共宴,那麼首杯當先與晉王一飲”少年舉杯,綻放一抹勾魂至極的笑,直讓納加晉心神繚亂。
“這第二杯當敬容王,容王請~”。
納加容不為所動地眯起眼審視少年那雙玲瓏的眼珠,眼珠的主人暗帶一種高端滅絕的危險。納加容心中也就生出一個絕對的念頭:此人必除,不然定成大患!
“難道容王還生我氣?”見納加容遲未舉杯,少年眼露鋒芒。
即便生氣,又能拿我何如?
你的意向且能逃過本王之眼?審視少年的納加容不由想到世間稀有的‘亡魂之花’,其花姿妖媚無比,花香含有劇毒,毒素會導致人精神衰竭,最終成為一縷亡魂。少年給他的感覺正如此花。
“若還生氣,那麼此杯就當我為方才的失禮而自罰可好?”說著,少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對視的目光暗自交涉,少年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
酒也罰了,堂堂親王難道就這般見識?
哼,隻怨你我注定勢不兩立!
當然!
狂妄之輩!
尊貴的容王好比立於山巔之上,而山腳下的我與你身份地位自然有著一定的懸殊,但在我抬頭仰望你的眼中,可想而知你亦是多麼的渺小。
忘情老人之徒,還不是一般的逞能?
逞不逞能我們來日方長,要切磋的地方還有很多~
“容弟你怎麼回事?”見兩人目光交涉,表情僵硬,納加烈已然動氣,大有風雨欲來之勢。“那杯酒你到底飲是不飲?”。
不飲,表示他堂堂容王心胸狹小,毫無肚量,也未給太子情麵。飲,當飲,他納加容豈能丟失半分魄力?
納加容豪然大笑,“本王一直以為太子兄的容顏無人可及,哪知老天竟讓本王發現了可及之人,哈哈哈,有意思,很有意思~”……“哦!方才怎麼著?本王看著一張花容月貌而不小心遊走了神?慚愧慚愧,來來來,此杯乃影公子所敬,本王飲了便是~”一口飲下。
優雅的少年再次斟酒,繼而將杯舉向顏越,“義父,此杯敬您~”。
顏越展露一個祥和的微笑,與少年同幹共飲。
納加烈不禁扯了扯少年衣角,“你酒量過淺,敬我的酒就免了罷”。
少年麵上明顯有了紅暈,執意再舉起杯,“這一輪的酒無論如何也要敬你,感謝你一直待我真心實意,要知道我很討厭那些虛情的麵孔……”。
“看來此杯本殿不得不飲?”。
見納加烈與少年情深意重地同飲而盡,納加晉覺得作為大親王兼兄長的自己,在納加烈麵前完完全全就是個外人,當然,人心隔肚皮,他們本就是最熟悉的陌路人。納加晉柔和起神色,好歹亦要表示點什麼,便道:“聽母後言,二弟近日憂心忡忡,若有用得著王兄的地方,王兄定為二弟分憂解難”。
納加烈不妨道:“本殿派人明察暗訪,詳細了解各地官員為政之況,得知有人恪盡職守、清正嚴明,但亦有人相互勾結,欺壓百姓而屢犯瞞君之罪,不知王兄有何高見?”。
納加晉愣了愣,一本正經道:“各地官員大小諸多,難免有人為了爭名奪利而不惜爾虞我詐,勾結野心泯滅人性。二弟,王兄明日禦書房與你專此研討此事,相信下有計策,上有對策,但願能助你嚴懲那些欺君之人!”。
“太子兄以天下之憂而憂,行的乃明君之道~”納加容冷冷地心想:當年父皇都束手無策之事,更何況是你?再說最大的勾結與欺君的主導你亦不是不知本王便屬其中之一,隻不過你苦於抓不著把柄。作為太子的你若過得了我這一關,本王難免對你甘拜下風~
“二弟向來虛心納諫,一再節製徭役、順應民心,且又注重商業發展,使我南越金融富裕。容弟,你我皆為大朝之臣,二弟之憂也便是你我之憂,明白嗎?!”人前,納加晉往往有如此一副道貌偉然的皮囊。
無語的顏越全將這逢場作戲的虛情假意默默地收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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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夢,笑似然,今隨時醒恍一間。
酒過幾巡,醉意闌珊,納加容開始埋怨起來,“我容王府的院落遠遠不及花香濃鬱的雲香閣,不如太子兄將你雲香閣裏的那些美人傳來為大家助興可好?”。
納加烈在一月前隱秘遣散雲香閣,偌大一片美人藏集之地被輕易散去,不可否認此事讓人極為不解,風華正茂的太子難道瘋了不成?
“雲香閣?”少年莫名其妙。
“難道你還不知太子兄的後花園?”,“啊呀!不知是皇宮太大還是太子兄本生吝嗇?連自己血氣方剛的師弟待於宮中都不知這片溫香軟玉之地?”納加容張揚著笑,有些情況似與自己的料想吻合。
臉色早已發僵的納加烈抑聲道:“前不久新來幾位歌姬為馮後獻歌解悶,聽聞個個姿色絕佳,來人,速往馮後那兒請來歌姬~”。
“且慢!小小歌姬算什麼?怎比得過雲香閣那位一手撫琴一手作畫的佳人?據說她琴聲悠悠畫風美妙,何不請她而來……”等著看笑話的納加容,唯恐天下不亂。
“哦!有如此之人?”少年一臉好奇,看來自己平日完全忽略了納加烈的私生活。
“二弟還猶豫什麼呢?本王也有些迫不及待啊~”納加晉配合著火上澆油。
納加烈麵色如霜,痛恨自己往常的一舉一動都被人嚴密監視,不然兩王怎這般有意?
“喲喲喲,瞧太子兄躊躇的樣,不會舍不得現寶吧?”。
“實不相瞞,本殿無暇消遣美人,因此在一月前便遣散了雲香閣,與其誤了她們的青春年華,倒不如還她們一個自由的未來”。
納加容誇張地瞪大了眼,摸著胸口驚嚷道:“天呐!雲香閣竟被……被你…?!!”。
“紅顏禍水!”納加烈譏諷一笑,“本殿的母妃便是典型的例子,難道不是?”。
當年,皇上想方設法將所謂的紅顏知己接入皇宮,以愛專寵。而當那位紅顏懷上龍種,皇上順勢將她封為元辰妃,即最高貴的皇妃。為心愛男人而放棄自由平淡生活的辰妃,甘願委身深宮承受諸多女人的明爭暗鬥,最終招禍上身,死不瞑目,終成禍水。
悲痛欲絕的皇上為了辰妃之死而荒廢朝政,一病不起。那時,不知有多少人歎謂,一代君主著了紅顏的禍水,曾英明神武的皇上竟為了紅顏落得一蹶不振。
“二弟對於辰妃之事還是難以釋懷?……所謂的紅顏,也許隻是紅顏無心的舉動而引發了禍水,這世事變幻莫測,因而引發悲慘的結局也非紅顏在事前所能預料~”此言出自納加晉之口,但實際上卻是出於馮後之口,隻有他納加晉與馮後才明白其中真相而已。
然而,別以為納加烈不知馮後唆使那幾個老東西以深為大體的名義為他建立了雲香閣!誰也別想以酒色來迷惑他納加烈的心智,想要他成為傀儡而困於酒色之中,怕是馮後做錯了夢!
“父皇臥病在榻,本殿代理朝政而身係重責,既然本殿好酒而每日必飲,但本殿卻實在無心貪戀美色……不然怎對得起父皇的重望?又怎對得起南越百姓?”納加烈一席明言,聲音如陣細膩的風,沉著,卻掩飾不住其中的某些失望。就像父皇曾告誡過自己:若要強大與獨立,隻能不可避免地選擇孤獨。
孤獨!他真的很孤獨!從母妃逝去父皇病倒的那時起,他便真正地嚐試到孤獨!接著…身邊那些人都露出了險惡的麵孔,不是笑裏藏刀就是居心叵測,所謂的臣子都那般婉轉地疏遠了他,甚至更嚴重的――就是算計與背叛。
有種言辭很荒謬,因為它一直隱藏在真相的背後。
納加容既然放出冷劍,也就不怕冷劍繼續戳他個底朝天,納加容道:“太子兄難道從此禁欲?”。
納加烈甚為不屑,“那又如何?”。
本不該插言的少年出聲道:“食色性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人中龍鳳的太子殿下,美色當前能忍得住天性的恐怕也隻有他,至少他能做到遣散自己的後花園,莫非容王也能做到?”。
聽少年這番暗諷之言,納加烈心暖地笑笑,“許多事看似複雜,其實非常簡單,甚至簡單得像快劍斬繩結,隻需平常的一劍,再複雜的死結也會迎刃而解!”。
“你們這是?……嗬嗬,今兒難得一聚,來來,大家共飲一杯~”在將要引起唇槍舌戰之時,納加晉還是選擇及時阻止。
顏越忍不住含沙射影地開了口,“人盡皆知旬國太子哪日不是夜夜笙歌,貪圖酒色,肉~欲橫闊。所幸我南越太子恰恰相反,除了喜幾杯酒水之外,其它作風嚴謹、束重私欲、悉心為國,所理智之處深得人心敬佩!殿下,老夫趁此敬你一杯~”。
緩緩的掌聲響起,納加晉以優雅的姿態鼓著掌道:“人生百年,不過白駒過隙。那些鏡花水月二弟能看得如此通透,在需作為之時可不惜勞苦,耐得種種誘惑……未來國君應當如此啊!”。
“哼!本殿還得感謝誘惑,它讓本殿一次次衡量著前進的腳步,也讓本殿此刻想起了一些往事……”。
“哦?”。
“孩童時與王兄王弟渡過的那些歡樂日子……那日容弟捧著父皇打賞的豆平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他心疼我被父皇責罰禁食,所以偷偷為我送了糖來。還有一次,有人告知倘若父皇吃了荷花池裏的鯉魚,也許就會病愈……也就在那個大雪紛飛的隆冬,我毫不猶豫跳入池中為父皇捉魚,要不是王兄見著及時叫人將我撈起,我想我已凍死池中……可想而知曾經那些純真的日子,那些捧腹大笑或抱頭痛哭的歲月……讓本殿好生懷念~”。
而如今,明爭暗鬥,手足相殘,當真隻怨生在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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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風雲出我輩,皇圖霸業不勝人生一場醉!
然,酒未醉人,人自醉。
“我建議,烈當與二位親王連飲三杯”少年道。
“為何?”。
“為你們孩童時的那些純真歲月”。
納加晉深刻注視少年那張姿容絕色的臉,那般美得不可方物,那般冷得難以接近。
三人心照不宣,默然舉杯,相飲無言,心情堪當複雜。當奴仆從門口侍衛那兒借來了劍,殿內的空氣也似乎一下變得濃稠,安靜的顏越仍然安靜,仿若一切事不關己。
少年接過劍向各位道:“此刻就由在下即興舞劍,為各位助興一場~”言畢,少年離席步入空地,右手精神抖擻地一挽,劍光在空中宛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隨著劍意不斷地注入,少年的身形開始翩然起舞,雪白的衣袂在大殿中蕩起陣陣微風,在絢爛的燈火下灑出滿堂劍雨。
這一劍,攜一世風華卷起寒風吹徹;這一舞,傾畢生之力挽出多情的劍花。君是否寂寞側轉?……可知我劍氣的升起,與你煮酒成虹,肝膽相照。
不管前方是否烏雲翻滾或寒冰冷刺,不管頂峰雪雨犀利還是艱辛漫長,我手中之劍將化作一團熱火,為君熊熊燃燒。
納加烈一杯一杯獨咽成癮的酒,深邃的雙眼映著少年的嫵媚多姿與傲冷囂狂。而兩王眼睜睜觀望著少年手中之劍不斷千變萬化,將周圍的空氣揮成一道道密布無形的氣膜……
兩王,已忘乎了所有。
醉裏挑劍,風梢含煙,劍光寒!輕盈的身姿騰空飛旋欲墜,手中一招致命的紛絞,猶如黑夜中飄蕩的鬼魅,讓人感到寒氣襲身。
觶裏乾坤,星移鬥轉,引劍向天,山顛狂笑!少年身形一個急速圓轉,劍挑起落有如醉中孤鬆,劍氣擎天。
雙目圓睜的兩王驚看少年舞出的詭異劍法,殺機暗藏,風雲變幻。頃刻間,少年的劍已近距離指向納加晉之喉,與此同時納加容一躍而起,手握成拳,一臉戒備。
然,納加晉無比冷靜地對視少年雙眼,波瀾不驚。風華絕代的少年淡淡一笑,劍鋒移開,蹁躚的身形一轉,手中一招極度顧應,如位神人在山澗跳舞。
“生有何歡?死亦何懼?晉王不愧為膽識過人的晉王,在下佩服!”少年閃電般靈動快捷,劍光中狂傲迸放如花,一招之間飛速成芒。
待到眾人回過神來,抬眼尋去,少年脫手而出的劍已穿過席間,射穿了大殿的圓柱。
飄渺的衣袂在空氣中緩緩下墜,立於原地的少年一動不動,目光所視之處乃至始至終保持鎮定的納加晉,兩人看似平靜,但眼中卻是電光火石。
難以想像此等年紀的武功修為已達宗師境界?奇才!天縱奇才!
“天人,驚為天人!影兒讓老夫大開眼界啊!”顏越震撼著,那種震撼令他想起顏穆當初之言。
【之前告訴過父親,隻要是他的決定,我就信他!因為他給我的那種直覺不會錯,是信任、是驚訝、是實力、是心服,讓我找不出理由對他產生任何質疑!】
這時,納加烈離席行去少年麵前,為少年輕輕理開頰旁的散發,似醉非醉地輕喃,“你淩亂了我的心,那種感覺夢繞萬千,讓我不知該怎樣形容”。
“烈”少年心不在焉地喚了一句,雙眼仍在與納加晉交鋒。
醉眼迷離的納加烈忽地吻去了少年的薄唇,霍然驚滯的少年身體一顫,仿若天地間突現這幕驚人畫麵,讓所有注意化為了空白。
當火熱的舌尖挑開柔軟的唇瓣欲再往裏探取時,少年強扭意識將納加烈一步推開,“你!!!”。
“怎麼?”一雙褐色的眼眸借由醉意泛著癡情,揉在一起更是甘心情願墮入地獄的迷~亂。
“你醉了!”少年呼吸不穩,心亂如麻。
“為你而醉,你在不在乎?”低沉而執著的癡聲,在醉與不醉之間已難分清。
少年滿麵羞紅,尷尬地甩袖而去。
整個大殿突然如夜一般寧靜下來,鴉雀無聲,所有焦點都在一人身上,那人的心已變得脆弱難當。若有若無的風掃過臉龐,眼中情意逐漸消退,像沒入秋水中的那輪金色,最終隻剩下流光煙雲的蒼茫與暮色。
納加晉打破寧靜,“二弟讓我難以理解!”說著納加晉臉上的肌肉連續抽動兩下,今夜怒意甚濃、甚重!!!
“一顆心半零落,原來另有隱情,不可理喻啊~!”納加容切齒而語,少年舞劍挑釁之事,他一定會認真對待,絕不留情。
納加烈的目光依然失落在少年離去的門口,如此地失魂落魄。
“殿下醉了,晉王您看這……?”顏越有些艱難地開了口。
怕是酒未醉人,人自醉!哼!“容弟,二弟今夜不勝酒力,你我不如就此告辭!”納加晉起身,自納加烈身邊冷笑而過。
“謝太子兄的夜宴邀請,沒想到如此精彩~”納加容放肆大笑地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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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越,有些事始終令人難以抗拒,比如生與死,比如快樂與憂愁,再比如……”。
“殿下究竟想說什麼?”。
納加烈揉上眉端,肆虐的秋涼一點,一點,纏繞指尖。他清楚自己剛才做過什麼,更清楚自己的情根深種。
“殿下……”。
“令本殿最難以抗拒的是愛上了他……,你懂嗎顏越?……我愛他!”。
一句話便讓顏越深彎下腰,“老夫惶恐!你真的醉了殿下,我想你需要冷靜。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老夫知道他是你精神的寄托,你們彼此情義恐怕超越了一般的界限與理念,完全駕淩在一種深厚的友情之上,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知己至交……”。
顏越所指的是一種深厚的友愛,並非男女之愛。
“連你也認為我醉了?”納加烈搖頭苦笑,“為何本殿也有七情六欲?即使控製了欲,卻不經意泄露了情”。
難以置信的顏越揣摩來揣摩去,當一抬頭觸及納加烈的眼神時,方才發現納加烈竟如此清醒,比誰都還要清醒。
“殿下若真愛上了他,這如何了得?”顏越涼氣倒抽,不得不為麵前男人的憂鬱而憂心。
“本殿不慎跌倒,隻須抬頭便可見到他的關懷,是他溫潤了我的心!疲倦時,一轉身就可擁有依靠,他能及時出現拯救我的靈魂,安撫我的苦惱,無需任何回報地為我付出!他是我治療傷痛的良藥……這難道不是我所需的奢求嗎?”。
“老夫……惶恐至極!”顏越已無語可言。
殿內的燈火,像金粉一般灑落在納加烈的身上,鑾上了一圈光芒,明晃晃地恍如幻世的夢。很久以後,眸中盡是沉沉苦惱的納加烈漸漸變得冷峻起來,幽幽道:“或許吧!是這多情的酒一時淩亂了本殿的心,本殿或許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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