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98 更新時間：10-05-20 22:09
莫紹白如期而至的途中被大雨所阻，冒雨奔來，遠遠就望見亭台裏負手而立背向他的裴季雲，想來早在約定地點等候多時，自己竟還是遲了一步。
那背影雖俊逸從容，但不知怎的，在雨的襯托下，像極了飄渺的水墨，寂寥得讓人心疼，紹白不禁攜了絲愧疚抱歉道：
“裴少爺，對不住，讓您久等了！”
“哦…來了啊。”
季雲轉身，看不出任何風吹草動卻嚴肅的臉，讓紹白一時噤聲，琢磨了一肚子的話霎那間不知從何說起。靜默間還是季雲先開了口：
“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凝兒她，懷孕了。”
“什…什麼？！她…”
見莫紹白露出痛苦的神色，季雲緊接著表態：
“並非我們兩情相悅的結果，是我…是我強迫了她…”
“你！！你這個…”
紹白來不及思考，抓了季雲的衣領、一雙怒目圓瞪，作勢要打。
“你要揍我，我決不還手，畢竟，我對不起凝兒在先。但今天來是有更重要的事與莫兄商討。”
“你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問你，你會因為凝兒有了別人的骨肉…我是說，她…不再是清白的女兒身，而不要她麼？”
“說的什麼話？你以為我跟某人一樣禽獸不如麼？”
“那就好…”
“什麼？！”
“既然你不介意，如果日後我讓凝兒跟了你，你還會一如既往地對她好、照顧她一輩子嗎？”
“我當然…！等等，什麼？你…讓凝兒跟了我？怎麼會…”紹白驚訝地睜大眼，一時想不明白，“你該不會是強要了凝兒，如今又嫌棄不想對她負責而拋給我的吧？”
“我在你們眼裏，就都那麼差勁麼？”
季雲說著，露出悲傷的神色。紹白一時恍惚，像是看到他要哭出來一般，也覺得言重了，暗惱著不再吱聲。
“若非凝兒不愛我，我才不會輕易放手…”
一語自戳傷心處，季雲一時哽咽，背轉過去。紹白卻像是懂了。
其實，這一切也不全是這裴季雲的錯。裴蕭兩家世代交好，他又喜歡凝兒，娶她為妻天經地義，並無過錯。倒是自己，不自量力愛上高高在上的蕭家小姐；如今她已為人婦，還妄圖與她雙宿雙飛，將這裴季雲又置於何地呢？裴季雲不恨自己、到如今都沒報複，自己該暗自慶幸了，眼下這裴少爺竟還準許他和凝兒在一起，是不是該放下過往，重新開始呢？
“裴少爺，你還好吧？”
“哦哦…沒事，莫兄見笑了。”季雲轉身，強笑中一雙眼已通紅，“我們繼續剛剛的話。關於你和凝兒的事，還須從長計議。畢竟凝兒現在有了身孕，而且蕭家那邊也要想個合適的理由應付…”
“我懂，我懂的。倒是為難裴少爺了。”
“不怪我了？”
“嗯…你肯把凝兒交付於我，莫某感激不盡。”
“那就不要見外，喚我聲裴兄吧！以後，我把凝兒當親妹子，你自然就是兄弟了。”
印象中闊少飛揚跋扈、強取豪奪的形象於此刻消失殆盡，紹白從不知裴家大少爺隨和如斯，
絲毫沒有架子。胸中那團恨意不覺間煙消雲散，竟可以坦然麵對了：
“你這話說的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哦？誰？”
“孟箋。”紹白微笑，“他也讓我以兄弟相稱。他…是個好人。”
季雲略為訝異——還是第一次從生人口中聽到對他家箋兒的誇讚——隨即也釋然了，因為他知道孟箋與莫紹白隻是單純的朋友關係，自己以前是多心了。
心情寬慰不少，他就又和紹白商談一會兒，雨歇了才各自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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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府中，孟箋房裏又是空無一人。
「還病著的人這是到哪兒去了？」裴季雲一陣著慌，發瘋似的四處尋找。卻是被老夏指了下新房，這才抹把汗、放下心來。揮退了老夏，悄聲入門。
隱隱聽到臥房的聲音，季雲且止了腳步靜聞其詳：
“莫兄書信裏都那樣承諾了，少奶奶且安心吧，可再不能幹出這等傻事了…”
“可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怎麼就沒意思了呢？莫兄等著你，少爺也愛你…”
“愛？”蕭凝打斷道，“生，我已不能為我愛的紹白留一個清白之身；即便季雲愛我，我卻並不愛他，更無法回應他的付出…如同囚禁般耗費的一生又有何義？生不如死！”
孟箋一時語塞，門外的季雲聽了卻如當頭棒喝。
是啊，強扭的瓜不甜。他綁住蕭凝、阻止莫蕭兩人在一起，倒頭來隻會讓三個人都不幸福。然蕭凝仿佛並未怪他，卻非真心原諒，隻因哀莫大於心死，隻盼在他一手織就的牢籠中油盡燈枯。
季雲心中疼痛難當。
「咳咳咳…」
孟箋一陣急咳將季雲思緒拉回。「是啊，現如今還多了一個箋兒，他不能叫四個人都不幸福！」
再忍不住衝動，季雲大步邁進屋內，見孟箋咳得沒了血色，蕭凝都掙紮起身為他撫背順氣，他上前打橫抱起孟箋，深深望了眼蕭凝，低聲說了句：
“我會好好考慮我們的事，你且好生休息，切莫再胡思亂想。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轉身離開。
「孩子是無辜的」一句，在蕭凝腦中轟然炸開，讓她頓時平靜。
孟箋模糊中聽了最後一句，也安心地在季雲懷裏昏睡過去…
果不其然，孟箋又高燒起來。季雲寸步不離，勞煩老夏請大夫、熬藥忙前忙後了一陣，孟箋病情總算穩定，漸漸轉醒。
執起孟箋的手，季雲淚盈眼眶，心痛無以複加。
“身體沒好還不聽話，到處胡跑什麼？”
“我…我擔心…少奶奶。”
“自己都這樣了還想著別人？”
“是我沒看好少奶奶，而且…她要不好了，你不是會擔心麼？我…我不想你擔心…”
一番話說得季雲心裏一熱，下意識挪過孟箋的手，就在手心裏印了一吻。
“傻瓜，又不是你的錯。況且…我現在更擔心的…是你呀。”
孟箋一怔，一雙杏眼圓睜、癡癡望向季雲。季雲的真摯讓他不自覺渾身打起顫來，以為是受寵若驚，殊不知自己還是虛脫之軀。季雲察覺到不對，小心掀了被子鑽進去，安撫般輕語：
“冷嗎？我摟著你。”
孟箋被季雲擁入懷的霎那，淚水不爭氣地決堤。他不明白這件事後少爺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也不是說少爺以前對他不好，隻是眼下的此般嗬護讓自己有了被愛的錯覺。難道少爺不怪他串通莫紹白背叛他？難道是因為自己舍身救了他心愛的人？難道…他懂了自己此番用心？
孟箋覺得自己是燒糊塗了，腦子裏亂成一團麻，卻隻懂得呆呆流淚。
季雲突覺前襟濕濕的，扳開孟箋才知他已哭得不像話了，心又揪了起來：
“怎麼，哪裏不舒服麼？怎麼哭了？乖，別哭、別哭…”
“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孟箋慌忙抹了淚閉眼佯睡，嘀咕著，“少爺的懷裏…好暖…”
季雲被他這句沒來由的癡話弄得哭笑不得，索性脫了外衫赤luo地將其牢牢鎖在懷中，輕撫著他瘦弱的背脊，承諾似的喃喃：
“以後再不讓你受苦，再不讓你為我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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