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76 更新時間：09-11-09 04:25
深夜的停車場隱隱透出股陰森的氣息，讓人禁不住聯想到許多似乎是出於同一位編劇筆下的靈異片情節。黑影裏緩緩走出一個人來，卻不是那片子裏常見的簡直是標準統一模樣的白衣長發女鬼，是卓越。
傅一白將盡管擱在兜裏，卻還是凍得有些冰冷的雙手拿了出來，習慣性的摩擦起掌心來。的確，此刻他又有些窘迫，之前還急急的想要見到麵前這個人，一旦真是近在眼前了，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卓越像是比之前稍稍清瘦了些，傅一白恍惚的這樣想著。他們不見的日子不算太久，但在這一見之下卻又好像凸顯的格外遙遠起來。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呢？傅一白不知道卓越是否也同自己一樣的無措，他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站在不過伸手可及的地方，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
傅一白最終隻是歎了口氣，像是對待淘氣的孩子的長輩一樣，伸出手來輕輕在他額角上一敲：“怎麼，有膽子做這樣的壞事，卻沒有膽子來麵對？”
卓越微微一笑，似乎對於他這樣的反應也放下一顆心來：“對於做壞事的人，你總得給他些時間來逃避，來戰戰兢兢的考慮該怎麼彌補才好。”
“可是我不覺得你認為自己錯了。”傅一白才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了，他本不想把話說得如此尖銳，但在麵對卓越的時候，他總是容易犯這種在他眼中，隻有年輕人才愛犯的低級錯誤。
卓越沒有應聲，隻是忽然伸開雙臂將傅一白緊緊的擁住。傅一白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跳，隨即卻又釋然了，隻是卓越抱著他的力氣好大，那樣用力，就像是稍微鬆開些許，懷裏的人便要這樣憑空消失似的。傅一白覺得自己簡直快要不能呼吸，他不知道這樣熱烈而讓人感覺疼痛窒息的擁抱意味著什麼，他隻是感覺胸中的某一個器官像是被狠狠地擰了好幾圈，悶悶的，鈍鈍的讓人好不舒服。卓越是在害怕嗎？傅一白心中生出這樣一個大膽的猜測。又或者他自己其實也一直在害怕，怕經過如此一次之後，兩個人再也找不到什麼理由與借口來麵對彼此，更不知道該怎樣繼續他們的關係。
“真是敗給你了。”傅一白輕笑著在卓越的背上拍了拍，語帶雙關。他確實是敗給卓越了，敗給他的熱情，他的算計，他的引誘，敗給一些他自己也說不上名來的東西。這是不是就是感情？因為他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了這個叫做卓越的年輕人，所以才會心甘情願的讓他緊緊擁在懷中，甚至是那一次，被他壓在身下。盡管隻有一次，但已經可以說明許多許多傅一白不願承認，更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而卓越還是默默的將下巴放在傅一白的肩頭，手上的力氣一點也沒有鬆下。天知道這些日子自己有多想見他，多擔心他因為自己的欺騙而再次將自己劃歸為陌生人的行列。因此，即使傅一白此刻依舊逃避一般，沒有直麵向自己提出質問，也沒有談一個字關於那篇報道的事情，但隻要他還肯讓自己碰他，還會這樣迫不及待的跑出來見自己就足夠了。還有什麼比現在這樣更讓自己覺得安心的呢？卓越嘴角綻放出一絲微笑，將摟在傅一白腰上的雙手更緊了些，從這具熟悉的身體上汲取著溫暖。
傅一白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一個男人這樣明目張膽的相擁在停車場中，不但不覺得難堪，反而還是滿心安穩的歡喜。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他也說不上來，但感情這東西的確是微妙的緊，喜歡便是喜歡，無論你如何逃避否認都是無濟於事。所以這一次，他沒有掙紮，隻是反手輕輕的卻是認真而堅定的同樣環住了卓越的身體。他早就該這樣放縱自己一次了。
過了好半天，似乎是確認了傅一白不會從自己懷中逃走，卓越才鬆開了手臂。被人緊緊擁住的感覺還在，那股熱量與力度就像是會一輩子留在身上，怎麼也抹不掉。傅一白輕聲道：“我還以為某人畏罪潛逃了，想不到還會跑來‘自首’。”
卓越哂然一笑：“怎麼會呢，那樣罪過豈不是更大，回頭再叫你逮著，真是要被處以極刑，永世不得超生了。”
傅一白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你精的像隻狐狸一樣，像被人逮著又談何容易。”
“那是對別人。”卓越半是認真半是嬉笑的說道，“對你，我隻有乖乖自投羅網的份兒，又能逃到哪兒去。”
傅一白猜不出他這話裏的意味究竟哪一種心情和成分居多，更不清楚對於卓越來講，自己是否真的是這樣一個重要的存在。他們之間的談話永遠都是這樣，真假參半，就像打啞謎一樣，你來我往，誰也不肯將自己真正的想法掏心掏肺的全盤托出。這也許是出於作為男人的自尊與臉麵，又或者，是因為他們誰也摸不準自己的勝算有多少。在確定自己能否贏得了這場感情的遊戲之前，他們都不願輕易嚐試，這就是某些男人的心理，而傅一白與卓越，偏巧就屬於這種男人。
卓越見麵前的人隻是不做聲的尋思著，心中忍不住有些淡淡的竊喜。他知道傅一白是在琢磨自己的話，而這也說明他至少是對自己用了心思的，否則，自己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隻要這樣就好，隻要在傅一白心裏，自己不是可有可無，的確是占了那麼一點地方的就好。其實他要的也並不算多。
“其實我也不僅僅是來找你‘坦白從寬’的。在這之前我想了很多，把種種可能的情況也都想到了。”卓越輕聲說道。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更不會把一切決定的權利都拱手交給別人。
“哦？”傅一白的雙眉微微一挑，他就知道，這個小狐狸才不會那麼輕易的來找自己，他一定是胸有成竹了。“那你的籌碼是什麼？”
卓越有些得意的笑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籌碼，隻是將功補過，也好讓你別那麼生我的氣，畢竟我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惡意，就連那篇報道，看大家的反應就知道了，我也是下足了功夫，處處都花了心思，才沒收到一丁點的負麵影響，不是麼？”
傅一白不禁失笑：“反正你總是有理的，我又還能說什麼？說了，反倒落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不是。”
卓越搖了搖頭：“不，我才是那個小人。隻是小人也有他在乎的人，需要做的事。有時候想要做好一個小人，要比卻做好一個君子難得多。我隻希望自己這個小人做的事情還算是有些價值，尤其是對你而言，能有些價值便足夠了。”
傅一白看著他有些失落的臉龐，不知為何心裏竟升起一種淡淡的微妙的情緒，他不喜歡看見這樣的卓越，在他記憶中，卓越總是對任何事都能夠全盤掌握，像一個看戲的觀眾一樣冷眼旁觀著舞台上那些庸庸碌碌的演員。這是第一次，他在自己麵前表現出這種接近無助的惆悵。
然而卓越很快就收起這樣的表情，恢複了他以往一貫的樣子：“不過這次我為你帶來的東西，一定是你想要的——傅婕的下落，是不是值得換你對我一展笑顏？”
傅一白一怔，卻沒有如同卓越想象中那樣大喜過望，隻是輕聲問道：“她現在在哪，過得好不好？”
卓越對他這樣的反應有些失望，更有些不解。他不是一向都很在意自己寶貝女兒的下落的麼？為什麼此刻卻好像全然不放在心裏了？但卓越還是接著他的話說道：“好倒是很好，她被方美嘉帶到加拿大去了，大概是有移民的想法。”
“哦。那就好。”傅一白淡淡的應道。
卓越心中不解更深：“你的態度很有意思，看這架勢是不打算再和前妻爭女兒的撫養權了？”
傅一白反問道：“你覺得我應該再爭下去麼？”
卓越微微一笑：“這話不應該問我，應該問你自己。如果你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又何必再來征詢他人的意見呢。”
傅一白輕輕的歎了口氣：“是啊，我一直也在問自己，究竟是想要爭些什麼。一開始，我隻是覺得女兒畢竟是自己的，結了婚可以離婚，夫妻做不成甚至有可能連朋友也做不了，但自己的親生骨肉總歸是不會變成陌路人的。但現在看來，我大概真的難以成為一個好父親，如果是這樣，還不如讓她跟美嘉在一起，至少我也可以放心些。再說，女兒始終是跑不掉的，總還得管我叫爸爸，又何必為了撫養權的問題，再讓她難過呢？”
卓越點了點頭：“如果你自己想通了當然好，有些事一旦不再鑽牛角尖，換個方向來想未嚐不是件好事。隻是，我這段時間辛辛苦苦到處為你打聽的功夫似乎是白費了。”
“聽起來像是討賞的意思呢。”
卓越嘿嘿一笑：“是啊，我這就是在向你討賞，不管怎麼說，就衝我這番用心，是不是也值得你稍微獎勵一下呢？”
傅一白瞥了他一眼，並沒有直麵回答：“天兒這麼冷，還要站在這聽你耍嘴皮子，我倒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說完轉頭就走，步子卻不算怎麼快，倒是拖拖拉拉的像是在等什麼。卓越自然會意，急忙趕上去，笑道：“是啊，是不怎麼暖和，我也不急在這一時，看看怎麼謝我，回屋再給我個答複也不嫌遲。”兩人互看一眼，對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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