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0 更新時間:09-10-23 21:13
選秀的日子愈發的近了,秀女們也愈發地緊張起來。各路宮妃也不曾閑著,堂姐差人給秀女們送來了絹扇,皆以冰肌綃的料子做扇麵,再以梅花墨繪上歲寒三友,個個玲瓏剔透。秀女們大多是初見此物,皆是愛不釋手。
待眾人謝恩散去後,湘亦姑姑將我叫住,從雕花梨木盒子裏拿出最後一把紈扇,遞給我道:“這是惠妃娘娘特地為小主準備的,還請小主仔細收好才是。”
我接過,這扇子材料並無特殊之處,隻是扇麵上畫著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新荷,盈盈微展三五花瓣,花色如玉剔透,瑩白嬌嫩,左側題著一句詩:碧荷生幽泉,朝日豔且鮮。
荷花麼?我展顏一笑:“多謝姑姑了,請轉告惠妃娘娘,宛辭收下了。”
她這才行禮退下,我轉身,秀女們的身影已經被扶疏花影掩住了,我始終是不喜歡一個人走的,但卻又不得不一個人。我想起今晨湘亦告訴我的殿選製度,進殿之前要畫下自己最喜歡的花卉,並在其旁題下應景詩句,待交與皇帝評賞後方可按次序進殿。想來當今皇帝定是極愛作畫的,我握緊了手中的紈扇,碧荷生幽泉麼,隻是可惜,我偏偏不喜歡荷花。
回到寢殿時,另幾人已經到了有些時候,一月的相處,清語的話也越發地多了起來,不複初見時那樣沉默了。見我進來,她搶先問道:“宛辭,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我笑笑說:“隻是沿路見池子裏的荷花開了,停下了看了一會兒罷了。”
她走到門口,道:“琳兒找我有事,我先去了,姑姑問起你們記得給她說一聲。”
我點點頭,清語口中的琳兒是她家庶出的女兒蘇絮琳,我見過幾次,是個毫無心機的丫頭,清語一向清冷,唯獨對這個妹妹溫柔至極。
清語走遠後,問錦拉過我,指著桌上幾匹錦緞對我說:“這是方才瑾妃娘娘差人送來的錦緞,每個秀女一人一匹,你不在,我便幫你收下了。”
瑾妃?我往桌上看去,上麵果真是幾匹荊錦,精致的緞麵泛起柔和的光澤,看來瑾妃果真是要與堂姐爭個高低了。
不過,令我疑惑的是,桌上還有一匹不同於其他的錦緞,並非是喜慶的紅紫之色,而是清雅的碧色,我走上前去細細一看,竟是一品的蜀錦,轉過頭去看問錦,她笑著對我說道:“那是瑾妃娘娘送給瓊兒的,想必也是順著皇上的喜好送的吧。”
我又轉身看向淳於瓊,她淡淡一笑:“瑾妃娘娘這麼做定是有她的道理,你們可別瞎猜!”
我亦輕輕一笑:“瓊姐姐驚才絕豔,連皇上見了都喜歡,更別說瑾妃娘娘了。”
“宛辭,連你也知道取笑我了!”淳於瓊嬌嗔。
“宛辭哪有在取笑你,我們說的可是真的。”問錦也走上前來說道。
淳於瓊作勢瞪了她一眼,轉過身子去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書,再不理會我們。
我嘴角弧度未改,心卻已涼了半截,瑾妃分明是在向淳於瓊示好,淳於瓊是隨國公的孫女,若是助了瑾妃,那堂姐的位置便岌岌可危了。
好在接下來的幾日並無什麼大事發生,和妃也派人送來了禮物,瑾妃及堂姐都沒有進一步的舉動,我們的禮儀早已學完,隻是又為殿選的事宜忙得不可開交。
隻是可惜,風平浪靜的日子總是不長。
還有兩日便是殿選了,我難得閑下來翻翻書,而清語及問錦去了臨淵池,淳於瓊坐在窗邊,侍弄那裏養著的一盆月季。我正看得入迷,忽聽得淳於瓊叫我:“宛辭,你看看誰來了?”
我微微側身,見一黃衣女子提著梨木食盒小心翼翼地向我們走來,竟是傅紫晨,我皺了皺眉:“她來幹什麼?”
淳於瓊笑道:“還能幹什麼,再過兩日便是殿選了,她定是來向你賠禮道歉的。不過也難為她了,忍到今天才來。”
我心下一陣煩躁,側回身子繼續看書,不予理睬。
她走得極快,不多時便來到了門邊,站在門外問道:“虞妹妹可在?”
我一陣好笑:“瓊姐姐,你聽聽,這就開始叫我妹妹了!”
淳於瓊無奈搖搖頭,聽得門外傅紫晨並無絲毫要走的意思,見我又不願開門,隻得輕聲道:“進來吧。”
傅紫晨依言走進,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廣袖長衫,頭發以一支紫玉銀簪綰成追燕髻,並未用那支墨玉簪子。我餘光瞥見她提著食盒的手局促不安地緊握著,淡淡問道:“傅小主有什麼事嗎?”
她走上前,放下手中食盒:“虞妹妹,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對,你就別放在心上了。大家都姐妹一場的,這是姐姐親手做的小點心,你嚐嚐?”
說罷,她動手將食盒打開,盒裏是一盤栗子酥,樣子倒是精致,隻是我不愛栗子味的食物,隻淡淡道:“知道了,放那兒吧。”
她試探性地問道:“妹妹這是——收下了?”
我嗯了一聲,淳於瓊道:“禮也收了,傅小主就請回吧,宛辭又不是不講理的人。”
傅紫晨應了一聲,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喜的笑,將食盒又推到我麵前,轉身走了出去。
我無奈,連動作也未曾改變,繼續看著我的書。
淳於瓊看得一陣好笑:“你當真不吃?”
我道:“我隻是不愛栗子的味道。”
她微微有些愣住,旋即盈盈笑起來:“那道真是可惜了,人家可是辛辛苦苦做了給你送來的。”
我也笑道:“那不如姐姐吃了吧。”
她也不推辭,徑自走到桌案旁,纖長的手指夾起一塊,送入口中:“味道不錯,她也算用心了。”
我歎氣,輕輕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當晚二更時分,我忽被淳於瓊床上動靜驚醒,不由一陣疑惑,問道:“瓊姐姐,你還沒睡?”
淳於瓊壓低了聲音道:“也不知是怎麼了,身上忽然癢了起來。”
我有些奇怪,披衣起身,點燃了桌上一支蠟燭,端著燭台走向淳於瓊的床榻,燭光微微閃爍,我湊近了些,卻看見她的頸上長出了一粒粒紅色的小疹子,襯著雪白的衣領,分外地明顯。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好的預感擴散開來。問錦跟清語也被我們驚醒,下床走過來,問錦驚道:“天呐,這是怎麼了!”
淳於瓊搖搖頭,秀目盡是焦急。清語皺了皺眉頭:“你今日可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
淳於瓊想了想,仍舊是搖頭,幾人都急得不行。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努力回想今日發生過的事……堂姐……瑾妃……錦緞……傅紫晨……
“栗子酥!”我忽然想起,“一定是那盤栗子酥出了問題!”
“栗子酥?什麼栗子酥?”問錦疑惑道。
“是傅紫晨送來的一盤栗子酥。”我道,“我不愛吃栗子味的,所以沒有碰,瓊姐姐倒是吃了幾塊。”
“這麼說……是傅紫晨搞的鬼?”問錦不確定地問道。
清語沉吟片刻:“想來是吧,可是……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我心底思緒越發地亂了起來,再不願想下去,便說:“別管這麼多了吧,先找到湘亦姑姑去請太醫才是。”
幾人也是急昏頭了,這才恍然大悟,清語留下照顧淳於瓊,而問錦叫了嬋娟一起去請太醫,我則去找湘亦過來。
我們的寢殿離湘亦的住所其實並不遠,可我卻走得極慢,我此時隻著一件米色綢裙,夜霧重重,更覺陰冷刺骨。
待我與湘亦回到殿中時,太醫已在為淳於瓊診完脈了,我急切地走上前:“太醫,怎麼樣了?”
那太醫並未說話,走到桌前拿起剩下的幾塊栗子酥聞了聞,輕輕歎了口氣。
我們更加地著急,卻也不好催促,隻握緊了淳於瓊的手,靜靜地等著太醫發話。
“各位小主、湘亦姑姑,這栗子酥裏有一種花粉,可致人身長紅疹,奇癢難耐,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了。”那太醫緩緩地站了起來,無奈道,“淳於小主,恕臣無用,這明日的殿選……小主怕是不能參加了!”
“怎麼會這樣!”問錦驚道,“真的沒有法子了麼?”
太醫點點頭,湘亦看了我們一眼,送太醫出了清涼殿。待她回來時,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道:“淳於小主……對不住了,依宮裏的規矩,但凡待選秀女生病者,一律移居北偏殿,以免將病氣過給其他小主,你看……”
問錦聞言,秀眉微蹙,攔住欲上前扶起淳於瓊的素環跟嬋娟:“湘亦姑姑,你也知道,瓊兒並不是生病啊!”,
“花小主,這是規矩,奴婢也無能為力……”湘亦垂下眼簾,恭敬說道。
“可是……”問錦不甘心地爭辯,衣角卻被淳於瓊緊緊拽住。
我們這才注意到她的眼角有些微紅,問錦反手握住她,急道:“瓊兒!”
淳於瓊盈盈一笑,歎了口氣:“算了吧,看來上天是注定了要我不得入宮,何必強求呢。”
她勉力撐起身子,披衣走下了床,對著湘亦道:“姑姑,咱們走吧。”
我們三人一時有些發愣,眼看她們快要走出寢殿時,清語忽然問道:“湘亦姑姑,那傅紫晨……”
湘亦頓住腳步,緩緩回頭道:“三位小主請放心,我們自會處理,定會還淳於小主一個公道。”
我盯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已是冰涼一片,淳於瓊的公道,誰還得起?
第二日,湘亦便在征得惠妃及瑾妃的同意後,取消了淳於瓊及傅紫晨的入選資格,並將傅紫晨逐出了宮。
據說傅紫晨出宮前哭鬧著大喊冤枉,問錦聞言一聲冷笑,清語並未在意,而我怔怔地看著窗外那盆淳於瓊親自照料的月季,它開得正嬌豔,隻是不知以後還會不會有人來欣賞了。
清語說得對,傅紫晨絕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下藥之人定是衝著淳於瓊來的,而那人又須得十分熟悉我的喜好,才能斷定我不會食用,且應是我們身邊的人,才能找準機會下手,而且不著痕跡地嫁禍給傅紫晨。
該是湘亦吧,我想。
隻是,湘亦做的事,就一定是堂姐的意思,就算我知道了,又能做些什麼呢?難道要我去將堂姐揭穿麼?
我隻有坐視。
或許我們都應該信命吧,或許這就是淳於瓊的命。
我隻能想,瓊姐姐,不入宮,或許,也是件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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