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34 更新時間：23-01-27 04:47
漆黑夜空之中，高掛兩顆閃爍著絲微光芒的星辰。
如此景象猶如意外闖進無人之境的螢光蟲，顯得單薄且孤獨，卻尤其醒目。
夜幕之下，景致悅目的胭脂林變得暗淡無光。
比起日間的生機勃勃，夜裡便是另一番模樣，如同被時間靜止的沉睡之森，寂靜無聲。
林中唯一的亭子，階級前站著一道身影，裡麵坐著一道身影，而他的懷裡則躺著一道身影。
青衣身影背對著亭內二人，負手而立，一雙眸意清淡的瞳仁，遙望著天上的星辰。
察覺出它們正在緩慢地靠攏，緊抿的嘴唇洩露出內心的焦急。
他想，也許當這兩顆星子並肩之時，故鄉恐要生變了吧？
「已經來到這一步，你何必杞人憂天？」說話之人，是一名坐在地上，擁著躺下之人的孩子。
他的麵容可怖，一雙錯了位置的眸子緊凝懷中人不放，開口卻是與站在邊上的青衣男子說話。
彷似被奸人下藥所害的沙啞嗓音，既是稚子之音，又似滄桑的老人，但卻莫名符合久經人事所沉澱出的從容語氣。
青衣男子聞言，喉嚨不禁溢出一聲哼笑，他挪過視線側目，鄙視地睨過孩子一眼，接著重新觀察星象。
「故鄉出此異象，恐怕隻有你無憂。」他的聲音淡若靜湖，話裡帶出的意思則是大相逕庭，厚厚的諷刺與厭惡亳不掩飾。
以最淡的語氣，說著最濃的話語，應是莫過於此。
若不是怕傷了沉緣，他老早就想動手。
「愛人在懷，確實高枕無憂。」他彷似沒聽真切話中含意，十分附和地道出心聲，卻換來青衣男子的一眼冷洌。
「難道就不怕你的一時衝動，換來雙亡的後果？」他沉著臉色，語氣嚴厲，完全不把性命放在眼內的舉止，恕他不能接受。
「不，你錯了。」此刻，孩子終於抬頭正視青衣男子，微微一笑。
「沒有一時衝動。」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再道：「那是計劃。」
語氣，清冷眸子瞬即燃起火光，視線如利刃般直射對方眼中，順道將對方那副亳無所謂的麵目收進眼底，內心深感刺目不已。
「這麽說，還我感恩你萬事俱全的送她去死？」他沉聲怒問，袖中雙掌暗自握成拳頭。
倘若這張嘴再道來些不負責任的話，就算是強搶，亦要將沉緣的魂身先奪回來，再好好替她收拾這個連累他人，且沒有半點悔意的劣魂。
可惜的是時不待人，那張嘴還未來得及張開，頭頂上的天穹卻率先裂開。
轟隆一聲，一道如臂粗的天雷忽地降臨，恰好落在兩顆星辰之間，那瞬間的夜空彷被一分為二。
天雷之勢震撼故鄉眾魂，四方八麵的驚呼聲自空中傳開，就連青衣男子亦難掩臉上震驚之色。
然而，在眾魂尚未平息心情之時，故鄉再度發出異變。
地底深處連續發出低沉的地鳴，圍繞亭子外麵周遭樹木響起沙沙之音，樹上粉嫩的葉兒無風自搖，地上花草亦然，讓青衣男子竟有悟出瑟瑟顫抖的意味。
不出半刻，地麵傳來一陣劇烈震動，枝上嫩葉於頃刻間掉落大半，就連風月亭亦有搖搖欲墜之勢。
「涼川，快走！」話語間，那名孩子已抱起沉睡之人，欲要走出亭子，回頭卻見青衣男子仍原地逗留，下意識便厲聲提醒。
涼川聞言瞬即回神，耳邊充斥著吵耳的碰撞聲，他抬頭一看，瞳孔即時一縮。
還沒來得及理清思緒，身體便隨著腦海裡那敏銳感覺，徑自作出舉動，騰空飛出亭外。
就在那抹青衣身影逃離風月亭的瞬間，身後亭子驀地倒塌下來，頓成一堆破碎，響起一陣地怒之音。
隻見這抹身影頭也不回的向著前方二人飛去，全然無暇顧及背後的巨變。
「沉緣怎麽樣？」才剛著地，他便把臉湊近沉緣，神色帶著幾分緊張。
「自然沒事。」孩子眉頭輕擰，退後一步拉開距離，話間隱約洩出一絲不滿。
親眼確認過沉緣沒有受傷，涼川的臉色恢復以往，淡淡嗯了一聲，不再關心地挪過視線，仰首觀天。
經過一陣猛烈過後，林中遍地桃葉，樹上禿得不可復歸，僅剩餘威蕩著樹葉輕輕起舞，一切景況如置身於人間秋至的樹林。
「白尋生，如今的故鄉，可合你心意？」涼川負手背向他們，話間不見喜怒，淡淡地送進白尋生的耳內。
「光明來臨之前，一切都是黑暗在掙紮。」回答似是而非，卻讓聞者悟出別有深意。
「何以見得？」他背後的雙手稍有微頓，接著回問。
「淼淼，明天肯定不會輸的。」驀地，一道女聲打斷對話，他們不約而同露出愕然的眼神，繼而雙雙看向躺著沉睡的女子。
隻是腦海裡那雙靈動的眼眸，仍然埋藏在眼皮裡，久久沒有睜開。
彷彿前一刻聽見的聲音隻是幻聽，若非她的唇角微微上揚著。
「我的女孩，你似乎看見些很值得高興的事呢。」白尋生低下頭，情不自禁撫上她的唇瓣。
雖然涼川不諳情事，卻從這張五官扭曲的臉上，看出一種道不上嘴的情感，類似是開心的，卻是為別人的高興而感到開心。
「她的夢境到哪個地步了？」他拋開一時興起的疑問，言歸正傳。
長夜漫漫，涼川早已問出他倆的關係，亦從對方的口中，聽見這麽一段紅塵往事。
沒能度過十年的昔日往事，經過一刻鍾光陰的輕描淡寫，便被白尋生的長話短說帶到最後一個字。
「約莫三分之一左右吧。」
。。。
。。。
。。。
「方老師。。」江淼淼低頭，看了看被緊握的雙手，再看看興奮得臉頰泛粉的莫沉緣，最後目含冀望凝向身旁的方婉孄。
自從莫沉緣答應參加聯彈比賽，這幾個星期裡，幾乎每次放學來音樂室練習的時侯，背後總是多了一條尾巴。
不過方婉孄曉得是誰，因此沒打算攔住，反而挺樂見這個畫麵的。
這樣可使她不時在江淼淼練琴的時侯，分出些心思來了解一下莫沉緣的音樂底蘊到什麽程度。
她們之間的談話內容，想當然也進了江淼淼的耳朵。
隨著方老師的問題一次比一次的深入，江淼淼便愈發沒能穩好內心的吃驚。
從一開始的認識，她便隱約明瞭莫沉緣的音樂知識比她高，卻壓根兒意想不到，她們之間的距離不止差一星半點。
因為到了後來，她仍能看見眼前那個同齡的女孩，輕鬆得如同閑聊似的和方老師對談。
看著嬌嬌憨憨，似是凡事需要照顧的女孩，內裡卻是個小寶藏。
此刻得到莫沉緣的認可，固然使她感到被受鼓舞，但是在她的心底深處，始終希望得到方老師的認同。
「對，很棒。」方婉孄微笑點頭。
「穩好狀態，前三跑不掉。」說完，她摸了摸江淼淼的頭頂，用著略為親暱的肢體動作給予支持。
「謝謝方老師，謝謝沉緣。」江淼淼眸光一亮，笑逐顏開。
「接下來休息五分鍾，然後再來討論三個月後聯彈比賽的琴曲，決定好彈奏哪首便放學吧。」
「好！」她們相視一眼，異口同聲答道。
方婉孄擺擺手，於是她們便齊步走向角落的座位，一坐下便開口聊了起來。
「你明天會來看比賽，對嗎？」
「我還沒問尋生哥哥，不過我想他會帶我去的，因為我也很想親眼看見你得獎。」
「噗，說得我好像一定能得獎似的。」看見莫沉緣臉上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江淼淼忍不住失笑。
「我相信你可以的啊！而且啊。。」說著，眼睛往方婉孄坐著的方向偷瞄一下。
眼見老師沒有留意這邊，她便把臉湊近對方的耳朵，舉手擋住嘴巴和耳朵旁邊的空位，接著壓低聲量，一臉神秘兮兮，彷彿將要說出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我敢保證，除了莫一狄和我，再沒有誰對暖之初的理解比你深入了。」然後，她頓了一頓，再用氣音說下去。
「就連方老師也是。」說完這句，她裝作若無其事的退了開來。
過後，江淼淼愣了一刹，然後以全然不信的眼神來盯著莫沉緣，好像她在說什麽大瞎話似的。
莫沉緣捕捉到對方這樣的眼神，難得調皮的單了一下眼睛，伸伸舌頭笑開。
「噗，你就耍我，還大言不慚的說除了你和莫一狄大師。」
看見她這副模樣，江淼淼便下意識將這番話歸類於玩笑，於是笑著用手肘撞了撞對方的手臂。
「至少你也得相信自己可以超越很多人，暖之初的彈奏技巧屬於中級偏難，同時亦考驗彈奏者對它的了解有多深。」
「這首琴曲不是給外行人聽的，莫一狄的琴曲，大多都是聽深度的，而且此次比賽條件隻能用他的琴曲，要說到技巧和心境的評核，暖之初實屬首三位名單之內了。」
莫沉緣一副頭頭是道的分析，江淼淼聽著聽著，亦不禁被說服得附和點頭，繼而慢慢打從心裡蘊釀了些底氣。
這段時間裡，方老師固然非常盡責的教導她，可更多的是莫沉緣私下分享更多小技巧，以及分享琴曲背後的故事，一起深入探索。
因此這麽一想，她突然意識到莫沉緣剛才的讚美和鼓勵，看來貌似比方老師的更為實打實。
鋼琴前，方婉孄早已收起手機，笑而不語地聽著她們的對話，心裡無限欣慰。
特意將教導的機會留給莫沉緣，不是因為想要偷懶，而是想要替她們爭取更多培養默契的時間。
在她眼裡，其實江淼淼對於音樂的潛能不止比這所學校的大多同學優秀，隻是家裡不怎麽重視，導致她的起步點慢了些，難免缺乏自信。
實際上，隻要經過良好教育，她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頭腦分析過江淼淼，方婉孄將視線轉移到莫沉緣的身上，目光不禁再多了一絲憐憫。
至於莫沉緣，這張理應不該被遺忘的稚嫩臉孔，偏偏卻教她這個莫一狄忠迷給忘記了。
不可不說，莫一狄和他的太太確實把莫沉緣保護得很好，網絡上幾乎沒有太多她的照片，充其量不過是兩張，最後一張也就停留在十歲的時侯。
當時的莫沉緣容貌比起現在，孩子氣更甚了些。
隻是有關於莫沉緣的文字報道卻是不少，不過幾乎一律以「莫一狄女兒」來稱呼她，因此方婉孄一時想不起也是正常。
然而，能讓她逐漸回憶起這個小女孩的關鍵，是經過連日的對談中，發現她的父親帶給她的影響非常深長，以致於她的身上以及話語間總不自覺地帶有父親的影子。
她，無礙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吸收知識的能力很強，而且擁有一套適用於自己的消化係列，把死板的書本知識轉化為自己的見解，相信這一點的基礎離不開莫一狄的手筆。
還有就是，比起同齡間的孩子，更是多了一份善解人意的心腸，這裡應是來自於她的母親。
因為方婉孄依稀記得，莫一狄曾在一次的訪問中談及過他的太太，形容她是一位溫柔和有耐心的女子。
可惜的是，由於他們的離開，無奈中止了對莫沉緣往後的教導。
不過可幸的是，他們已經為自己的女兒奠定了良好的成長基礎。
而接下來，作為老師的她，隻需要把莫一狄來不及教授的知識傳予她，亦為她提供發光發亮的機會便很足夠了。
然而，在她倆的相處中，亦可以嚐試以自己的方式，分享自己的學習心得，互相教導、學習和提醒。
透過「學習」和「教導」的不同心態，經常無縫切換來磨練成長，可想而知，她們未來的默契定能一致，成就亦必定各有精彩。
作者閑話：
對不起，最近情緒不穩定，無法穩好心態寫文，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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