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戀  第十六章 隔離的日子

章節字數:3986  更新時間:09-11-07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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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典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陣雨,在你毫無準備的時候已經將你的世界弄得麵目全非了。

    那時岩跟著藝術團去北京交流演出,回到濟南時正好趕上隔離政策的出台,作為從疫區回來的疑似人員,岩和藝術團的人被隔離在南校7號樓。宿舍的內線電話成了我們聯係的途徑,電話線的那端是那個幾近讓我崩潰的人,我曾不止一次的做夢失去她,那是種撕心般的牽掛。而岩卻有些不在乎,甚至倒過來安慰我。就像她後來跟我說,或許是彌漫在空氣中的消毒水氣味讓她感覺自己和死神是如此接近,以至於之前的恐懼感和陌生感都在這種臆想中的親密而淡漠了,反而產生了一點點無法形容的依戀。如同曾經是兩個不共戴天的死敵,在被關在同一間牢房之後,便很容易成為朋友,互相喜歡和依戀起來;即使當他們再度獲得自由的時候,還會和以前一樣互相仇恨和廝殺。

    隔離的日子畢竟是無聊的,於是我每天用盡各種手段讓宿舍的人不會把注意力放在內線電話上,以至於方茜每次找“馬墊兒”都問他,你們宿舍電話是不是沒扣好,怎麼老是占線。而電話在那時對於岩的重要性,是其他人無法理解的,那是一種寄托,仿佛兩個世界間的一座橋。

    “我記不起你的樣子了。”岩輕輕地說,卻在我心裏擲地有聲。

    “那我的聲音呢?”

    “嗯~跟原來一樣好聽。”

    “我現在就去你樓下吧!”

    “你能出來麼?學校不是封校了嗎?”

    “我想見你時,誰能攔得住?”

    學校的圍欄我平素裏不知翻過多少遍,這回卻因為心急被扯爛了衣服。我已無暇顧忌,一路小跑的去了超市。諾大的超市,除了星星點點的服務員,顧客屈指可數。我踩著購物車一路滑過,酸奶一定要多,買岩習慣一口氣幹掉一升裝的原味酸奶。還有薯片,筒裝的,每種口味一筒,黃瓜味的多買一筒。盒裝的巧克力,我告訴她我已不在乎她屁股上多出來的肉了。黃瓜,西紅柿,蘋果,柚子,香蕉,荔枝,胡桃,葡萄,我想象著岩開心的消滅它們時的樣子。

    南校7號樓下,隔離線外,我播著岩的手機,告訴她我踏進黃線就會跟她一起被隔離,她說別傻了,男生隔離在另一個校區。我尷尬地收回腳,看著一個粉色身影在樓道中旋轉而下,那是去北京前我們一起買的裙子。她站在玻璃門後,頭發疏得很細致,沒有素麵,顯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揚起嘴唇,做了個飛吻的姿勢,我從空中抓住,放在嘴邊。她咯咯地笑著,帶著淚。我指了指電話,她才想起拿起手機。

    “看清了沒?下次要把他記得真真的。”我指著自己的臉說。

    “想抱抱!”岩一隻手拿著手機,一隻手搭在玻璃門上。

    “來了。”我撥開黃線往裏走,卻看見岩搖了下頭,示意我停在那裏。

    “我知道你有多想我,因為我現在就是那樣的想你。”岩已淚流滿麵。

    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就離我那麼近,卻看得到,夠不著。就像多年後我看著她的照片,那麼近,卻仿佛千山萬水。我攥著警示的黃線終於抑不住眼淚流出,幾米遠,我卻踏不出一步。

    “討厭,不許你哭,我不許你哭。”

    “笨笨,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哭啊,我見著你高興的。”

    岩的手在玻璃門上左右滑動,仿佛觸在我臉頰上,明明感覺得到。

    “你看你,衣服都破了,胡子拉碴的,我可不想記得你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個偉大的發明叫做刮胡刀?”

    “知道,但是忘記了另一個偉大發明叫電池。”

    “給你的。”岩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格格”樣子的娃娃,是從北京帶來的禮物。

    “布娃娃?”

    “是存錢罐啦,你要經常喂她,等她長大了,你就有足夠的錢娶我了。”

    “娶你之前我還得先養一閨女。”

    “這叫投資,誰讓你花錢大手大腳。”

    “哦,喂她之前,我得先喂飽你啦!”我舉著大大的購物袋跟她說。

    “我在這兒吃得挺好的。”

    “看不見,放不下心。”

    “那,往後看到她,就如同看到我。”岩舉著娃娃說。

    “喳!”

    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來消毒,順便幫我把東西捎了進去。看著岩吃力地往樓上拎,我略微平靜的心又開始疼起來。以後的天天我都會來看上她一會兒,岩把隨身帶的衣服換了一套有一套,以至於後來沒得換了,穿著各色的睡衣出來,讓我每次都可以看到不一樣的她。岩帶著筆記本,卻因為隔離區沒有網線而不能上網,於是我拷來各種各樣的電影,電視劇給她看。但久而久之,也沒了趣味。岩說喜歡坐在窗邊,看外麵的世界,把外麵的熙熙攘攘當做一部電影看,而主角就是那個每天下午等在樓下的男生。

    漸漸地,疫情趨於平淡,人們也從壓抑和淡漠中慢慢走出,校園又如夏天的到來生機盎然了。解除隔離的那天,“馬墊兒”和方茜陪著我來到7號樓下,等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飄下來。我拿著一束鮮紅的玫瑰,門口的護士姐姐眼眯成一道線看著我,多少讓我有些尷尬,不得不將目光從門口轉移開。

    “看誰呢?”岩不知什麼時候蹦到了我跟前,一巴掌拍在我頭上。

    一個半月,除了在夢裏,我終於看清了她的麵龐。盈盈的眼,彎彎的眉,還有挑起的唇角,水晶般透亮。還沒等我回味過來,她已經跳到我身上,抱得那麼緊,以至於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讓我看看,除了我裏麵是不是還有別人了。”岩扒拉著我的襯衫,一副要割開我胸口的樣子。

    “咱走吧,這倆動物欲火焚身了。”“馬墊兒”拉著方茜要走。

    “你大爺!”我想踢他一腳,被丫輕鬆地躲開了。

    “馬墊兒”幫我拎著行李,我一手摟著岩,一手拿著“格格”娃娃,即便是久別的重逢,我們依舊忘不了相互揶揄。我說我不在身邊她吃胖了,她說她不在身邊我邋遢了。突然,岩掙開我的手,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學生站在一旁不動了。方茜那手指戳著我說,你嶽父嶽母。我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校門口停著輛黑色帕薩特,車旁一對中年夫婦遠遠地向這邊望著。我正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岩又從小學生變了回來,拉起我的手徑直向她爸媽走去。

    “媽媽!”岩撲到媽媽懷裏,母女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著。我尷尬的站在一旁,她老爸犀利的目光像“X-man”裏“鐳射眼”的激光,灼得我渾身難受。“馬墊兒”從後麵捏了我一下,示意我堅持住。好一會兒,岩才從媽媽的懷中脫出,抹去娘兒倆臉上眼淚。

    “他就是郭小沫,我經常跟你們說起的,我男朋友。”岩把我拽到跟前挽著我的手臂說。

    “你就是小郭。”她老爸吐字很慢,卻擲地有聲。

    “額~我是,叔叔好,阿姨好。”我已汗流浹背。

    “上車吧,一起去吃個飯,算是給岩岩接風。”那是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和岩的語氣類似,但更有力,讓你沒有思考的機會。

    一路上岩爸爸話不多,倒是她媽媽問個不停,一副要查到我家祖籍的架勢。

    “媽,您什麼時候改行當戶籍警了?”岩看著我拘束幫我解圍。

    “馬墊兒”和方茜早已笑得前仰後合,相互嚼著耳朵,說第一次見這小子拘泥地像某個地主家的閨秀。我瞪著他們,如坐針氈。

    我們去了一家飯館,不大,卻很精致。由於非典的原因,店裏幾乎沒有什麼客人。岩爸爸帶我們徑直走到二樓的包間裏,房間有股淡淡的清香,牆上飾著木雕,很別致。岩爸爸掏出手機和煙放在桌上說,

    “喝什麼?”

    “馬墊兒”看了看我示意問得是我。

    “水就成。”

    “小夥子喝什麼水,女同誌們想喝什麼自己點,小夥子們跟我喝酒。”“小夥子”的稱呼,讓我不再覺得岩爸爸的目光那麼犀利,但聲音仍不可置疑。

    “叔叔,您還要開車呢,再說我們都是學生,壓根兒也不會喝酒。”

    “不會就學,車你阿姨可以開回去。”目光再次犀利。

    “媽,你看我爸。”

    “你爸高興,你們小夥子稍喝點,今天高興。”

    一瓶汾酒,一瓶竹葉青,岩爸爸說這是朋友從山西捎過來的,很不錯的酒。我衝“馬墊兒”吐了下舌頭,今兒八成交待這兒了。與男長輩間的談話,總是要站到一個很高的角度,我複述著最近報紙上的政策新聞,跟岩爸爸交換著意見。我們從我的專業談到後非典時代的醫療體製變革,從岩的專業談到未來經濟發展趨勢以及非典對經濟發展的影響。而岩和媽媽在一旁小聲地談論著這一個多月吃住的情況,時不時從岩媽媽的嘴中會蹦出“小郭”來,我專心於和她爸爸的交流,無暇她們在議論我什麼。酒過三旬,岩爸爸脫掉襯衫,隻穿著個白色汗衫開始跟我們將他從小到大的人生經曆。再到後來,他頭越埋越低,光用手比劃著,最後手也不動了,打起了呼嚕。方茜攙著手舞足蹈的“馬墊兒”說她可以把丫整回去。岩幫我將她爸扶到車上,回頭跟媽媽說,今天不回家了,先回學校收拾一下,周末再回去。岩媽媽會意地笑了笑,祝福她說周末早回家,還要去姥姥家,然後頓了下說,和小郭一起。

    回學校的路上,岩緊緊靠在我胸口上。

    “你挺能喝的嘛,我爸可是久經沙場的,竟然被你灌倒了。”

    “那是,我打小就替我老爸檔酒,早練出來了。”

    校園裏昏暗的燈光照在岩桃色的唇上,被薄薄的無色透明唇膏反射至我的瞳孔裏,無比蠱惑,令人向往。我借著酒勁將她攬到麵前,她早就放任了力氣,任憑我擺布著。正當我要觸碰到她水嫩的嘴唇時,她一把將我推開。

    “一股酒味,嗆死啦!”

    我傻傻地笑著,攥著她手不放,她牽著握手要走,我一把將她拽過,用力抱在懷裏。

    “弄疼我了。”

    我閉上眼睛,把頭埋在她頸後,那熟悉的體香仿佛帶我回到從前,一幅幅畫麵在我眼前旋轉。恍惚間,天和地也旋圍著我們轉起來,我一下倒在地上,一點都沒覺得疼。除了我身前的岩,其餘一片白光,我閉上眼睛,用鼻子感覺那香濃一點點的靠近。直到我嘴唇感覺到一絲微微觸動,那是她的嘴唇貼了過來,糾結在一起,彙成甘甜的露水,在我口中流淌。

    “你又夢到什麼了,一臉色相。”

    我睜開眼,躺在宿舍的床上,岩坐在床邊,一手托著我的頭,一手拿著口杯,旁邊的紙袋上寫著“口服葡萄糖”。對麵的床上,“馬墊兒”腦袋耷拉在床外,地上放著個臉盆。方茜提著個暖瓶走進來。

    “你說你們倆這起子,不能喝程什麼啊!”

    “我怎麼回來的?”我摸著發漲的腦袋問岩。

    “還吹噓自己多能喝,我打電話叫你們宿舍的人把你扛回來的。”

    “我衣服你給換的?”

    “想得美,何大幫你換的,我洗完晾起來了。”

    現在仍不時想起那段灰色卻曖昧的日子,我們在災難麵前脆弱不堪,卻因為愛情變得堅強。一段坎坷的路,在愛情的庇護下披荊斬棘,我們無暇顧忌惶恐和不安,在乎的隻有相伴的悸動。愛情像一張寬闊的手,撫平我們的躁動,接納我們的放肆。或許我們被這樣的寬容寵壞,才在嬌嗔後幡然悔悟,也正是這些省悟讓我們一點點步入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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