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09 更新時間:10-09-11 10:09
小標題:君子之禮,惠及一生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扶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疏落的竹籬圍就的藥圃裏,白蓮笑眯眯行走在一壟壟藥田中,手中水壺微傾,清涼的泉水灑落在田間栽種整齊的藥草上。她愉快地哼著歌兒,專注地忙個不停。
自打師父回穀後,她心裏著實忐忑,麵對師父時大氣都不敢出,應對頗多不自然之處,饒是有心和盤托出真相,亦是在師父溫潤的眼光裏敗下陣來。她隻想師父會為那日留香山上她不告而別一事責難她,誰料師父閉口不提,除了每日著白玉監督她練功,其餘時間多耗在書房和小丹房,極少出現在她麵前。這讓心虛的白蓮大大鬆了口氣,得了空兒也自告奮勇地幫助白玉照料藥圃裏的藥草,忙前跟後地十分歡喜。
“師叔,你哼的是什麼曲子?我怎麼從沒聽你唱過,倒是怪好聽的。”一身輕軟藍袍的白玉提著一方朱漆竹籃,正打小丹房出來,遠遠地就聽到白蓮的歌聲,料定師叔心情不錯,隨口問了一句。
“啊?哦,我,我這也是從一位朋友那裏學來的,”白蓮急中生智,信口胡謅道:“那位朋友呢,你也認識的,姓天,單名一個青字。”不知為何,她忽然記起那一句親昵的“白兄”,心頭隱隱泛起一股酸意,雖然明知呆小子江湖閱曆不足,斷然無法識破白玉的女扮男裝,必定是誤會了,然而,這樣親切的稱呼和那段她無緣參與的記憶,竟然令她有些嫉妒了。搖搖頭,她麵色一鬆,眸光閃動,戲謔地笑了:“玉兒,你當是對他很熟才對,豈非兄弟相稱了?隻不過,你深更半夜擄我出來,他若有心,向雲王處探探口風,現在勢必知道是你所為了,這兄弟情分,嘖嘖,淺的很那。”
“哎呀,我的好師叔,我可對那小子沒想法!”白玉俏臉薄嗔,抿嘴一笑道:“再說了,師叔莫忘了,玉兒手頭可攢著位皇子,哦,不,不,現如今,上無大登科,下有安國臣。縱有千金,不換情郎哦~~~~~”
“打住,打住!”忘了她這師侄是在青樓裏當慣老鴇的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和她鬥嘴,穿鞋的比不上光腳的,還能比得過臉皮厚麼?唉,失策,失策。白蓮漲紅了臉,一時拿不出話頭來堵她,垂了眼簾猶有些不服氣:“他,不見得比不上什麼牧公子。”本來嘛,雲王巴巴地侯在那裏,三不五時地放些煙霧彈,卻又和小青表現的太過親份,可知不是王子也不下於王子了。是了,如果他真的是王子,那她又以何地自處呢?
她黛眉聳起,沉思一瞬,餘光瞥見玉兒促狹的眼神,不由地暗自一歎,糟!坐實了這不安分的師侄的玩笑了!想了想,她黑白分明的眼珠骨溜溜一轉,挑釁地瞟了白玉一眼道:“喂,你男人長得不錯額。”
“我的好師叔,到此為止了!”白玉漂亮的大眼睛眯了起來,手中的竹籃一揚,嬌聲道:“師公傳話來,今天的練功要加一個時辰,明日就要開始行藥了,喏,我得再去采一些月見草來。師叔,你好生準備準備吧。”
“這樣啊,”白蓮,慢慢擱下水壺,順手摸了摸鼻子,觸手處膚質光潤,那是青春的色彩。她手勢一緩,聲音低了下去:“是福是禍,就要見分曉了。”
是夜,月華如水。
冰靈洞冰湖中霧氣騰騰,湖中少女盤膝靜坐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雖不見心神搖動,然那高高束起的黑發下露出的額頭上密密地浮著一層薄汗,緊閉的長睫急劇顫動,似是快要堅持不住了。
恰在此時,一陣蕭聲悠悠響起,潤柔輕細,仿若春雨甘霖乍至,又如夏風輕拂湖水微瀾,渾似秋葉染紅飄逸迎迎,朗若冬雪淒清冰潔可人,忽而簫聲輕慢下去,嫋嫋若佳人私語,渺渺若仙界清音。
簫聲未歇,一曲終了再三回還。此際湖中少女周身一震,緊繃的眉頭赫然放鬆,麵上無可忍耐的表情不知何時已悄然散去,便如雨後初霽一般平和。先前湖中騰起的霧氣繚繚繞繞地漸漸也減下氣勢,湖畔趴著的白狐立起身子,朱紅的眼珠異彩湛然,分外奇異。
長風破夜,明月耀人。
傘若華蓋的古鬆盤根錯節墜在冰靈洞口。一根斜刺而出的虯枝上落著一位側身而坐的男子,素袍一襲,豐神如玉,長發未冠,僅用一條淺色發帶係了,垂首闔目,不動如鬆,唯有其手中持的一管碧玉簫湊在唇邊,簫音如水流花放,蕩漾山間,撩動著夜月下的朗風。
又一個時辰過去,冰靈洞前樹影偏移,眼見得洞口安然無聲,素袍男子心生訝異,按捺著不安完結成曲,這才收簫入懷,翩然躍下古鬆,身影一閃,沒入洞中。少頃,一隻通體雪色的白狐從洞中躥出,隻見白影如光如電,瞬間湮沒在夜色當中。
白颯麵色凝重,劍眉峰聚,心沉若石。他那身素袍早已除下,裹在了暈迷已久的白蓮身上。即便如此,眼見她臉色白裏泛青,紅潤的櫻唇完全褪去了顏色,更顯得嬌弱不堪。他頭大如鬥,眼神兒匆匆掃過她的臉蛋就怔怔地投至腳底,腦子裏拚命搜索所學,往日裏讀過的聖賢書傳世藥典擱在當下竟似無一對症。
時間不等人,原本預算好待丫頭打好底子之後明日再開始運功通脈,以醇厚內力護住心脈再以“千裏雪”佐以“百瓣蓮”入藥調理,奈何丹房藥爐還燒著,丸藥並未出爐,提早開爐恐怕難得其效,丫頭的情況卻是等不得了!白颯當機立斷,將暈倒的白蓮扶正,令其盤坐身前,這才握住她的手腕,強衝脈門,心隨意動,渾身真氣流轉循入她體內。直至丫頭頭頂依稀有熱氣氤氳而起,他略鬆口氣,翻手倒推,手掌貼上她的背部“神堂”、“雲台”兩處大穴,重聚起一股真氣緩緩推進。起先,飄飄真氣如大川東流,汪洋入海,暢通無阻順當當入她體內運行了兩個小周天,不曾料,這股真氣最終竟不受控製地積沉在丫頭體內,似是凝滯一處,他訝異萬端,再度催動真氣窺探,卻發現手掌處漲熱,內力如涓涓細流從脈而出,多受阻滯,需勞動許久才能行遍百脈,並且漸漸的被截留的真氣越來越多,便從他體內騰躍而出的內力亦如開閘放水一般洶湧而至,一切竟像是脫離了他的控製。白颯微微一震,身形不變,尋思當此之時,卻不可妄自撤離真氣,否則丫頭隻怕性命堪虞,唯今之計,隻有一法可依了。
當白玉挎著藥王箱緊跟著阿立摸到冰靈洞來時,乍見冰湖邊分明是傳功盤坐的兩人,差點駭的尖叫出聲。隻見白天還麵如冠玉豐神俊朗的師公,此刻滿頭滿臉虛汗淋漓,從前僅有兩鬢花白,如今,斑白駁色代替了烏黑光亮的墨發,而他麵頰、發梢、衣角各處,仍是有汗水源源滲出。白玉驚得呆住,耽擱半天才醒過神來,尚顧不得盤問其它,她急忙忙翻開藥王箱,一連撥出赤橙紅綠四色藥丸,強行喂給白蓮,又反手一記點在她頭頂正中百會穴,同時格開師公一揮間反推開一丈遠,再抓住白蓮手腕一探,將她扶到洞壁處靠好,方長吐一口氣,慢慢道:“師公,師叔已脫險,你,還好嗎?”
白颯未應聲,靜坐一陣,待體內翻騰的氣血穩定才抬眸掃了她一眼:“暫時克製住了。阿玉,多謝你。先帶你師叔回房休息,明日卯時再讓她服一劑“羅華靈”,未時三刻再來丹房尋我。”
“是。”白玉恭敬應下,躊躇片刻,猶豫道:“師公你不要緊嗎?”不料師公再也不答,無奈之下,她隻好訕訕地背了白蓮出去了。
春末夏初,正是蔬菜瓜果青黃不接之際。後院的菜園裏,一茬又一茬的鮮筍拱出了地頭。白蓮坐在菜園盡頭空地旁的一塊石頭上,擇菜的筐子被她踢到一旁,手裏捏著的一把嫩綠的筍子快被她掐成了醃黃瓜,施暴者猶不自覺,神情寡寞地癡癡出神。
白玉牽著裙角踮腳進來,靜靜望了她一眼,柔聲道:“師叔,該喝藥了。”
“不想喝,”白蓮苦著臉,搖了搖頭:“玉兒,你說師父為什麼不肯見我?已經十天了,小丹房就那麼好,師父是準備效仿修仙道人預備閉關煉丹,思慕白日飛升麼?”
“噗。。。”白玉差點沒笑岔了氣,抿嘴樂道:“師叔,你沒得太天真,想多了。”長長的柳葉眉一彎,她又補充了一句:“師叔,先喝藥吧,若你不按師公的囑咐用藥,那前些日子他幾番涉險為你診治的一番苦心就都白費了。”
“涉險?”白蓮豎起了耳朵,盯著白玉的眼神不依不饒:“什麼險?”
“額,”白玉方覺失言,略一沉吟,雙眸一亮,鎮定自若道:“喝藥,喝完我再和你說!”
都說良藥苦口,白蓮端著藥碗,鼻尖縈繞著卻是一縷清淡的荷香,不,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微甜香。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仰頭咕嚕咕嚕把藥全喝光了,手腕一翻向白玉亮出碗底,得意笑道:“好了,玉兒,你該向師叔坦白了,謹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哦!”
“什麼?”白蓮一雙烏溜溜的杏眼瞪得圓圓的,不可置信地高聲道:“二十年修為?!你怎麼知道的?師父瘋了麼?他現在怎樣了?”
“師叔,你悠著點兒,師公可沒跟我說過,不過好歹我也是清波門頗得真傳的弟子,你之前如何,現下如何,略一把脈即可得知。此前你脈弦虛浮,中力不足,五髒衰弱,真氣無以為繼,確然是極凶之兆。”白玉眼光在她通身一掃,撇嘴道:“可師叔你照照鏡子,麵色紅潤,神清氣朗,哪裏還有病樣子,要知道你這每天喝的藥方,除了源自故園裏的珍藏,還有奇花千裏雪的根莖,哪一樣都是萬金難抵的,再不好起來真是說不過去了。”
“不是,我是說,哎呀,玉兒,你倒是說明白,那二十年修為到底怎麼回事啊!”
一看她終於急了,白玉歪著頭,口中念念有詞地乜斜了她一眼:“二十年修為啊,就是大概二十年內力吧,不然以師叔你的狀態,要熬到從鬼門關逃出來喝上千裏雪,委實不可能。武功修為對一個人的影響之大,料師叔你也清楚,內力修行不僅取決於勤學苦練,還甄求心境機緣,是以習武之人珍若生命,決不可能輕易拱手,甘願傳功而為他人作嫁衣裳。師公為了救你,可是舍了大本了。至於其它的,你自己去問師公吧,旁的我也不清楚。”
話音未落,白蓮已抽身離開,便是跑的太快,被風鼓起的長袖擺堪堪掃過她的臉。白玉啞然失笑,撫弄著手心裏攥緊的鴿哨,微微一笑:大事將成也。
小丹房離菜園不算遠,白蓮是熟悉路的,一股勁兒直往前衝,卻在那棟紅牆赤瓦的屋角跳入眼眶時,腳步一滯,停了下來。剛剛還一頭熱血沾火就著的炮仗子似的,徒然間全湮滅幹淨,連灰都不剩。近鄉情怯,吐露真相時她的心境何嚐不比此情更怯?她欠下的一點一滴的情感實在是越來越多了,師恩本已足夠壓人,這十年守望之情,二十載修為一夕饋贈之禮,要她再以何麵目去麵對師父?更何況,原本,原本的白蓮對師父。。。本就是兩廂情願唯獨沒有公告天下而已,她呢,該怎樣厚著臉皮去告訴師父,她,不是他所希冀的那個她?
前緣未滅,今生情纏,她,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白蓮,上不能毀了含情數載的師父的念想,下不能扔掉一路相隨的天青的期盼,左右為難間,滿臉苦相,跌坐在丹房前,失語了。
“撲棱棱”一陣異響,兩隻翅翼寬大羽毛緊密的鴿子收攏雙翼,翩翩停在白蓮的肩頭,尖尖的鴿掾輕啄,撓的她癢癢的。她慌忙回神,正待好好端詳這一白一黑兩隻羽鴿,不料,肩頭一動,那兩隻鴿子已撲上丹房門頭奮力齊啄,啄的房門刺愣愣的響。
咦?這鴿子?
她心頭立時騰起一團疑雲,尚來不及細細分析,就聽丹房門椽顫動,“吱呀”一聲大開。師父華發滿頭,肅若鬆風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蓮兒?”
“我。。。。”白蓮倏然雙目熬紅,嘩啦啦落下淚來,師父為了她,竟然,竟然成了這樣麼?“我。。。師父,弟子,弟子有負於你。我,我不是白蓮哪。。。師父。。。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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