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75 更新時間:09-10-26 18:50
一個台風過後的傍晚,驟雨初歇,路上還有少許積水,被狂風吹落的葉子隨著前車飛起然後不斷撲向我的車窗,我不得不打開雨刮。有人在清理被風吹倒的樹木,還有人在修理被風吹爛的廣告牌,總之,昨天到今天的這場台風以及它所帶來的暴雨簡直給S市帶來一場浩劫。
楊在田電話我說,剛才平湖的工地出事了,一個工人被風掛斷的電線擊中,已經送往山廈醫院。我命令他立刻將工地封鎖,不能讓消息傳出去。然後,我打電話叫莫小平查一下,出事的這個工人有沒有買工傷保險。過了一會兒,莫小平告訴我,這個工人是臨時招聘來的,到場才五天,還沒有買保險。我的頭當時就大了。
這怎麼辦啊?《工傷保險條例》上有一條,用人單位依照本條例規定應當參加工傷保險而未參加的,由勞動保障行政部門責令改正;未參加工傷保險期間用人單位職工發生工傷的,由該用人單位按照本條例規定的工傷保險待遇項目和標準支付費用。就憑這條,我知道這回麻煩了。
我到了醫院,楊在田垂頭喪氣地告訴我,人已經死了。我說,馬上把人送到太平間去,然後趕緊叫人通知死者家屬。死者家屬來了以後一定要招待好,賠償問題要盡快解決,最好不要被有關部門知道。為什麼要盡快處理?就是不能叫安檢部門知道,要是按他們的程序來處理,那些花費就大了,這罰款那罰款的,搞不好還要追究誰的刑事責任。企業花了很多冤枉錢不說,死者最後也得不到什麼錢。如果,能盡快私了,不僅死者可以得到比正常處理多得多的錢,還不影響以後優質工程的評比。
楊在田說:“死者的家在江西龍南。”
我馬上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然後又交代說:“馬上叫人開車去把家屬接來,要安排好,不能叫他們到工地。現在工地放假,給這幾個班組結賬。不能叫消息透露出去。”隱瞞事故是不得已的事情,因為隱瞞事故搞不好會有官司跟著,但是不隱瞞肯定又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銀子,隻能鋌而走險。這是製度的問題,沒有辦法。其實,就是官員他也希望隱瞞事故。俄國總理大臣維特伯爵在《俄國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維特伯爵的回憶》一書中回憶說,李鴻章見到他後,仔細打聽有關消息,並問維特是否準備把全部詳情稟奏皇上。維特回答說詳情已經呈報。李鴻章聽後竟連連搖頭,“唉,你們這些當大臣的沒有經驗。譬如我任直隸總督時,我們那裏發生了鼠疫,死了數萬人,然而我在向皇帝寫奏章時,一直都稱我們這裏太平無事。當有人問我,你們那裏有沒有什麼疾病?我回答說,沒有任何疾病,老百姓健康狀況良好。”然後他又自問自答道,“您說,我幹嗎要告訴皇上說我們那裏死了人,使他苦惱呢?”盛事和諧的時候,各地都經濟大發展,誰願意被事故影響成績呢?有時候,某些事故政府有關部門不是不知道,而是裝作不知道。
楊在田派車去江西了,他自己去工地開始給剩下的工人結賬。好在帶隊的工頭也怕自己惹官司。在我們扣了他兩萬塊錢以後,他馬上把自己的工人帶走了,留下兩個老鄉配合我們處理善後事宜。
我想了想,又打了個電話給蕭雅。她一聽我的電話立刻跑到我約她的地點,碧湖花園的西典咖啡。來了以後,我問她給工人買保險的程序。她說可以買一種一百塊錢的卡,這種卡可以對工傷乃至死亡有一定賠償。我於是叫她打電話給莫小平,辦一些卡。她高高興興地去我辦公室了,我打電話叫莫小平把上午死亡的那個工人的名字也報上。莫小平說明白。不到兩個小時,蕭雅打電話給我說一切搞定。我說,以後還有這樣的機會給你,她問我晚上有沒有空,我想了想說有。她問:“那我們到哪裏?”
“隨便你吧。”
我放下電話,又打電話給李自為,叫他馬上到山廈醫院,和已經在那裏等著的平湖鎮一個朋友一起做醫生的工作,將這個死亡工人的死亡日期寫成一周以後。我想,這事要做到萬無一失,還是要對方家屬不予追究。於是,我請範億出麵與家屬談。範億說沒問題,這種事情他做得多了。但是,範億給我出了個主意,那就是,那死亡工人的屍體要立刻轉移出S市。而且,不要再與山廈醫院談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一旦山廈醫院走漏風聲,處理事故的人員吃喝住行等開支費用巨大,罰金也得不少交,加上紅包情況就複雜了。我立刻打電話叫李自為回來,他問為什麼,我說:“你不要問了。”晚上六點多,楊在田打電話說,死者家屬已經接到了,安排在慶州陳江一家旅店。我叫範億馬上過去。範億過去,對對方家屬講,人已經死了,如果按正常程序走,賠償少,時間長。如果能私了,我們可以考慮多給一點。對方家裏也沒什麼人,隻有老婆孩子,對方提出要七萬塊錢。範億問我怎麼樣?我說,給她,並且再給三萬作為兩個孩子的教育經費。那家人根本沒想到我們會這樣,馬上就在私了協議上簽了字按了手印。其實,不僅是我這樣做,現在其他建築公司也這樣做。工人發生工傷以後,公司因未為勞動者辦理工傷保險,為避免受到勞動行政部門的製裁,私下與勞動者就工傷賠償達成協議私了的情況越來越多。後來,我想找保險公司賠償,但是被範億製止了。他說:“你是怕事情不大是不是?”
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為什麼我要辛辛苦苦這樣做呢?因為一個企業如果發生安全傷亡事故,輕者罰款,重者吊銷資質,還會停產整頓甚至關閉企業,各級主管部門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處分。停業整頓、關閉公司,是企業和某些地方政府最不願意麵對的現實。因而一旦事故發生,企業和地方政府就會形成默契,企業與死者親屬秘密私了,欺上瞞下,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民不告,官方則裝聾作啞,即使上麵追究起來,也可以以下麵沒報上來進行搪塞、推卸責任。這種情況在建築企業應該說是司空見慣的,90%以上也會隱瞞成功。企業發生安全事故後,一般都會主動與死者家屬講條件,以利益相誘積極促成死者家屬與企業簽訂“死亡賠償協議”,隻要不把事情捅出去,企業多給三五萬元賠償金也願意,死者家屬隻要能及時並多獲得一部分錢,哪裏還會去考慮捅婁子的事情。企業花一筆錢先和死者家屬簽訂一份“死亡協議”,搞定他們後,再給一些領導打點,事故也就瞞住了。
現在想起來,那年,我和蕭雅在那樣一個晚上,既被壓力也被性欲或者目的煎熬著,我和她用身體對話,我是想排遣壓力,她想我以後再買她些保險,但是事後,我的感覺糟糕極了,我相信我和蕭雅永遠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但是,事情遠遠不是我想的那樣,自從有了這次。蕭雅就經常地往我辦公室跑。我不在或者借口有事不見她,她就跑到莫小平的辦公室,她還有意無意地向莫小平暗示我們有了那層關係。為此,有段時間莫小平對我總是愛搭不理的,那種隔膜讓我們感到彼此尷尬不已,我不明白蕭雅為什麼會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四處傳播,我原以為這隻是屬於兩個人的秘密,並為此要把它爛到心底。現在,我每次見到她都感到惡心極了,心裏像吃了綠頭蒼蠅一般不舒服。成年男女都應該對自己的性行為負責,上床是你自願的,又不是我強迫你的,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需要,結束了就結束了,你為什麼把一個過去式,向別人提起?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莫小平解釋一下,可是每次想解釋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我感覺到她很受傷,後來,我把這事跟王巍巍說,她說:“這事不能解釋,越描越黑,以後你少跟蕭雅這種女人來往,時間長了,這件事也就自然而然地過去了。”
我在S市這麼多年,跟不同的女人有過接觸,有句忠告給大家:千萬不要和對你圖謀不軌的女人上床,為了目的,她費盡心機。女人狠起來,男人根本不是對手。她要再不要臉,你簡直就拿她沒有辦法。聽到一句話“做保險的不是人,是人才”,也聽到這樣一句“做保險的很不要臉”。我現在是深有體會了。其實,我也很理解像蕭雅這樣的做保險的女人。保險也不是很好做,得與人打交道,形形色色的人。得和客戶特別是男客戶聯絡感情,得陪人家跳舞聊天喝茶,生日到了,給人家捎去一朵鮮花,很久沒聯絡,電話問候一聲,陪人家打麻將,在不同男人中周旋著。我不明白為什麼做保險的總跟色沾染著。是男人好色?還是女人不要臉?賣保險的人的本質不會變,買他保險就是朋友,不買最好少接觸,很難成為朋友。再者,且不說賣保險的賤,就是保險公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都是騙子。保險這東西最沒譜了,保險它最大的弊端就是,你出了事了,該不該賠,是保險公司說了算,就好比說,我開車給你撞了,我賠不賠你我說了算。就比方說這個意外險吧,首先必須是意外造成的,什麼算意外呀,保險公司說了算。過年的時候有好多鞭炮炸傷的呢,好多保險公司公開聲明不給賠,人說你這叫故意參與高危活動,不算意外。再說那醫療保險,首先是您動了手術了開刀了人才給您賠,其次它得是合理必要的費用,什麼算合理必要啊?保險公司說了算。就比方說這保額為5000元的住院險,表麵上看是賠5000,實際上住院報銷的限額是400,其他的是藥品和診療費,這400還不全給您,社保報70%,他給報120塊錢,不是一天120,是他媽總共給報120元!可能是因為蕭雅後來自己明白了自己對莫小平透露那些事情是個錯誤,有一階段,她不來煩我了。這件事也似乎漸漸被莫小平忘記了,她的臉上又開始出現以前見到我的那種羞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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