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章節字數:5003  更新時間:10-12-15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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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ELING是在他們發生爭吵之後才被人叫過來的,過來之後聽到的就是那句

    ‘我們活著是為了飛,但飛不是為了活著。’

    一時間被中文前後順序顛倒產生的相反意義弄得有些暈,當然更讓他眩暈的是周至嚴說話的那種態度——堅決到近乎絕望,像一束即將燃盡也要釋放出熱量的火炬。

    周至嚴轉身離開了,BIELING來不及多想什麼緊緊跟上,而後聽到鷹鉤鼻的暴怒和其他人員的勸解。

    徑直回到宿舍,周至嚴沒有坐下,而是靜靜站在窗戶旁邊看著不遠處機場的忙碌景象——他當然知道BIELING跟在了身後,他隻是在組織語言不知道該怎麼說,半晌才轉過來看著他,

    “聽我說,你馬上離開這裏好嗎?”

    “為什麼?”BIELING是個窮追根底的人。

    周至嚴茫然——是啊,為什麼呢?為了這裏的高壓政策?為了他們運送出去的東西不能為人所知?…為了工作結束他們很可能被殺人滅口…?

    看著BIELING的目光,周至嚴發現自己甚至編不出一個謊言來欺騙他,艱難的,

    “BIELING,我知道你為什麼來。但是,這裏…情況並不好,你在這裏,可能會有危險。”

    “那你在這裏就沒有嗎?別人沒有嗎?”

    周至嚴聽了覺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僵持間,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進來的是拖著傷腿的小馬,

    “周先生,我就是過來跟您說一聲,我真的很感謝您之前為我爭取的,他們已經同意讓‘中航’派飛機接我和小葛回去療傷了。”

    深深的鞠了個躬,“周先生,您…保重。”

    周至嚴還來不及說什麼,小馬就轉身離開了,隻剩下心思雜亂的周至嚴和若有所思的BIELING,

    “周,你告訴我…”BIELING過去鎖好了門,低聲逼問,

    “你們運的是不是財物?”

    事到如今,為了能讓他安全離開,周至嚴也豁出去了,

    “有價證券、黃金、藝術品…”

    BIELING沉默——他再天真也明白這時候往外運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

    “…所以,你讓我走?”

    “是,你是美國人,你要離開,沒有人可以攔住你,回去,回‘中航’,回美國,離這些遠遠的,當你從來不知道!”

    “那你呢?”

    周至嚴慘然一笑,

    “別管我了,你平平安安的,我就好了。”

    BIELING深深的看著他,

    “周,你知道,你在這裏,我不會走。”

    “你必須走,我是中國人,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不管這個國家什麼樣兒,我有義務留在這裏盡我的力量,但你不需要…”

    說到這裏的時候,周至嚴的眼神已經幾近於祈求。BIELING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揪住一樣——他不是很懂那些話的意思,但他明白周的心情,更明白自己如果真的離開了,這裏的環境可能會更惡劣。

    “周我不會走,我是美國人,我們是一起來的,他們不會怎麼樣。”

    “…他們會的,你不了解中國人…胡亂找個借口,你就和小馬他們一起走。”周至嚴終於坐了下來,胳膊放在床邊的寫字台上,頭埋進去——他又何嚐不希望BIELING留下。飛在天上的時候,一想到下麵還有個人在等著自己,那種心情…

    BIELING眼圈紅了,坐在他身邊頭靠在他的背上,

    “別趕我走…總會有辦法的。”

    “…你會後悔的。”沉默了很久,周至嚴終於悶聲說了一句。BIELING笑笑,伸手擁住他。

    事實似乎證明了周至嚴的‘判斷’——小馬他們回去的飛機被日本人攔截炸毀了,據說機上人員都被炸成了肉塊,屍骨無存。聽到這個消息的那個傍晚,BIELING第一時間找到了周至嚴,卻見他似乎渾然無事一樣靠在床上看書準備睡覺。BIELING坐在旁邊的床上呆呆看了他許久,終於忍不住過去緊緊摟住,才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周,你如果難過,就發泄出來吧。”

    周至嚴默默的搖了搖頭,抽出一支手拍拍他,

    “我沒事,睡吧。”

    即使這樣說,是夜,兩個人也都沒睡著,

    “周,要是我真的走了,你,會去美國找我嗎?我是說,如果你還活著。”

    “…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不去呢?如果戰爭結束了,你還要去哪裏?你喜歡飛行,你喜歡我,不是嗎?”

    “…是,但是…”

    周至嚴歎了口氣,在漆黑的夜裏格外蒼涼,

    “BIELING,我不知道你家是什麼樣的——不過從這次看到凱瑟琳,我能猜到也不是普通家庭,是吧。”

    “…是。我的父親、大哥都是職業政客。上次凱特來告訴過我,我父親已經進入了眾議院,我的大哥也在競選州議員,他很有希望。”

    周至嚴苦笑,“那麼,如果戰爭結束,你的家人能接受你帶個男人回去嗎?”

    “我已經滿18歲了,我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仿佛怕他不信似的,BIELING 起身下床過到周至嚴那邊靠在他身邊,

    “我都想過了,你去飛行學員讀書,我們可以在附近找地方住下,我有一點積蓄我還可以找工作…還有,我母親去世之前給我留下了一些股票和債券,我21歲的時候就可以自由支配。等你學業結束,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去加利福尼亞州,那裏有很多華人,我的利迪婭婆婆也住在那裏,她很愛我。我小時候去過她的家,那是一個很溫暖的地方,陽光、海灘,成片的棕櫚樹,我們可以在海邊找棟漂亮的房子,可以每天傍晚在棕櫚樹下散步看日落,你會喜歡那裏的…”

    周至嚴靜靜的在腦海中描繪那樣的情景,不禁也被吸引,但很快,旁邊機場傳來的起降聲音又把他拉回到了現實,

    “BIELING,我知道美國人的家庭觀念比較淡薄,孩子長大了,都要去尋找自己的生活。但中國人不是這樣…我有一個很大的家庭,我的家人很看重我。如果戰爭結束,我,可能必須要回去負起我的責任。”

    “可你是成年人了,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說到這個,BIELING堅定不移。

    周至嚴長歎一口氣,擁住BIELING,下定決心似的把心裏的顧慮全告訴了他,然後等著他的反應。沒想BIELING聽完之後什麼都沒說,隻是靜靜的思考了好一陣之後才開口,

    “也就是說,你的母親需要你有孩子才能幫助她?幫助她家裏的人?”

    “…你這麼理解也沒什麼錯。”

    “可是,你說了你有妹妹啊,她會有孩子的是嗎?”

    “不一樣的。她是女兒,我的家庭,需要我,給他們一個孫子。”

    “那…我們可以領養,一戰之後就有很多孤兒,這次戰爭之後也會有的…”

    周至嚴苦笑著抱抱他,

    “不一樣的。你們認為孩子是上帝賜予的,但是中國人不這麼想,中國人要的是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血緣關係?所以你家裏人給你找了親戚做未婚妻?”

    “是…麗蓮的母親,是我母親遠房姐妹,其實,她的父親也和我的父親有些親戚關係。對於中國人,這叫‘親上加親’…也算是一種血緣的保證吧。”

    “那…”BIELING在他懷裏錯錯身子,對上他的眼睛,

    “那麼,你愛她嗎?那個…麗蓮?”

    周至嚴平靜的回視他的目光,

    “不,我並不愛她。但是,既然家裏為我們訂婚,我對她,就有了一份責任,你明白嗎?”

    “那如果你墜機了呢?”BIELING有點兒急了,他不理解不想愛的人為什麼要在一起。

    周至嚴慘笑,

    “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死了,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顧不上了。但是,我畢竟還活著。人,活在世界上,總有些責任的對嗎?”

    “是的,那就是讓自己生活得更好——在不傷害其他人的前提下。”

    “但是…”頹然的,

    “好了,你讓我再想想吧。也許,就像你說的,總會有辦法。”

    話雖然這麼說,但即使是BIELING,也看出他並沒有多大信心,伸手撫上他的臉,輕輕摩挲著那日漸消瘦的臉頰,

    “周,要是沒有這些,你是希望和我在一起的是嗎?”

    “…是。我希望和你在一起…”

    和BIELING說出自己心中隱憂之後的周至嚴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反倒更加沉重——再見到BIELING的時候甚至有些躲閃。他清楚自己有些像交了做得不好的功課給先生的學生,他不知道BIELING到底會怎麼樣?他認為心裏是盼著BIELING早些離開這裏的,但更深的地方,又期待著他能留下來,留在自己身邊。他知道這樣做很自私,因為這裏並不安全——他實在給不了BIELING什麼,如果再在這裏遇到什麼危險,他知道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這邊收不到什麼廣播,他也不知道外麵什麼樣了——這裏是軍用機場,嚴格限製人員進出。他隻知道,這裏的起降越來越頻繁了,很多飛機,各種類型的,很多他都叫不上型號,途徑這裏,有時候隻是落下來加個油就再飛走。偶爾能看到有人在這加油的間隙下來抽支煙舒活下筋骨什麼的,但從未見過和地麵人員交談;而更多的時候,飛機就像堡壘一樣停在那裏,獲得了補給就迫不及待的飛走。

    BIELING忙起來了——出乎大家之前的預料,雖然是這種時候,所有的飛行員執行的也都是航空標準用語,所以BIELING適應得極好。而讓周至嚴稍微‘安下些心’的是,因為工作繁忙,BIELING幾乎是整日整夜的待在塔台,幾乎不怎麼回來。落地前聽到他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過來,嚴謹到甚至有些陌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望著對麵那張空空蕩蕩的床,周至嚴甚至有些不適應的感覺——一直以來,自己回來,另一張床上都會有個人坐在那裏興奮的拉著自己說話…

    這邊的飛機沒有C-47那麼大而笨重,但由於零件缺乏毛病更多,再加上日本人時不時的騷擾,飛行員甚至比飛‘駝峰’更要打起12分的精神,全程手動駕駛盡量根據地形低飛不敢有絲毫懈怠。即使是這樣,還是被日本戰機盯上了。

    遇上的隻是一架看來也是剛執行完任務的戰機,不是之前打過幾次‘交道’的‘零式’。周至嚴注意到機腹下麵的彈艙是空的,但見了他們,還像見了血的野狼一樣攆了過來,

    “後麵的坐好了!”已經是回程後艙是空的,通訊員一直坐在自己座位上,周至嚴大喊一聲提醒了那個解送物品的大兵一聲就猛拉操縱杆想控製著飛機‘騎’到對方上麵去。但對方畢竟是戰機,製動性遠遠強過他們,做了個規避動作,開始和他們並肩飛行。

    周至嚴餘光注意到對方的艙門打開了,心道‘壞了’,果然,一長串火舌從對方側翼朝他們傾吐過來,而且不像上次營救小馬那樣胡打,而是集中火力對準他們的油箱。周至嚴咬住牙,既然跑得沒有對方快,隻能駕駛著飛機不斷躲閃。然後發現對方也做了躲閃動作,細看一下才發現自己這方也開始還擊了,心裏才突的想起來後麵那個大兵也是背著新式衝鋒槍的。

    “要我怎麼飛?”

    周至嚴心裏生出了勇氣,大聲問後麵還擊的士兵,沒聽到回話隻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回頭一看士兵的一整條臂膀被打的血肉橫飛,硝煙中,通訊員小林已經抱著急救箱匍匐著過去了,

    “小林小心啊。”

    “知道。”

    如果能放開手中的操縱杆,周至嚴真想自己也過去端起衝鋒槍幹他一仗,可他是駕駛員,不到萬不得已,他不能像老沈那樣…

    對方的機槍手也中彈了,一時間雙方的火力都小了下來,周至嚴剛稍微鬆了口氣突然發現後麵又有一架敵機掠了過來,近了,周至嚴看到了對方機腹下麵吊著的炮彈,心裏一沉下意識的強行轉彎但畢竟比不上炮彈的彈速,隻聽得‘轟’的一聲,周至嚴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飛機劇烈抖動,鼻間聞到了嗆人的火藥味,即使係著安全帶,後腦還是在巨大撞擊中狠狠的撞到了座椅靠背上,一陣眩暈過後稍微清醒了些,咳嗽了幾聲都覺得腦袋裏一陣陣的疼痛,趕緊大聲呼喊後麵的小林,這次,卻沒有聽見任何回應,提起一口氣回頭看過去,艙壁偏下一點被轟出了一個大洞——這也還是沒被直接擊中,應該隻是被炮彈掃到造成的。旁邊,兩個人血肉模糊的疊在一起,已經不像還有活氣兒的了。周至嚴瞬間覺得什麼東西湧到了喉嚨,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轉頭朝著其中一架敵機追了過去,可對方比他想的要聰明,看他們的飛機已經破敗成這樣了也不再做什麼徑自飛走了。周至嚴剛想追突然又想到這時候應該趕緊回去,萬一後麵的誰還能有救呢?趕緊低頭檢查儀表設施,幸好油箱沒被炸到,一個發動機之前就被機關槍打中了,不過他開一個發動機的也習慣了。

    重慶機場轟動了——天上一個在地麵都能看到機身有個大洞的飛機幽靈一樣的飛過來了,通訊係統已經壞了,為了讓地麵看清楚是己方飛機周至嚴甚至還在機場上方盤旋了一下,然後,透過舷窗,他看到很多人湧出來了,他看到了BIELING。

    周至嚴笑了,對準了跑道,側過身子把手伸到副駕駛位置那邊放下了起落架,然後看到下麵的BIELING拚命的在朝他做手勢,心電感應一般,他明白了,一側起落架已經沒有了。這時候已經不可能跳傘了,深吸一口氣,抱著飛機還能完全聽從自己操作的念頭,他強控著飛機側身,用盡全身的力量踩住刹車,用一側起落架傾斜著著地。地麵上,膽子小的人已經遠遠的都跑開了,隻有BIELING,還堅定的站在那裏,用手勢指揮著他滑行。

    飛機終於停住了,周至嚴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前章很多人在猜他們往外運的到底是什麼,所以這章說一下。周至嚴必然是不舍得BIELING走的,但是為了他的安全,隻能強迫自己這麼做。

    周至嚴也終於把心裏的苦衷都說出來了,然後,就是等著BIELING的選擇了——這是東西方根深蒂固的文化差異,也是周必須要麵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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