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31 更新時間：22-05-13 09:09
林毅感覺他能出院了，畢竟除了腿上還打著石膏外，他身上其他的傷，在反複的檢查中，已經證明基本都已經恢複。再在醫院待下去，既費錢，又消耗精力的，沒這個必要。
在醫生和小姑他們的協調後，同意林毅下周出院。
這周張老師要做手術了，剛好可以看一下張叔的手術結果，這段時間可是讓兩人成為了有著深厚友誼的“革命病友”，怎麼說他也要確定了張叔的情況後再走。
“年輕就是好啊，我剛入院的時候，看你小子躺在床上，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隻要輕輕碰一下就快散架了，沒想到這麼快就神采奕奕的，小夥身體不錯啊。”張老師聽到林毅能出院的消息後，也為他感到高興。
“嘿嘿。”林毅傻笑，“我也感覺像做夢一樣。”回想起當初發生的一係列事，林毅感覺自己真的像是在做夢。
“傻小子，別走了，小心剛固定住的腿又折了。”張老師看著拄著拐杖走來走去的林毅無奈的笑著，“又不是現在就能走了，你走來走去的幹什麼。”
“這不是有點激動嗎，張叔我是要出去吃肉的人了。”林毅壞笑。
“你這小子也變得不厚道了。”張叔拿起腳下的拖鞋作勢要砸林毅。
林毅拄著拐杖一跳一跳的逃出病房，他又往前跑了一段距離，看張叔沒有追出來，幸幸的笑著，一拐一拐的往回走去。
“……我是地府鬼使。”
“噠。”林毅忽的停住腳步，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聽見了什麼！
林毅還沒有仔細思考，身體就不自覺的靠近聲音傳出的房間，房門半掩，聲音斷斷續續的從房裏傳來。
“你，你在開玩笑吧，你是誰……”
“不管你信與不信，請盡快完成你的心願，我將在三天後來接你去地府……”清亮的女聲公式化的說著，也不管另一聲音是怎樣的質問和憤怒，她就自顧自的繼續著她說詞。
“既然你已經了解了，那我就告辭了。”女聲說。
“你到底在說什麼，在，等等……”
嗡的一聲，林毅感覺冷汗都衝到的麵門上，他想起來了，他全都想起來了！
聽著“噠噠噠，”的高跟鞋聲，越來越靠近，一股危機感湧上心頭。
來不及了！要出來了！
他渾身僵硬，已經不知道怎麼動了，現在的他真真感覺到死神的鐮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離砍下也隻不過須臾之間的事。
或許真的就逃不掉吧……
“你找誰嗎？”
林毅傻傻的抬起頭，看著眼前提著水果的中年男人：“我，我找……”
林毅一下子回神，推開半掩著的門，看向裏麵，三張病床上分別是兩個神色正常的大媽，和一個麵色枯槁的年輕男子，一切如常。
林毅看看這個滿臉疑惑的男人，什麼也沒說，就拄著拐飛快的跳回了自己的病房，直奔自己的床就躺了下去。
“你小子回來了，你挺嘚瑟的啊。”張叔說道。
“才剛出院就要吃肉，小心不膩死你，唉，話說你還在上學吧，這麼長時間沒上課，期末的時候可有你受得，嗯？你怎麼了？”剛在喋喋不休的張叔發現了林毅的不對勁。
“唉，聽得見我說話嗎？”張叔拍了怕林毅，看他還是沒有動靜，就不再打擾他了。
地府鬼使？這個名字真的有夠熟悉的，這段時間一直在他腦海裏盤旋不散。
林毅又想起那個宛如真實的“夢境”。
那場地府之旅或許真的存在吧，那他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能還陽呢？
這事關乎於他的生命，林毅不得不小心謹慎。
後麵再看看情況吧，要小心應對。
這幾天林毅會不時在醫院小心的走動，並且密切關注著那個病房的動態。
醫院果然是醫院，是死亡率最高的地方，又讓林毅發現了幾個黑衫人和白衫人，和他當時在所謂地府看到的那些人很像。
當人死亡時，會有一道和那人一樣形象的虛影出現在旁邊，然後黑衫人或者白衫人就會出現，目前為止，林毅看到的多數是黑衫人，白衫人就隻有那天那個病房裏聲音清亮卻為人刻板的女人。
真的在三天之後，那個病房裏麵色枯槁的男人死了，很快，林毅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年輕女人出現在虛影旁，那道虛影麵容呆滯，那女人伸手一揮，虛影就被吸進了銀色手鏈裏，林毅就待在圍觀的人群中，看著那女人消失。看來白衫人是將虛影收回到自己的銀鏈裏帶走，而黑衫人則會直接帶著虛影走。
周圍的人都看不見這些黑衫白衫人，嚎啕痛哭的還在嚎啕痛哭，安慰的人也在自顧說著寬慰的話。
林毅終是明白了自己的不同，他能看到人死後的“虛影”和那群黑衫白衫人！
那麼那場地府之旅並不是他的幻想，而極有可能發生過！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還陽而且還保留有這段記憶。
林毅覺得今後他要更小心謹慎些，畢竟這可牽扯著他的小命，一次經曆就夠了，他已經知道了生命的珍貴，不想再白白失去。
可是命運好像就不想放過他。他好像置身於一個滿是旋渦的海域中，好不容易逃離了一個漩渦的拉扯，可又不小心進入了另一個旋渦的範圍，終究要被拖往海底深處……
就在林毅逐漸意識到自己的改變，準備明天等張叔手術結果出來，他就要趕快離開這個能經常和黑、白衫打交道的地方時，他又聽到了“你好，我叫做無常，是地府鬼使……”
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介紹方式，硬生生讓林毅從睡夢中驚醒，他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再遇到那個少年，但沒有想到會這麼的快！
此時已入夜，明明已是酷暑，窗外卻聽不到半點蟲鳴，黑暗中熟悉的少年音清晰的傳入林毅的耳中。
林毅原本緊閉的雙眼迅速睜開，他看見一個白襯衫休閑褲的少年正站在床邊微笑，就算少年的笑容再溫暖，林毅也感到一陣涼意在內心漫延。
少年略帶笑意的薄唇輕起：“你是張永康，張老師吧？”
林毅心下一緊，就聽見少年繼續說：“張老師？你多年資助年少失學的孩子，真是令人敬佩？”這少年硬是把一段陳述句說成了疑問句。
“不敢當。”林毅聽到鄰床張叔的聲音。
“呼，那就沒錯了。”林毅好像聽見了少年鬆了口氣的聲音。
少年恢複了他輕快的語調：“那麼接下來我們開始說正事吧，張老師你還有……嗯，你的剩餘壽命要看你是否接受手術治療來定。”
少年合上手裏的記事簿，抬眼看向張叔說：“在剩餘的這段時間裏，你要是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就快去完成吧，到時候，我會接你去地府。”
“那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少年問。
張叔問到：“我，我就快死了？”
“嗯，是的。”
“……你真是鬼使？”
“對，如假包換”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還有問題嗎？要是沒有我就走了。”少年說。
“……”
漆黑的房間裏靜悄悄的，點點星輝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在地上撒上斑駁的光陰，逐漸的窗外聒噪的知了開始不停地鳴叫，另一個同房的病友和張叔的輕微的呼吸聲也逐漸傳出。
就這樣林毅睜著眼睛度過了一夜，他看著房間從漆黑逐漸大亮，窗外孤獨的蟲鳴也終是找到了合奏者，鳥叫聲清脆亮耳，漸漸的外麵走廊上也有了走動的聲響，小聲的說笑傳入林毅的耳中，林毅確定，新的一天到來了！
當他看見走進病房的奶奶，林毅緊繃的神經才逐漸鬆弛下來，一晚上的困乏、疲倦席卷而來，他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這一覺林毅睡得也不安生，夢裏的他起起伏伏，半夢半醒之間他分不清哪裏才是現實，在夢裏他好像經曆了很多，但又記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林毅覺得他好像忘記一件重要的事情，但是什麼呢？
這一覺就睡去了大半的時間，當林毅醒來時，天色已有些昏暗，夕陽在雲霞的遮掩下，染紅了半邊天。
林毅沒有剛睡飽的愜意，相反他大腦昏沉的厲害，他慢慢支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半靠在枕頭上。
周圍還是熟悉的奶奶，熟悉的雪白，熟悉的病友，一切還是那麼的普通，普通且正常，正常……
林毅轉頭望向旁邊的張叔，說道：“張叔，你不是今天手術嗎？怎麼還在這？”
張叔繼續看著手中的雜誌說：“我已經做完手術了好幾天了，你不看看你睡了多久。”
“……我，我睡了多久？你在說笑吧。”林毅語氣裏帶著些不肯定。
“……”張叔淡定的瞟了他一眼。
“……不是吧。”常年從容的林毅此刻臉上都有了裂痕。
“噗。”奶奶在旁邊破功了。
盛淮也笑了，說：“老師，你別逗他了，小林你別聽老師瞎扯，老師今天沒做手術。”
張叔合上雜誌，沒好氣的說：“誰讓這小子今天睡得跟個死豬似的，叫都叫不醒，還說要關心我的手術情況，哼哼，這一天都在會周公。”
“……那你什麼時候手術。”林毅還是有點懵。
剛剛還有笑意的盛淮，嘴角的幅度慢慢減小，滿臉的無奈。
最後還是張叔自己說：“就是突然不想做手術了。”
林毅的眉頭微蹙，是因為昨晚的白衫少年嗎？
沒有人再多說一句話，期間林毅還想問些什麼，被他家奶奶拉了一下止住了。
後麵，等盛淮帶著張老師出去，林家老太太才小聲跟林毅說，今天醫生都來了，要把張叔帶去做手術，誰知道張叔突然就變卦了，說什麼都不做手術，不管盛淮等人怎麼勸說，張老師也不為所動，鐵了心的不願去做手術，把盛淮急的，但張老師很是淡定，還在那安慰盛淮，和他分析今後的情況，雖然盛淮還是有些不同意張老師的做法，但也無法改變張老師的想法。
林毅隱於薄被下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床單，他想起了昨晚的少年，如果那不是他的幻覺，那麼張老師……
那個積極樂觀的張叔；那個和他相約出去吃肉的張叔；那個看淡名利，不追逐優渥生活條件，一直默默為他人奉獻的張叔；那個會一直關注貧苦學生情況，偷偷把自己省吃儉用積累下的銀行卡寄出去的張叔；就是這樣的張叔，現在卻要等待那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死神，這是多麼的讓人不安與惶恐，林毅感到心酸。
林毅就快要出院了，可他現在卻沒有了當初的興奮，他放不下這樣的張叔。這就是所謂的好人不長命嗎，像張叔這樣的人都無法感動死神，那什麼樣的人才能好運的得到南極仙翁的青睞呢。
時間從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就在林毅靜坐沉思中，時間飛快的流逝，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月亮的輪廓開始顯現出來。
林毅還保持著原狀，半靠在床上，眼睛都不帶眨的，林家老太太也不知道去哪了，病房裏除了發呆的林毅，就沒有半個人了。
當張老師進入病房裏就看到這樣一副景象。看著這一下午都在發呆的林毅，張老師對著他的後腦勺輕輕一拍：“回神了，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你這是要修仙嗎？”
然後自顧自的拿過林毅的拐杖，把他架起來，拉著就走：“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今天食堂有鮮肉灌湯包，再不快點，又要被搶完了。”
當林毅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食堂，張叔去搶包子了。
看著在人群裏穿梭，快步奔向那最長隊伍的張叔，林毅嘴角微勾，張叔還是這樣的活力，一點都沒有身為病患的自覺啊，要是這種病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也能這麼樂觀嗎？
突然一道突兀的身影闖入林毅的視野，林毅匆忙的低下了頭。
他怎麼在這！
林毅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白衫少年！他就站在離張叔不遠的地方，擺弄著手裏的記事簿。
林毅再次抬頭，少年還在那。
林毅掐著自己的大腿，疼痛感清楚的傳來，這是真的！昨晚的一切也是真的……張叔他，張叔他真的……
“小子，又在發呆，吃東西了。”張叔端著三籠包子坐到了林毅對麵。
看著還是心不在焉的林毅，張叔歎了口氣說：“其實，我這病，我心裏清楚，醫生都說治愈率不高了，真的，做不做手術都一樣。”
林毅看著低頭吃包子的張叔，抿著嘴，說不出一句話。
張叔吃完一個包子繼續說：“不做手術我也是這幾個月的活頭，做手術，我也不知道後麵能熬多久。”
張叔放下筷子，看著默默無語的林毅：“你不知道我那次手術之後是怎麼熬過來的，身體不行了，生活都不方便了，好不容易我現在還像個人樣，這樣就很好了。”
張叔手裏拿著筷子，看著冒著熱氣的包子，眼中流淌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然後自嘲的笑了一聲，深深地歎了口氣：“很好了。”
林毅的心好像被浸泡在醋缸裏一樣，緊縮在一起。
“唉，嘖嘖……”白衣少年也在不遠處的座位上感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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