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6 更新時間:10-06-25 22:38
原來姬乾曾聽那人說過,自家母親生前最愛古琴。這綺夢盛傳是古代名家收藏,更是那人母親用過的物什,隻是後來經曆白家那番聲勢浩大的變亂,這東西早就流失,卻是不知怎麼落到韓文祺手裏。
見他滿臉喜悅,韓文祺也笑,接著在紙上寫道:“我還要送你這個:
人間離別易多時。見梅枝,忽相思。
幾度小窗幽夢同攜手。
今夜夢中無覽處,漫徘徊,寒被侵,尚未知。
濕紅恨墨淺封題。
寶箏空,無雁飛。
俊遊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暉。
舊約扁舟,心事已成非。”
姬乾看著那字,越來越驚訝。那紙上是仿馮懷素的草體,飄逸飛揚,若風之起舞,但文祺一直待在館裏,平日裏寫的字也都是男倌們自小學習的衛夫人的“美女簪花”體,這種柔中帶勁的草書,特別是如此形神皆似懷素風格的草書,他記憶之中,隻有一人會!
韓文祺寫完,將筆一擲,一斂衣擺,就那樣席地而坐,那把綺夢端端地被他放在雙膝上。
如珠墜玉盤,如石落泉出,砯砯似雪雹入水,先是一樂一調的高亢,又是縷縷的幽愁暗生,曲如此,當真人間幾回聞。姬乾呆呆地看著韓文祺靈動的十指,一邊看著那首詞,一邊想象文祺奏琴高歌的樣子。
待一曲畢了,姬乾不由自主地上前,手撫上他的咽喉,謂然歎道:“若能聽到這曲子的唱詞就好了…文祺,為何你這般風流傑出的人物會是……”
文祺苦笑起來。在姬乾印象,這還是頭一次見到韓文祺如此失意的樣子,他一驚,趕忙道:“我不是有意的……”
韓文祺搖搖頭,笑容似可溢出苦水。啞巴?男倌?如果在我身上加諸這些,可以讓他暢快一點,那還到好了……
“文祺……”姬乾以為他為自己的身世難過,伸手撫著他的頭:“縱使口不能言,你已比很多人優秀了…更何況,這些年我命人給你尋了那麼多味藥,總有一味可以根治你的喉病……”這話姬乾說來自己也心虛,隻好不去看韓文祺的眼,“文祺,我給你贖身可好?”
韓文祺抬著望姬乾,堅定地搖頭。
“何苦留在這裏,若又遇到像今日那群人一樣混帳的客人,你該怎麼辦?”姬乾始終想不明白,為何文祺一再拒絕自己的好意。
韓文祺低頭在紙上寫道:“比起我的事,你和相爺的事更要緊吧?”
姬乾靜了好一會,才問:“這次又是怎麼猜到的?”
“你來的時候送了我一塊端溪硯,那硯上明明是五個淚眼,你卻將之錯認為活眼。博學強記的你又怎會把這麼淺顯的常識記錯?這隻能說明有事讓你心不在焉,而能讓你這般記掛的,也隻有白大人了。”
“我的心事總瞞不過你。”姬乾躲開韓文祺注視的眼,“這一次,子玉是不會原諒我了……”
“我雖不知出了何事,但你若一味地躲避,隻會錯失讓大人原諒你的機會。”韓文祺寫道。
“你讓我拿什麼臉麵去見他?”姬乾心裏一陣發苦。
“不過去見相爺一麵,再向他認個錯而已,更何況,有我送你的綺夢,他還會不原諒你?”
姬乾轉過來正視韓文祺,顯然被他的鼓勵說得動心了。
“的確,若有綺夢的話……”姬乾心裏一動,伸手緊握住韓文祺的肩,“你是早看出我與子玉發生了什麼事,這才送我綺夢?我何其有幸,能有你這位知交。”
韓文祺舒了口氣,“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若有悔意,又向大人他致了歉,以他與你這麼多年的情誼,他會釋然的。”
“怕就怕,這麼多年來他對我沒有一絲情誼……”姬乾笑了笑,“我試試吧。”
雖然姬乾將前一句說得很輕,不防韓文祺還是聽到了,他渾身一抖,莫名不安起來。
“那我走了。”抱著綺夢古琴,姬乾轉身往外走了幾步,“你若改了主意,我就贖你出館。”
韓文祺看著他的背影,嘴角一絲欣慰的笑。
“王爺,你這就走了?”一個女聲由遠及近,韓文祺斂了笑,閉眼等路秋娘。隻聽走路時衣擺擦地的聲音越來越近,不大會就近到跟前。
她沒開口,韓文祺也就一直閉目養神。
屋裏靜得嚇人,熏香的煙氣漫散其中。
“文祺少爺,你今天也不打算說麼?”
韓文祺睜眼,提筆在紙上寫下:“我要見他。”
路秋娘麵露難色,“主人他…”
“他不來,我就死了不說。”
“少爺,主人他是來不了。”路秋娘恭敬地答道。韓文祺疑惑地看著她。
“主人他,病了。”路秋娘低聲說。
“莫不是那個毒複發了?”韓文祺大驚失色。
“是也不是,反正我是說不清。”路秋娘古怪地笑了笑。韓文祺愣了下,想了想,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他會不會殺了我?”
路秋娘長長的睫毛一顫,“不,不會。他其實很脆弱,隻因為有可恨可怨,才可以生活下去,所以…他舍不的殺你,殺了你,他就會活不下去。我想,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才遲遲……”女子伏下身去抱住韓文祺,“少爺,你沒發現嗎,他把你困在這裏,其實是另一種保護,沒有家族夙命的牽絆,沒有爭權奪利。他不會殺你的,不會……”
韓文祺任她抱著沒動,他知道,秋娘比他更需要一個懷抱。
秋娘,別哭。
有滾燙的液體順著脖頸往下流,韓文祺從兩扇窗戶的縫隙中窺望,外麵的天空陰沉沉的冷。
好冷。
姬乾方一下馬車,撲麵而來的寒氣凍得他抖了抖。抬頭看近在咫尺的白府大門,姬乾幽幽喚:“子玉。”
“你,當這是什麼地方,快給我滾遠點。”耳旁傳來一陣嘈雜,姬乾不由訝怪:居然有人在相府門前吵鬧?順著聲音望去,就見兩個守門的兵士正在驅趕一個躲在白府牆簷下的乞丐。那乞丐蓬頭垢麵,身上也隻有幾片破布弊體,大概是身體被冷天凍僵了的緣故,他居然對兵士的拳大腳踢不管不顧。
不知為何,姬乾看著那乞丐,竟起了惻隱之心,他走過去幾步:“他也不過是在牆角避個寒,不必趕他。”
姬乾常年來往白府,那兩個兵士對他也必恭必敬,“小的們知道了。”
姬乾點點頭,這才進了大門。
見他走遠了,那兩個兵士這才籲口氣。其中一道:“王爺今兒是怎麼了,居然可憐起乞丐來了。”“可不是,平日裏對我們這些人是不屑一顧,今天居然這麼和氣。”“太怪了。”“可不是怪麼,昨晚相爺一個踉踉蹌蹌跑回來,我就覺著奇怪……”看兩個士兵聊得起勁,那乞丐縮了縮手腳,在牆邊窩得更緊了。
而得了命令的士兵也懶的理他,兀自閑話了幾句,又到周邊巡邏去了。
“天,真夠冷的。”
盧太醫搓搓冰涼的手腳,縮著脖子往外走,“當太醫真是活受罪,大冷的天兒還要四處跑……哎呦,誰走路不長眼睛。”
“你說誰不長眼睛。”對方的語氣竟比天氣冷上三分,盧太醫看一眼跟前的人,忙從地上爬起來跪好,“王、王爺安好,是小臣走路不長眼睛,小臣該死……”
“行了,你剛才在嘮叨些什麼。”
“小臣沒嘮叨什麼,哦不,小臣什麼也沒嘮叨。”盧太醫急得汗都出來了。
“如果讓本王聽到什麼大不敬的話,非好好治你罪。”盧太醫心眼一緊,忙道:“小臣不敢。”姬乾掃一眼他掉在一旁的藥箱,臉上露出慮色,“你給誰治病來了?”
“回王爺,是武相。”姬乾一驚,上前提起他的衣襟,“他怎了?”
“這……”不是我不想開口,是這病怎麼好說…若我說了,你一怒之下……
看太醫吞吞吐吐,姬乾氣得踹他一腳:“你倒是給本王說啊。”
“回王爺,相爺是縱欲過度,從而精滑不止,氣血逆上……”盧太醫這才非常順溜地扯了一大句話。
姬乾一聽到那句縱欲過度,氣得臉都白了,“好好,我這裏悔恨不已,你在家裏風流快活,我殺了那個不知死活的賤人。”
盧太醫偷偷瞟著急步遠去的殺氣騰騰的涼王,喘氣道:“我的娘啊,涼王吃起醋來可嚇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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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離別易多時。見梅枝,忽相思。
幾度小窗幽夢同攜手。
今夜夢中無覽處,漫徘徊,寒被侵,尚未知。
濕紅恨墨淺封題。
寶箏空,無雁飛。
俊遊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暉。
舊約扁舟,心事已成非。
選自南宋薑夔悼亡詩《江梅引》有刪節
懷素唐代書法家與張旭並稱“草聖”
衛夫人,也稱李夫人,名鑠,字茂漪,晉代女書法家,其字體風格瘦佻秀氣,若“美女簪花”般秀氣精致,《古今書評》稱:“羊欣書如大家婢作夫人,不堪位置,舉止羞澀,終不似真。”
薛濤箋,唐末四川名妓,善詩文,工小楷,自製紅色的彩箋。後代女子用的漂亮書箋稱為薛濤箋。(傳聞薛濤和元稹曾情深似海,後來薛濤去世,元稹痛哭不已,寫下了許多悼亡詩,連杜甫也曾為他用情至深一事寫了一首詩~~~但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杜大老爺寫的那首詩是確實存在的,現在還在成都薛濤紀念館裏~~~~)
端硯,廣東省高要縣端溪出產,是中國名硯之一,古時是文人墨客的至愛之物,更是諸多名士精心收藏的文房四寶之一。端硯帶有天然的斑點,稱為眼;也有在硯側精工雕琢以資裝飾的圖形、花紋,也稱眼。端硯上的眼,按其優劣有活眼、淚眼、死眼之分。眼不甚清澈的叫淚眼;活眼為類似於貓眼最為昂貴,也有像夜明珠一樣會夜裏發光的活眼,看上去像真人眼珠,但這種硯古時出現的就很少又已失傳很久。死眼就是指斑點不清澈、漂亮。淚眼次於活眼,優於死眼。(因為中國的幾大名硯現在還在開采,有點錢的大大,現在可以去買一塊;而有很多錢的大大,就把中國的筆、墨、紙、硯,幾大國粹全都買回去吧!記到哈,一定要將文房四寶每樣的名品全都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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