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72 更新時間：10-04-05 11:57
我們出使圖騰的這一隊人馬還沒有回到端敬，就又一次的來到了圖騰。圖騰國君王和格日朗對我們的歸來並不很是吃驚，畢竟每一個國家都有他自己的情報係統，各個地方發生什麼事情君王們都會在第一時間知道。經過了解事實，再對各國的國情加以推斷，我們會回來也不是什麼令人驚奇的事。又一次朝見圖騰國心機深沉的君王，還未等我和朝夕說明來意，他便大手一揮，說：“端敬國使者一路辛苦，還請先去驛站歇息，等休息好了，再來商談國事。”
我聞言一窒，所有想要說的話都哽在咽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朝夕向我使了一個眼神示意我什麼都不要再說，我們就退了出來。出來的時候，我問朝夕說：“圖騰君王現在這個態度是想要就什麼要挾我們嗎？”朝夕看著遠處宮門那裏等候我們的侍從，說：“恐怕是想就兩國貿易的事情要挾我們，我們兩國邊境沒有官方貿易，民間貿易又是違法的，受到國家的嚴厲打擊，而圖騰國需要的食鹽、絲綢、茶葉又不得不從我國購買，所以我想他們是想讓我們開設官方貿易。”
我疑惑的問朝夕：“難道沒有設立互市嗎？”
朝夕困惑的看著我，反問道：“互市？互市是什麼東西？”
我解釋道：“所謂的互市，就是指國家之間設立的，固定的地方、固定的時間、兩國商人相互交換貨物的集市。由兩國邊城的政府官員共同監督，做到公平公正。”
朝夕眼睛一亮，擊掌道：“好極了！以前不是沒有開設過國家之間的互市，而是開設後總是不時的有欺詐行為發生，因為那個時候約定兩國官員輪流監督互市，圖騰國的官員當值的時候就偏袒本國人，端敬國的官員當值的時候亦然，總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現在你說的這個辦法好啊！還是暴力女厲害啊！你怎麼就沒成為我的嫂子呢？那樣我找你商量事情也方便啊！”
我苦澀的笑了笑，眼中有淚，搖搖欲墜：“我當時是真心的想嫁給你哥哥的，我是一心一意的愛著他的，但是誰能想到後來會發生那麼多事呢？現在我們不依然是朋友麼？你找我商量事情也很方便啊！”
朝夕歎了口氣，再不言語。
一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連翹也和朝夕一同來圖騰了。見到她的那一瞬間，這位一直遇事冷靜練達的少女，猛地撲到我身上，紅著眼眶尖聲問道：“錦紫，你怎麼如此消瘦憔悴？！霍將軍呢？！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我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子，青黑的眼窩，深陷的眼睛，蒼白的皮膚，瘦的脫了形的臉和身子，精神卻如回光返照之人一樣不正常的亢奮。我看著真的擔心我的連翹，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朝夕，輕輕地拉開了撲在我身上的連翹，簡練的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她。連翹心疼的看著我說：“錦紫，苦了你了！”
這一句“苦了你了”喚起了我所有的痛苦和哀傷絕望，讓我淚如雨下。
第二天，我和朝夕找到格日朗商談設立互市的事情。我和朝夕進入議事廳的時候，格日朗假作不經意的望向我們的身後，在等了許久都沒有看見霍鬱敬的身影之後，他終於忍不住問我：“妹子，鬱敬，霍鬱敬，她，沒來嗎？”
霍鬱敬早在朝夕到來的時候就離開了，她原本答應治療我的身體也是因著霍冷，現在霍冷離開了，她怎麼可能還和我在一起？！
格日朗見我不回答更著急了：“妹子，你說話呀！她究竟怎麼了？！生病了嗎？！什麼病？！要不要緊？！我這有各種藥材，需要什麼，不用客氣，盡管來拿！”
看著格日朗真心為霍鬱敬擔憂的臉，我心中卻驀地想起了雄鷹王妃和霍鬱敬的對話：十年前，霍蘭族的滅族慘案格日朗也有參與，整個事件可以說就是格日朗的哥哥，圖騰國的君王一手導演的。為什麼格日朗還能如此大膽毫不愧疚的追求霍鬱敬？！難道他不知道這個事實嗎？！難道他不知道霍鬱敬是霍蘭族的遺脈嗎？！確實霍冷和霍鬱敬明顯能表現出自己是霍蘭族人的金色頭發和海藍色眼睛都被易容藥水遮蓋了，但是在陽光下，見過眾多霍蘭族人的格日朗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霍鬱敬和霍冷本來的發色和眼睛顏色呢？！
我冷冷的看著這位以前敬慕非常的大哥，譏誚的道：“滅了人家所有的族人，竟然還好意思追求人家？！”
格日朗一怔，有些莫名的看著我：“妹子，你說什麼呢？我怎麼都聽不懂呢？”
聞言我臉上的譏誚更重：“我說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得很！當年要不是你們這些畜牲滅了冷的部族，冷怎麼會……”
未等我說完，朝夕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麵向格日朗：“王爺，護國公主傷心過度，說胡話了，請您恕罪，我們這就告辭。”說完朝夕拉著我轉身就走。
格日朗卻快手快腳的跑到我們麵前，攔住了我們的去路：“我最恨別人說話說半截，洛羽！你給我說清楚！我怎麼畜牲了？！霍冷又是哪……等等！霍？霍？！難道霍冷和霍鬱敬都是……都是……被滅族的……霍蘭族人嗎？！”
我譏諷的看著他，不懷好意地問：“王爺不會才注意到吧？”
格日朗黑紅的臉瞬間變紫，高大的身子搖搖欲墜：“霍，鬱敬！霍，鬱敬！我早該想到的！怪不得她的頭發在陽光下泛著黃金的色澤！怪不得她的眼睛偶爾會呈現藍色！我一直都以為那是我的錯覺……原來不是……”
我還想再刺激他幾句以抒發心中奔湧叫囂的惡意和怨毒，未等我再開口，朝夕就將我拉出了格日朗的王府，我一邊掙紮一邊尖銳的叫嚷：“毒舌男你放開我！我還沒有罵夠呢！格日朗那個……”
一直在前麵大步快走的朝夕突然停下，轉身麵向我，心痛地說：“錦紫！你看看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原本那個驕傲倔強卻強勢美麗的錦紫哪裏去了？！現在你這是什麼樣子？！比一個潑婦還不如！”
我如被人當頭棒喝，渾身一凜。是啊，我怎麼會變得如此怨憤而易怒？即使霍冷離開我去了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即使他的魂魄可能會被別人的魂魄吞噬，但是隻要他沒有真的死亡，一切就都還有希望！現在聆風已然可以獨立的處理所有的國事，再不會大權旁落；新的護者也已經出現，任務的交接也已經完成，我完全可以脫離了“護國公主”這個身份的禁錮，到處去尋找霍冷，找到他以後，不論他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支撐他！
我終於露出了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真心實意的對朝夕說：“謝謝你！朝夕！”
朝夕痞痞的笑了：“這才對嘛！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芳芝懷孕了，兩個月了。我想請你做孩子的幹娘，你同不同意？”
我驚喜地說：“朝夕你要做父親啦？恭喜恭喜！當你孩子的幹媽啊？好啊！希望你的孩子不要像你這麼毒舌就好了！”
朝夕撇撇嘴：“我這叫幽默！幽默你懂不懂！”
我翻了個白眼，口中應付道：“是是，我懂，我懂。”
我親自寫了一道密折給聆風，直接指出：若是可以在兩國的邊境設立互市，進行馬匹、食鹽、絲綢、茶葉貿易，不僅可以減緩圖騰國軍隊的強壯速度，還可以利用貿易得來的馬匹建立端敬自己的騎兵，對抗圖騰。半個月之後，聆風回了一道密旨給我，同意在兩國邊境設立互市，建立互市的工程由兩國代表共同監督，我作為端敬國的代表監督工程的進度，圖騰國的代表是格日朗。
因為身為兩國代表，我們幾乎每一日都要見麵。我到現在為止仍舊十分的厭惡他，每每因著互市的建設有什麼分歧的時候，我們常常吵得不可開交。最終以我的勝利居多，當我勝利後得意洋洋的用眼神向格日朗示威的時候，格日朗總是寵溺的看著我，輕笑道：“你啊！”樣子十足十寵愛妹妹的好哥哥。
可是這樣片刻的溫馨總是會被之後到來的長久沉默和尷尬所取代，我們之間終究是隔了霍蘭部族的幾千冤魂和霍冷的瘋因的，終不能像以前那樣毫無芥蒂的相處。
朝夕、連翹和劉冰雷都隨我留在了圖騰。君心難測，雖然說現在聆風不想看見我，但是他未必想讓我死。畢竟我算的上是他唯一的親人和老師，我在圖騰境內出了什麼事，先回洛城的那個人一定免不了責難。令我吃驚的是，短短幾天，連翹和花花大少劉冰雷之間竟然擦出了愛情的火花，我驚訝的看著滿麵含春的連翹，嚴肅的問：“你，和劉冰雷……”
連翹俏麗的臉緋紅如霞：“嗯，他說，他說要娶我，娶我做，做正妻。”
娶一個丫鬟做堂堂尚書公子的正妻？那看來劉冰雷是認真的了。但是連翹真的了解劉冰雷這個人麼？劉尚書會同意這門不對等的親事嗎？我謹慎的措辭，小心地問：“連翹，你了解劉冰雷嗎？你知道，知道他，他有很多位，紅顏知己嗎？”
連翹一怔，片刻之後輕輕的笑了：“錦紫，你不用說的那麼委婉，你直接說他是一個花心大蘿卜不就好了？我了解他的。在公主府裏，各種情報都是肉桂和我幫你梳理，上至朝中各個官員上朝時說了哪些話，下至尋常百姓家裏吃什麼，吵了幾次嘴，我們都知道。尚書公子劉冰雷的事，從他出生到現在每天穿什麼顏色的襪子，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就是因為了解他，我才決定嫁給他！”
我越加不解：“為什麼？”
連翹的眼神有些迷離的看著遠方，手中一直繡著的傲梅圖也停了下來：“錦紫，到現在我才明白你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所說的那句‘懂得太多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是什麼意思。我現在才知到每一個人，不論他表麵多麼正直高尚，他總是有一兩樣惹人厭煩的癖好的。在所有的世家子弟中，劉冰雷隻有好色這一個不佳的癖好，所以，我才決定嫁給他。像我們這些官員家中的丫鬟，錦衣玉食的生活過慣了，讓我們嫁給平常人過平平淡淡的、粗茶淡飯的日子，沒有人願意。更何況，那些平頭百姓未必比這些官宦家的公子好到哪去！”
我輕歎：“你是看厭了人性中的灰暗，對人失望了吧？罷了，既然劉冰雷是唯一的那個你能看上眼的，那麼我會在你們成親的時候給你多多的預備嫁妝，把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連翹轉過頭看著我：“謝謝。”
我歎息：“謝什麼！隻是劉冰雷的父親，劉尚書能同意你嫁進尚書府，做劉冰雷的正妻嗎？將來若劉冰雷娶妾了，你又要如何自處？這些問題你都有好好想過嗎？我一點都不想讓你們重複我和朝陽的結局。”
連翹輕微的蹙了蹙眉：“想過，不管劉尚書怎麼反對，我一定要做劉冰雷的正妻。況且有你這層關係在，劉尚書未必會反對我們的婚事。即使他有了妾室，憑我在公主府裏學的馭下手段，也定能將她們治的服服帖帖的。怕就怕他以後和我沒了感情，形同陌路。”
這就是男權社會中女人的悲哀。你所有的權利都來自於你的公公，父親，丈夫的賦予，若是他們不喜愛你，你將比最下等的奴才還不如！現在我所處的這個社會就是這個樣子的，我無力去改變它。我憂愁的看著連翹，默然不語。
經過一段時日的建設，互市已經初具規模。我每一日得空的時候就去城外的空地上吹簫，吹奏淒美的《斷情殤》，吹著吹著，淚水就汩汩而流。冷，你現在在哪裏？你現在好不好？等我把事情都處理好了就去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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