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79 更新時間：10-09-26 21:58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丞相墨懷遠之女墨涵煙，賢良淑德，秉性柔佳，其品貌德行實為典範。今特宣召入宮，冊封皇後，擇日入宮，以為天下女子表率。欽此。”宣旨公公扯著他尖細的嗓音，有些刺耳，也深深地刺入了涵煙的心房。
跪在地上的涵煙把頭壓的很低，恭聲回答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伸出微顫的雙手接過這將她一生命運翻轉的聖旨，涵煙的心竟異常的平靜，仿佛自己隻是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接下聖旨，涵煙起身給了玉盈一個眼色，玉盈從懷中掏出銀兩放入了宣旨公公的手中。涵煙說道：“公公勞累了，不如先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謝過墨小姐，隻是奴才還得趕回宮中複旨，實在是不得不辜負小姐的美意了。”宣旨公公小心地接著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什麼話得罪了這位未來的皇後娘娘。這墨丞相本就是位高權重，現如今這女兒又被封為皇後，墨家現在可謂是如日中天啊！
“公公慢走，日後涵煙進宮後也要有勞公公多多照顧了。”涵煙明白能來宣旨的公公在宮中的地位必然不低，自己既然注定要入宮趟這趟渾水，即使是身為皇後也是多一個照應就好上一份啊！
“小姐說笑了，小姐今後必定蒙受皇恩，奴才要多賴娘娘照應才是。”宣旨公公如是說者。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宣旨公公也便回宮去了。
“玉盈，將這聖旨交予爹爹。”涵煙將手中的聖旨遞給玉盈後，便獨自離開了大廳。
那人的動作可真不是一般的迅速，昨日才與爹爹一席交談，今早這聖旨便已經到了自己的手中。真是快得讓人措手不及，一敗塗地啊！涵煙思量著這突如其來的翻天覆地，腳步無意識地前進著，竟在不知不覺之間走到了竹園。
清風微徐，滿園的青竹在風的指引下不斷搖曳著腰肢，翠綠的竹葉隨著風的足跡不斷飄零。這樣清淨怡人的景致在涵煙的眼中卻無奈透發出了某種蕭索。現在的她不也正如同這青竹一般，隨風搖曳，根本由不得自己。
“煙兒。”恍惚間，涵煙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叫她，那聲音熟悉溫涼，一如它的主人。可抬眼四下望去，除了滿園翠青的竹子，這竹園內憂哪來的他人呢？自嘲地一笑，現在即便是見到了又能如何呢？還是不見來的好，對誰都好。滿園的青竹也似感染到了涵煙內心的那份悲哀，竹影重重，這原本生機蓬發的竹園竟一下子換了種氛圍，像是在憐惜這個可憐又無助的人兒。
涵煙黯然地垂下眼簾，眼中不停打轉兒著的淚珠幾欲低落。生生忍住心中的那一份悲淒，轉身正待離去，卻是硬生生撞進了一個懷抱。水墨色的雅袍質地柔軟，與青竹一般的熟悉味道，還有那聲她心底期盼已久的“煙兒”。原來先前的那聲“煙兒”不是她的幻覺，原來他一直都在這裏，她在這裏傻愣著站了多久，他就無聲無息地站在她身後陪伴了多久。
原來讓一切成空是那麼的不容易，她之前在心中思索過的無數說辭，在他麵前卻隻剩下啞口無言。她準備好的那些冷漠和決絕，在他的懷裏還未出現就早已潰不成軍。那些個原先隱藏著的害怕和委屈終於找到了宣泄口，淚水就這般肆無忌憚地打濕了他的胸膛。為什麼一夕之間就可以顛覆她的所有，為什麼沒有人問過她是否願意，為什麼她不得不假裝自己很好，這究竟是為什麼？
感受到懷裏嬌軀微微的顫抖，還有胸口的那一塊濕潤，周承儀不由得將攬在懷中的人兒抱得更緊。“煙兒，跟我走吧，天涯海角，隻要你願意。”他的聲音沒有了初時的溫涼，反而帶著輕微的沙啞，一如從靈魂深處傳來的吼聲。
然而他的這句話卻好似一碗涼水當頭澆下，讓一直在他懷中抽泣著的涵煙狠狠地打了個激靈！猛地一把推開周承儀的懷抱，退後幾步的涵煙望著踉蹌著的他，忽然便不再哭了，反而卻是掛上了嫵媚嬌人的淺笑。
“你走罷，走得越遠越好。離開京城，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涵煙用紗巾將自己麵上的淚水拭幹，輕輕撫平衣上的褶皺。麵對著幾分狼狽，疑惑、驚訝地望著自己的周承儀笑靨如花。
可是隻是刹那，周承儀臉上的那些不解和訝異都一散而去。站在他麵前的涵煙雖和往日的她大相徑庭，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歲月早就讓二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些舉手投足間別人無法發覺的不同隻有彼此才能知曉，更何況是如此巨大的突變呢？“我走了，你又如何呢？”涵煙既是如此這般，心下一定已經有了抉擇。想到她可能的決定，周承儀的心驀地揪了起來。
“我？你是在說笑麼？今日皇上下了聖旨，我不日即將入宮為後。日後隨侍君側，富貴榮華自當是享用不盡。我又怎會傻到放棄這些呢？”涵煙臉上的笑意漸深，狹長的丹鳳眼底迷離得讓人看不分明，那一抹一閃而過的痛楚更是無人捕捉到。
涵煙牽強的偽裝讓原本僅僅隻是嫵媚的她更添加了一份淒楚，這一切周承儀看在眼裏，疼在心上。那些所謂的富貴榮華，那個無數人爭破腦袋想要坐上的後位，在一向清淡的涵煙眼中其實隻是一堆廢物。她就如那懸崖壁上獨自綻放的白蘭，不屑於沾染那些汙穢的凡塵。相顧無言，周承儀最終開口打碎了這折磨著二人的沉默。“煙兒，不要再裝了，這不是你的心裏話，我知道的。”
低頭看著他從江南帶來的錦繡蓮花繡花鞋，涵煙的話輕得隻有她自己才能聽到。“誰又會管我心裏到底怎麼想的呢？”是啊，沒有人會管。即使有人管又如何？她的命運早就被一紙聖旨給釘死了。
“承儀哥哥”再次抬起頭的涵煙雙目微紅，貝齒緊咬著下唇。“我不能，也不會跟你走。”
周承儀緊握著的拳頭無力地垂了下去，他明白他們都不能。那個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的一句話便能輕易地破滅他們的整個人生甚至整個家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便是站在這個世界頂端俯視整個天下的權勢。而他和她都隻能在這個權勢麵前選擇服從，如此而已。
“我知道。”周承儀的話像是從喉嚨中硬擠出來一般，沙啞而生硬。他身後還有著莫大的家族，和涵煙一樣，許多事情他也是不能做的。所以即便是此生唯一的摯愛，即便他是如此這般的想要帶她離去，他能做的也隻是放手。
“忘了我，或者就當我已經死了。離開這裏，不要再回來了。”低下頭，涵煙努力著壓製住自己回頭的衝動，她不能回頭，回頭也隻是深淵罷了。靜靜地望著那一抹倩影就這般離去，周承儀深深地將她刻在了自己的心底。這一生他剩下的隻有一件事情，就是努力去忘記，或者說是用一生去銘記。有的人，一轉身就是一輩子。有些事，一恍惚，就便成為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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