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計劃

章節字數:3029  更新時間:09-11-30 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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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隨他回到臥房,他的房間並不大,家居布陳也是簡潔利落,床榻對麵掛著一張彎弓卻是十分醒目。他循我目光而去,指著那張弓:“此物隨家父征戰半生,他已將之贈與,隻是目下我尚無能力拉開此弓,不過我相信開弓的時日必定不會太遠矣。”其時他的眼光灼灼,雙目就似著了火般狂熱,被他的情緒所感,心中的那些鬱鬱都好似消散了許多。

    “你可知,在宗學中,我與庭玉哥本是最為交好。”他把我讓到榻上,將他與庭玉的淵源娓娓道來。

    原來獨孤泓剛入學時,極是孤僻,因此其餘侍讀皆是排擠於他,隻有庭玉溫柔善意,對他十分容讓,並且極力調和他與諸人的關係,後來獨孤泓也漸漸和眾,跟庭玉更是稱兄道弟。直到……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有些猶疑,但還是繼續:“那日下學後,眾人皆散,我把功課忘在了堂上,於是回返,不想……卻是看到他與太子。”他像是斟酌了下字句:“看到他們那樣相處,雖不甚明了,卻亦懵懂猜到些。”

    “如此,難不成,是你去檢舉了他們?”

    “自然不是,我怎會?”他慌忙擺手:“那時我站在窗外驚怔半晌,卻也省得,未待取書便匆匆離去,隻是……”他麵有愧意:“隻是,我太過慌張在門口竟是衝撞了禦駕,聖上見此心生疑惑,也不相問就徑自入了書齋……”

    原來竟是這般緣故。我歎道:“或是天意如此罷,即使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終究紙是包不住火的,你不用太過自責的,庭玉想必也不會怪你。”

    “庭玉哥是個好人,是我對不住他,隻是自那以後我與他碰麵總是有些尷尬,也就日漸疏遠了。其實最可恨就是那個神棍,若不是他,太子如何會偷出京畿,也就不會連累庭玉哥。”

    “神棍?”

    “月前,廣陵王回京呈貢,帶來了幾個所謂的隱士高人薦給姑姑,不,是太後。據說他們各有所長,其中一人尤擅相麵測運,太子得知前來相借,太後聲稱聖上必然不豫,遂不許。結果太子執意相求,太後讓步,應允就在長樂宮內不得宣張,未料太子卻把庭玉帶來。那相士先是說庭玉貴不可言,後又言其命有一劫,須有至親之人獵獻白狐心血化之。未幾,太子便探知稷山有狐。”

    我無語,可見真是當局者迷,這般拙劣的騙局,太子竟會上當,隻是不知皇帝舅舅可否知道那廣陵王在這其中摻的一腳。

    “真是可惜,他們二人。”想起來,別說把庭玉留住,就是現下如何讓他們相見都是一大難題啊,我們周圍必是暗探無數,東宮更是戒備森嚴。難啦,我深歎一口氣。

    多個人多個智慧,再說日後我與庭玉有何動作豈能瞞過一牆之隔的獨孤泓,又難得有這麼個既知情又可靠的人,於是我把心中的計量告訴了阿泓。他顯是極為吃驚,責備我大膽如斯,別人都是避尤不及的事,我卻是趕著去淌渾水。

    我知道他是為我好,可是……

    “不管,這渾水我是淌定了,你是我好友,自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耍賴可是我的本事之一。

    看著比我尚小歲餘的小屁孩兒吃癟,心下爽快,誰叫你故作深沉來著。

    “也罷,此事須得好生計議。”他猶豫片刻。

    我點點頭。

    “對了,我到突然憶起一事。”他笑的十分奸詐:“你可還欠我一日呐!”

    不就是那日玩“打劫”,我們打賭輸者要聽令贏家一日,他竟還有臉提,若不是他算計於我,我又怎會,撞上皇帝舅舅。

    “小人!”我啐道。

    “你我本是‘小人’,這不是你說的?”一句話堵得我是啞口無言,這就叫“以牙還牙,以‘言’還‘言’”。

    “暫且記下罷,反正來日方長嘛~~”他不無得意,這小屁孩兒!

    堵得我暫時忘卻了其他,忿忿離開。

    翌日,萬裏無雲,風和日麗。

    八角亭外隻留了蘭影、秀秀服伺。亭內,庭玉正在撫琴,神情怏然,偶爾停下來在一旁的琴譜上作作備注;我坐在他的右側,謙遜學習,時不時就他的備注提出疑問;獨孤泓亦然作陪,笑意晏晏。旁人觀此自是一派專注學琴的情景。

    這般談笑風生當然是迷惑外人之用,我不經意掃過庭院裏正自巡視的一隊戍衛,從庭玉入駐皓月閣起,他們便被遣派而來,名曰保護實則監視。

    於是,我們三人就在這樣詭異的氣氛裏,在那本“琴譜”上寫寫劃劃,思忖著對策。之前我與庭玉提出讓獨孤泓參與的想法,對此他並未多言,隻歎但願不會連累了他人。

    不過,果真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如此這番到真被我們想出一計來。

    自皓月閣出來後,我並不急著回浣溪殿,帶著秀秀她們東繞西繞地散步,竟是散到了東宮,想說既到此地,順便探望一下太子阿兄,不出所料地,被攔了下來。

    第二日,學琴出來,讓抬攆的宮人四處走走,欲找一清明水秀之地找找感覺,一處一處地挑剔,居然又繞到了東宮殿前,果然,再次被攔下。

    如此反複幾日,樂此不疲。自然驚動了皇帝舅舅。

    “你應過朕什麼?”他背對著我,負手而立,聲音在未央宮空闊的大殿之上回蕩。

    “阿悠曉得,我錯了。”我低下頭,認罪態度極好。

    “那為何明知就範?”他轉過身麵向我。

    “這幾日,我總夢見阿兄,他頭上鮮血粼粼,極是可怖,翻看《解夢》,此景居是凶相,於是心下不安。”

    “我竟不知悠悠是迷信之人。”他似笑非笑。

    “不是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嗎?阿悠與太子一見投緣,如今更有兄妹名分,他被舅父禁足,已不見許久,我怕……”

    “夠了,那等逆子,真若如此,也是活該。”看來太子這事已是皇帝舅舅的逆鱗。

    “那我可否與他通信呢?阿悠實在不安,舅父!”

    “你在打何主意?”皇帝舅舅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看透似的。

    “阿悠隻是想勸解勸解他。”明顯中氣不足。

    忐忑不安地覷著皇帝舅舅,不知許久,他終還是鬆口,允許我與太子通信,不過內容須得他遣派專人檢閱。

    得到旨意的我飛速回到皓月閣,與庭玉他們一起遣詞造句半天,方折騰出一封信,長篇累贅,辭藻華麗,其實全是些生活瑣碎,歸根結底就一句:庭玉很好。

    最後叮囑一番,把信給了秀秀,讓她去東宮。

    時已近夏,坐在八角亭裏,能看到太液池中初初露角的菡萏,微風拂過,泛起層層碧浪。

    如此美景竟被某人徹底無視,他在巴掌大的地方踱來踱去,晃得人眼暈。我忍無可忍:“獨孤泓,你可否消停些,你學學人家,如何安之若素。”

    他撇了我一眼,意思是你自己看。我順著他的示意,看了過去,庭玉正捧著本琴譜,神情十分專注。隻是,那本琴譜很是眼熟啊,似乎正是前兩天我們掩人耳目的道具,除書麵上“琴譜”二字,裏邊通通白紙,堪稱真正的“無字天書”。

    在我們的詭異目光中,庭玉似有所覺,抬頭愕然道:“何事?”

    “呃,無事無事,此書可好?”

    他好像認真地思索了一陣,須臾,才答:“尚可。”隨即繼續埋頭苦讀。

    無語中。

    “呸呸,這是何物?”小屁孩想是晃悠渴了,就手端起我桌旁的茶甌。

    我指指茶爐:“剛煮的茶粥啊,可能粟米多了些,你許是不慣。”一邊說著又灑了把魚食入水,成百上千的錦鯉蜂擁而至,爭先恐後地搶食,激起朵朵水花,好不熱鬧。

    “你自己喝喝看。”他把茶甌遞到我唇邊,我疑惑地抿了一口,“噗嗤~”全部噴將出來,這味道怎恁般奇怪。獨孤泓指了指我右手尚存的魚食,不住搖頭嗟歎。我一看,竟是粟米,那我剛剛放進茶粥的……

    無怪我們如此緊張,畢竟計劃許久,成敗皆在此一舉了。先是我多次橫衝直撞地闖東宮,讓皇帝舅舅頭痛不已,然後我好似無奈地退而求其次,即不能見,寫寫信總可以罷,皇帝舅舅兩廂比較下定會讓步。信的內容故意藏頭露腳,而且吩咐送信之人非得親手交與太子,這般神秘鄭重,皇帝舅舅必然以為那封信的內容即是我們的目的所在,其他方麵自然就稍稍忽略了。於是,抓住這點空隙,計劃的主角登場。

    “秀秀回來了。”是候在門口的蘭影,正順著遊廊,疾跑而來,一個高挑的宮裝女子頭戴羃離緊隨其後。

    幾乎就在同時,無字天書“唰”地一聲落地,麵上一直冷靜自持的庭玉立時站起來,幾步邁出了涼亭。

    來人的腳步是愈來愈近,每一步都似踩進了我們的心裏。

    終於近前,那人解下羃離,唇紅齒白,輕聲喚道:“庭玉。”正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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