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05 更新時間：10-05-14 14:52
商姝節正是悲痛，隻聽得淮南王妃說：“節兒，為娘這一生，隻做過一件錯事，便是害了玉如妹妹。她當年與我姐妹相稱，渾然不曾防備我……”
如玉指掌緊握，心道，連妹妹都害了，還說什麼隻做過一件錯事，誰信？
“你父王喜歡她，費盡心思想要得到她。玉如隻因我是這府中的正妻，堅持不肯。其實，你父王何曾清心寡欲過，還不是三天兩頭的往府裏帶，隻是她不同，”淮南王妃說著，忽然聲調拔高，別有淒涼：“她……她是抓住他的心了！”
她忽然對著如玉說：“我當年求你走，也是真心要放你走的！隻要你再不回來，我們就永遠都是姐妹！你為什麼回來？為什麼！”
這段曆史對於如玉來說也是全部塵封的，程巨然之前所說的遠不及現在來的驚心動魄。如玉手心直冒虛汗，也不知是氣憤惱怒還是為自己無緣一見的母親抱屈：“隻因我回來，你就要殺了我？”
“你回來的那個晚上，王爺整夜未歸，喝得酩酊大醉，你那時都已經嫁人了，為什麼不肯好好呆在家中相夫教子？偏要跑出來招惹王爺！你出現一次，王爺就心碎一次，他為了你，什麼苦都受了……他喝酒喝到吐血兩三回，你若不消失，王爺勢必要被你害死！我不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呀！”說到最後，淮南王妃語氣嘶啞，隻是在不停的重複，“我不能，不能，我做不到……”
“所以你就給我下毒，想要來個一屍兩命？”
“沒有！我不知道你當時懷孕了！我隻是想讓你不良於行走，我隻是想讓你呆在家中不要再出來而已……我沒想過要害死你，更沒想過要害死你的孩子……你，你是我妹妹呀！”
如玉差點忍不住一口“呸”上去，此一生都沒見過比這人更清醒的瘋子！
連商姝節都後知後覺的驚恐的問：“母妃！你說什麼！”
淮南王妃忽然狀若瘋虎的一個起仰，滾落床榻，撲向如玉：“我不是故意要殺你孩兒的！你，你放過節兒！”
如玉任由她抓著自己衣擺，不停的嘶喊：“你放過節兒，我求你放過她吧……”說著眼淚橫流，不一會兒臉上便濕了一片，看的人憑地淒涼。
商姝節還是不敢相信，隻是去扶淮南王妃，口中急道：“母妃！娘！你認錯人了！她不是玉如，她是如玉！”她邊說著，忽然愣了，玉如，如玉……她茫茫然呆立當場，難道說，母妃真的害死了如玉的娘？
如玉被淮南王妃撕扯了一通，內心也好像被人撕扯著，四麵八方，每一處都是死胡同。當年，那個玉如，她那樣聰明，一定是知道誰做了這一切，她的內心，要承受著如何的悲痛，方才能撐到最後的？
淮南王妃如此呼喊，自然驚動了外麵的侍婢，就驚惶惶的跑進來看，隻見王妃跪坐於地，披頭散發，加上她灰褐色的皮膚，口中喃喃囁嚅，不知所言，更是狀若瘋癲，郡主也是跪坐其旁，呆愣愣的似乎接受不了自己母親的這般慘象，郡主請來的那位朋友則是長身而立，目光飄遠，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群人急呼道：“王妃！”“郡主”，呼啦啦便衝上來扶的扶，攙的攙，淮南王妃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拽著如玉的衣擺死也不肯放手，眾人好不容易才將淮南王妃架到床上，淮南王妃眼睛仍是不離如玉，口中還在喃喃道：“……求你放過她……”
商姝節被兩個侍婢架起身來，還是怔怔的，這一日她先是驚聞自己母親重病，往日高貴慈祥的容貌一日之間凋零如朽木，而她的大方善良，竟然也隨著容貌的逝去跟著脫落，露出來的竟是曾經毒殺自己姐妹的事實！
大約是因為眾人都衝進來照看王妃，沒有人在外麵阻攔，淮南王居然也突破重圍衝進來，一眼望見淮南王妃晦澀幹涸的臉，失聲叫道：“習玉！”
淮南王妃聽到他的聲音，尖叫一聲，急扯了被子蒙住腦袋：“出去！求你出去！”
淮南王被王妃的臉驚的愣住，幾個侍婢擁擁攘攘，竟也將他推出門去了。
淮南王妃還躲在被子中瑟瑟發抖，顫聲問：“他走了？他走了嗎？”
立刻就有人答：“走了，走了，王妃，您出來透透氣吧！”
“不，你騙我！他沒走！他一定……”淮南王妃說著，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帶著被子一陣抖動，其上楚繡典雅富貴，花紋瑰麗，楚繡原本就極富有層次感立體感，這一抖就好似花朵盛開般，搖曳於晨霧中，顏色也如被晨露梳洗了一般，更為豔麗奪目。
下人怎敢硬扯，隻能柔聲安慰道：“王爺真走了，不信您出來看看。”
淮南王妃躲在被子中，咳了半天隻說了一個字：“不！”接著又是咳得驚天動地。
如玉聽她咳得不像樣子，終於還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這一看她忽然神色大變，兩步跨過去，她行走如風，下人阻擋不及，等到她一句“你想幹什麼”說出口，如玉已經將淮南王妃蒙在頭部的被子掀將開來，一片血跡，觸目驚心。
那下人轉頭看到這種狀況，不由深吸一口氣，說不出話來了。
商姝節原本看見如玉忽然衝向床榻，隻以為是她要為自己母親報仇，嚇的趕忙也撲上去抓住如玉的手……
如玉看看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忽然冷冷笑一聲，商姝節知道自己誤會了她，趕忙將手放開，正要開口解釋，怎知正好聽到如玉淡淡的說：“她不是中毒，是中蠱了。”
一室皆驚！
巫蠱之術一向以其歹毒險惡聞名於世，更是皇室大忌，想不到竟然出現在淮南王府中！
如玉接著說：“這是一種植物蠱，名叫胡蔓草蠱。這原本是極簡單易解的，隻是京城中大夫大多沒去過苗疆等地，不曾見過，這才耽擱了。此時看她已經神誌不清，想來中蠱已經超過三個月，大限將到，也不知救不救得。若是你還信我，就立刻取一個毛蛋來煮熟研成細末，加一湯匙清油，用二錢鬱金水溶於熱茶中服用，或可有用。”
如玉邊說著，邊向外走去，腳步從容，身姿愈發飄逸。
商姝節忙叫道：“如玉——”
如玉回過頭來，淡淡一笑，就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說：“你若是不信我，那就不要試了。我原本也沒有把握的。”她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商姝節默然，她說不出話來，畢竟當時她也不知怎麼的，就衝上去了，這舉動，任是誰都不會原諒了吧。她轉身看看自己母妃已然要嘔出內髒來，也來不及再向如玉解釋，一咬牙，對著下人道：“按她說的辦！”
如玉走出角門，回頭看看，她來了這麼多次，這卻是她第二次走這個角門，平日裏都是直接翻牆進的，如今看著這個門，竟然覺得陌生的很。此時已是黃昏，如玉心神一陣恍惚，原來時間過得這樣快，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怎麼樣了？”沈輕客迎上來問。他也不知自己哪兒發神經，居然就在淮南王府門外等了一個下午。
“不知道。”如玉隻覺得自己累的要死，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你好像很累？”沈輕客見她臉上露出落寞的神色，不由關切的問道。
“嗯。”如玉心神俱疲，一步一拖的慢吞吞的走。
“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雖然如玉看都不看他，回話也是極其敷衍，沈輕客還是厚著臉皮往上靠。
“嗯。”
從來沒見如玉這樣好說話的，沈輕客幾乎有點受寵若驚。但他看如玉病怏怏的模樣，也不敢再糾纏，乖乖緊跑幾步，去雇了一乘青色小轎，載著如玉搖搖晃晃向適易居走去。
如玉坐在轎中，就好似是在乘船，連神誌都好像隨著轎子的晃動飄出體外了……
落轎時沈輕客叫了兩聲都不見如玉出來，隻好撩開轎簾一看，隻見如玉歪倒在轎中，竟是已經熟睡過去。她眉頭微皺，好像在夢中也夢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沈輕客又輕輕叫了她兩聲都不見她醒，沈輕客不忍心再叫，隻能自己將她橫抱至自己房內。
這個女子一向專橫霸道，伶牙俐齒，對自己從來沒有好臉色，為什麼睡著了卻好像一個被人欺負了的小姑娘呢。沈輕客這樣一想，忽然自己失笑起來，她這樣強勢，又有誰能欺負她。
他立在床前看了如玉一會兒，忽然自言自語道：“難道我這一生真的就欠了你的？不然為什麼非要把你帶到自己床上？你睡床，那我睡哪兒？”
他原本是最不羈的，此時卻絲毫沒有想要占如玉便宜的想法，他思前想後一會兒，最後隻好翻身出去，跳到房頂看了一夜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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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沈輕客驚聞，淮南王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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