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阿凱

正文  第六章 K父

章節字數：3550  更新時間：10-03-10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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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老爺，請您老人家救救我男人吧。”一個年近半百的女人跪在一個老人的麵前，雙手捧著幾十張鈔票，有十元的，超不過兩張；有五元的，也不過三四張，剩餘的全是一元，五角，甚至是一角的，具體數目那女人數不清，麵對女人坐著的老人更是看不清，雖然老人被河口村村民尊稱為“活神仙”，就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僧人點化過他，那個遊僧說他是羅漢轉世，來人間教化愚民，當然也真好遇上幹旱，是他施法降雨救村民於水火之中。此事以後，他也相信自己乃是羅漢轉世，於是終身未娶妻。相傳能觀察天象，預知未來，卻預知不了女人手中的錢，但是他是神仙不能去問那女人的，隻有睜著半隻眼偷著看，費勁的看。反過來一想，拾到籃子裏都是菜，他習慣性的讓女人抽簽，女人磕頭致敬，接著將那些錢投進了香油箱，女人顯得有些喜悅，仿佛她已經看到了他丈夫的康複。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來顯靈……”一段咒語念完後，簽盒中跳出一支簽，老人拾起了簽，看完後用淡淡的口吻說：“家中雖有不祥事，但也終究能化解。去，回家去準備一隻羊，明天是黃道吉日，準備祭河神，你家得罪了河神。”

    女人回家後告訴了臥病在床的丈夫—K父，K父在女人的攙扶下爬了起來，“我說沒錯吧，是河神，我不隻一次的告誡過你，不要在河邊洗髒衣服，那是對河神老爺的不敬，這下惹怒了吧？”他很生氣，想罵她，但是，身上實在沒有一點發脾氣的力氣。隻是用火一樣灼燒的眼神盯著女人，女人不敢抬起頭來，自從她嫁入他家來，她從沒有反抗過丈夫任何的指責，隻是默默的為這個家庭奉獻著自己的一生，當然，這次也是不會意外的。一陣子過去了，K父終於氣消了許多，對眼前的女人看上去不是太反感了。“他二叔家有一隻善羊呢，你去先欠賬拉來，這事過去了給他們再給錢。”女人低著頭按照他的話去做了。

    第二天早晨，K父硬逞著下了床，拉著家中的老毛驢去接老神仙，老神仙聽到有鈴聲響著朝他家大門走進來，正在炕上煮茶喝的老神仙一步跨在地上，開始閉目打坐，嘴中念念有詞。K父將毛驢拴在院子裏的一根梨樹上，走進神仙屋，跪在老神仙的麵前磕了一個頭之後，開始說話：“請神仙出馬為我家化解災難。”

    “在門外等候，我將請佛爺出麵，為你家化災解難。”K父走了出去，跪在門外等候，老神仙見K父走了出去，連忙跑到炕邊將倒好的灌灌茶一飲而光，接著念起了咒語，一陣子後出來了，K父扶著老神仙上了驢背，拉著驢朝自家方向走去。

    這天K父家來了許多人，其中包括村長，秘書等官僚派，還有幾個年近七十的迷信派，也有幾個年輕的湊熱鬧派，更有幾個年齡更小的饞嘴派，眼睛一直盯著院子裏的羊，不停的咽著口水。無論是什麼派別，有何來意，都受到了K父的熱情款待。

    法事做的時間很長，從家中做到河邊，又從河邊做到家中，一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太陽下山之時，K父精神了許多，眼前冒出的星星少了許多。他的生命被老神仙從死神手中奪了回來。從此，他總是這樣說的，再也不允許K母去河邊洗衣，對河神不能有任何的不敬，逢年過節都要上香。

    休息了兩天後，頭上的皮傷終於痊愈了。隔天大清早收拾了行李，前去工作。卻不料被王老板打發回家，說什麼也不讓他上班，他甚至要求減工資留下他，但是王老板依然說煤井工人已夠，不需要人了，還哭窮說最近煤價下跌，他也養不起太多的工人，此地隻有一家煤井，K父無奈隻有被迫回家。生機問題有一次捆住了這個一家之長。還好就在前兩天的法事上村長曾建議他去貸扶貧款，當時他認為自己還能掙點，賬少欠點好，但是現在看來也隻有這樣了，因為他需要還賬，雖然是拆東牆補西牆，但是欠公的比欠私的好，至少不會天天上門收賬。

    K父買了兩盒香煙前去村長家商議貸款之事，村長很熱情的幫助了他，由於是鄉長推薦製，鄉長有權決定貸款的金額和推薦權。所以村長介紹他認識鄉長之類的官員，但是他沒錢送禮，村長借了兩千元給他，他認為有一千元足夠了，但村長給他算了一筆賬，好像兩千元還有些勉強。最後果真如村長所言，兩千元請客送禮剛好用完，其中送給鄉長父母的茶葉錢一千元，另一千元請有關人士吃飯，在村長全力說服下，鄉長勉強同意了推薦K父貸款兩萬元人民幣，因為K父的禮錢實在是少，別人過個年都要送幾千元的禮錢呢。

    K父拿著推薦信前去農行，當他進入農行時，卻發現那裏有很多人拿著推薦信排隊，由於K父去時接近四點，不料直到五點半下班時也沒有輪到他。他家中離縣城很遠，來去一趟就車費也得二十多元錢，可是他家的全部資金二十多元錢全在他身上了，他這個夜需要在縣城度過，不知該去何處投宿一夜，想了很久還真有那麼一個人家可能讓他過夜，那是靠跑黑道發家致富的人家，男主人叫高升，是他曾經的鄰居，他買了幾元錢的水果前去投宿一夜。

    他費了很大的勁兒終於找到了高升家，走進院子，一座三層的別墅很是漂亮，院中菊花正開，迎麵吹來了陣陣的花香。但是他沒有那個心情去欣賞，那花隻有上層社會的人懂得去欣賞它的美，說白了，一個生機都有問題的人，哪有賞花的資格，最多隻有種它的資格，就像喝茶吧，隻有有錢人談得上品，窮人隻能說是喝。他去敲門，開門的是一個未曾見過的少婦，接過他拿的水果，滿臉堆積著笑容，並且很客氣的說：“你來就來嘛，幹嘛那麼客氣，還拿啥東西著呢。”K父愣住了，隻怕是走錯了地方，他將要出口問那少婦，那少婦卻是搶先一步做了個自我介紹，說是她是高升現在的老婆。並且問K父是河口村來的吧？K父點了點頭。她接著又說高升出遠門了，最近幾天隻怕回不來，有事她可以打電話給她丈夫。K父明白了自己沒走錯，也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但是，人家丈夫不在，怎好意思打攪，也就說自己隻是路過，進來看一下老朋友，竟然故人不在，他隻有就此別過，出門而去。少婦也沒有留他晚飯吃過再去的意思。

    K父走了，一個光頭從裏屋走出了，問少婦那人找他有何事。少婦不耐煩的說：“又是你們河口村來的，估計沒什麼好事，不是投宿就是借錢，你的那些鄉下朋友雜事情這麼多？”光頭笑了，“管他呢，叫吳媽去做飯，這老家夥又跑哪去了。”光頭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手中拿著K父送來的蘋果吃了起來。

    街上散步的人越來越少了，K父的肚子開始咕咚咕咚的響了。他終於忍不住了，他掏出了五毛錢，從賣燒烤的人那裏買來一個白餅子吃了起來。吃完後不知是累了還是饑餓過度，眼前金星又開始出現，他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坐在那裏睡著了。

    半夜間，冷風凍醒了他。靜靜的街，他不停的走動著，為的是不被凍死。這一夜是他一生中最長的一夜，渴望黎明的到來就像他結婚的那一夜渴望扒光自己的老婆衣服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足。漸漸的他開始回想自己的過去，展望孩子的未來，覺得時光如流水般短暫。記得他小時候放牛時丟了牛，回家怕挨打，一個人不也在外呆了一夜嘛，可是那時年輕氣少，真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十月天也不是很冷。轉眼間，他已是一個老頭，現在，唯一值得讓他高興的便是K兒了，為了兒子，再苦再累也不後悔。想著想著，天終於亮了。漫長的一夜就這樣結束了。

    今天他是第一個排隊的，當然第一個是他上交了推薦信。農行職員問他有沒有股證，他是第一次貸款當然沒有，甚至不知道什麼叫股證，職員介紹說貸款必須要入股。關於股證他知道的就這麼多了，總之，一千元買了一個本子，一個屬於他的本子，可是他不知道有何用處，他那裏知道這年頭有一樣特權叫VIP，去上妓院還給你刷個會員卡呢，對他來說這一千元算是白交了。

    當職員給他一萬九千元時，他數了很多遍，但是，確保錢沒問題時才發覺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因為他覺得身邊有很多隻眼睛偷偷注視著他。他慌了，連忙將錢裝進包袱裏，雙手抱著包袱匆匆離去。不知道是怎麼跑的，又是怎麼坐車的，當他回到家時才放心鬆開了兩隻手，想起今天之事，不由得又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還是覺得錢放在家中也不是很安全，於是自己守著錢，取出一些讓K母拿上去還賬，並且再三叮囑K母將錢拿好。就這樣，K母跑完一家回來取一次錢，又去第二家，還了一萬五千元的帳，剩餘的藏到了自己的炕底下的洞子裏，以備為阿K以後生活費。

    所有的工作做完後，他覺得很累，正想好好睡一覺，但是作為一家的棟梁是沒有那個機會的，除非是病了不得已而為之。他帶上K母去撿被洪水淹沒在淤泥中的玉米棒。

    一天，有人來找他，是這個人帶給了他希望，他終於又有活幹了，有錢掙了，以後也不用愁K兒的生活費了，活是苦了點，而且是打火車洞，買生命的活。但是，對於他來說苦和危險是不怕的，隻要有錢掙，他的生活就是快樂的，而且他從沒有半句怨言，就像他生來就該如此，沒有什麼不妥的。看到死了幾個，又來幾個，所有的同事都很消沉，總是說不知那天自己也會死去，於是他們不再節約錢，白天掙錢，晚上發錢，隻求心裏踏實，用他們的話說，攢下錢裝棺材太浪費，活著的時候花了值。K父從不這麼認為，他有他的目的，在這些人中，他是快樂的，別人認為是終點，而他卻認為是開始。他命運將如何？這有待於事情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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