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62 更新時間：22-06-08 11:44
我剛把相機取出來，就見鋼蛋拉著一位穿著紅色喜服的年輕女子出來了。眾人縱擁著，歡呼著來到堂前。
“師傅，師傅，新郎新娘要拜堂了，趕緊過來拍照”
隨著噼噼啪啪的鞭炮聲，我拿相機走了過去。
新娘子年齡不大，多說十八九歲的模樣，身材高挑，披肩發。倒像是涉世不深的高中生。白裏透紅的臉頰，淚跡斑斑。
我調整好相機鏡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新娘隨著新郎轉著身。
“夫妻對拜……”
姑娘站著半天愣是沒有反應。倒是眼淚流了一大片。幾位同村的小夥就要上前，姑娘突然哭著喊道。
“我不要結婚，我不拜堂，我要回家……回家……”
說著她撒腿就要往外跑。
“快快，把新娘子拉回來，拉回來，大喜之日，哭哭咧咧，成何體統”姑娘哭著被眾人拉進屋裏。
我快速按動快門，拍了好多好多。我想這些照片肯定能夠用得上的。
新人拜了堂，滿桌子的飯菜端了上來。親朋好友各就各位。新郎官鋼蛋開始給客人端酒。幾位客人在一邊小聲嘀咕著。
我坐了過去。
“鋼蛋這孩子今年是命犯桃花了，去年媳婦跳河剛死，今年可又找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妞”
“還不是掏錢買的，這些年有錢好辦事”
“我看這妞年齡不大，眉清目秀，一定花了不少的錢？”
“鋼蛋這孩子他是花錢的主？我聽說，他現在幹的就是這行，村裏的老光棍都等著他買女人呢”
我明白了，故裝好奇的問道。
“老鄉，買個媳婦咱得花多少錢？我也想買一個”
“師傅，這個不敢亂買，弄不好要坐牢的”
我遞過去一支香煙。那人點上輕聲說道。
“這個妞多少錢我不知道，我就知道鋼蛋去年跳河的那個媳婦才花了一萬八，一萬八就能買個黃花大閨女哩”
“有點貴了”我裝模作樣敷衍著。
“你小子是外地的吧，聽說現在城裏娶個媳婦，又要房，又要車的，幾十萬都下不來呢。我看真不如買著劃算”
“那他就不怕跑了？”
“跑，她敢跑？一村子的人都幫看著，能跑的了嗎？鋼蛋去年買的那個女孩，叫個什麼呢？對，叫阿美，就因為逃跑，抓了回來，挨了打才跳河的。聽說死的時候還懷了李家的種”
“阿美”我想著。阿美是誰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娟娟就好。
我暗自慶幸。
“好了，好了，酒可以多吃，話不可以多說，來來來，兄弟喝酒，喝酒……”
我本想問下娟娟的事情，但我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對於這件事情不能急於求成，要慢慢來。
…………
山裏氣候變化多端，明明前一刻還烈日當空，卻突然刮起了狂風。烏雲滾滾而來，客人們慌慌張張，吃了酒席，一個個倉皇逃去。
山風撕扯著，塵土亂飛，主家慌忙收拾著滿院的家什。漫天的颶風肆虐了好一陣子，豆大的雨滴終於嘩嘩啦啦打在滿是垃圾的泥土地上。煩悶的空氣頓時清涼了許多。
我把車開到路旁大楊樹下，躲在車裏抽煙。天氣有變化，今晚看起來是回不去了。我眯著眼。
不覺眼前又浮現出娟娟的身影。
“娟娟妹，你告訴我，你在哪兒？你還好嗎”？
我思想一片渺茫。
透過車窗，吃酒席的客人早已散去，留下滿院的桌椅板凳在風中淋著雨。滿是憂傷的雨水就像苦澀的淚，淹沒了我的心，蒙住了我的雙眼。此時的娟娟或許和我一樣，就在某個角落哭泣。
大街之上空無一人。我甚至可以清晰的聽到，鋼蛋房屋中傳來女人的哭聲，還有夾雜著男人的打罵和淫笑。
在風雨中。時斷時續。
我管不了許多，一心想著娟娟那張陽光燦爛的笑臉，溫熱油膩的玉手鐲。想著娟娟在舞台上跳舞的模樣。迷迷糊糊，我竟趴在方向盤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種聲音驚醒，有人輕聲敲我的車門。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見天色已經擦黑。風和雨留下滿地的泥濘，早已哭著離去。帶著水珠的車玻璃上，露出一張熟悉的笑臉。是山雀。
“開開門，開開門”
我打開了車門。山雀隨手塞給我一個塑料袋。裏邊有幾個饅頭，還有吃剩下的殘菜碎肉。
“哥哥，你先吃點東西。我已經打聽到了，娟娟家就在村東頭變壓器對麵。大壯死了，娟娟好像沒在家。隻有老太婆在家守著”
山雀生怕外人聽見，語速很快。說罷她那輕盈的粉紅色背影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四周又恢複了無端的空寂之中。我抽了支煙，隨便喝了口水。打開車門，來的大街上。
時間仿佛已經凝結，大街上黑呼呼的，空無一人，在陌生壓抑的環境裏，靜的可怕。我隨著山雀指引的方向探尋著。徒步來到變壓器前。
在微弱的燈光下，我聽到了鬼一樣的哭聲。就在對麵的院子裏。是老太太的聲音。
“哎呀，我的壯兒呀，你怎麼就走了，撇下娘你也不管了，都怪我非逼著你給娟娟結婚，都是我害了你呀……嗚，嗚，嗚”
聽見娟娟的名字，我兩眼就是一陣的酸楚。
大門虛掩著，我閃身進了院子。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堂屋的一絲光亮，漆黑一片。不大的院子裏並沒有娟娟的半點影蹤。老太正坐在堂屋，抱著一張黑白的照片抽泣著。
我怒氣心生。就要進屋。
此時我卻突然發現，一隻大黃狗兩眼正死死的盯著我。我被嚇了一跳，隨即蹲下身來，再不敢輕易妄動。奇怪的是，狗狗隻是直直的看著我，並沒有敵意。甚至對我搖起了尾巴。
我俯下身來，關注著院裏發生的一切。這時大門打開了，一個女人端著什麼東西進屋了。我仔細聽著。
“嬸子，該吃飯了”老太太兩眼木呆，隻顧用衣袖沾著淚花。女人把飯碗放在桌子上。
“真真，這都好幾天了，娟娟應該到家了吧？”
“肯定到家了，你就不用多操心了，大媽，你怎麼會想起嫂子，你不是說娟娟是喪門星嗎？”
“我是這麼說的，但是這幾天我突然又想起了娟娟的好。”
…………
難道娟娟真的回家了？
我想著回到車上，打算就在車內睡一晚，明天再做打算。
夜深人靜，空蕩蕩的蠻荒山村萬籟俱寂，寂然無聲。
我關了燈，剛要躺下。就遠遠看見路上兩個黑影朝這邊跑來。後邊好像還有人追。
“站住…站住，你他媽的還想跑，你給我站住……”
是兩個女的跑到了我身邊。
“大哥，我認識你。請你救救我妹妹”一女子向我哀求著，我終於看清，她身後的小女子便是今天的新娘子。我甚至想都沒想打開了車門。
“上車，快上車”
新娘子躲進車裏，女子順著小道一路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男子隨即追了過來。見我這邊沒有什麼動靜，便正西追了去。剛過一會兒，村上便出現了好多人，喊著招呼著去往各處路口。
小妹妹終於緩過氣來。
“大哥哥，謝謝你救我，我怕”
“不用怕，有哥在呢”
我摟著瑟瑟發抖的小阿妹，蒙著頭躲在車裏，一動不動。不過老天總算保佑，慌慌張張的村民，對這邊並沒有過多留意，一個個遠去了。
我們算是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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