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01 更新時間:10-06-09 09:12
雪後的遠山,如黛眉中點綴著晶瑩的雪白,為這寂靜的山嶺,平添了幾分空靈。
遠處,一輛樸素的馬車沿著雪色未退的青石小路,緩緩駛來。馬脖子上拴著的鈴鐺,和著馬蹄聲,時不時地響在幽靜的小道上,為這空靈注入了幾分生氣。可惜的是,馬車上的灰色的車簾一直拉著,隻能聞到馬車的附近,縈繞著似有若無的清香,讓人禁不住浮想聯翩。
車內坐著的,想必是一位風華正好的女子吧。偶爾經過的遊人無限遐思,可惜,隔著厚重的簾子,終是無法窺見女子的真容。
車內,一個白皙的少女懶洋洋地躺在鋪好的墊子上,一隻手支著頭,眼睛閉著宛若小寐。
“姑娘,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啊。”坐在她旁邊的紅豆慘兮兮的問道。
“若梨”懶懶地睜開眼:“既然出來了,何不趁機享受下這裏的美景,京郊的西山,風景可是眾口稱讚的呢。”
“可是,”紅豆為難地說道:“自打今早起來,我這眼皮兒,就不停地跳來跳去,仿佛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似的。”本來,她是不想過來的,可是,小姐不知怎的,一定要她跟著這位冒牌的小姐。理由是自己常跟著小姐,如若不跟了,反倒會使人起疑。然而,她的小心肝,自從出門後,就一直“怦怦”跳個不停。
這是凶兆嗎?紅豆不安地挑起簾子,放眼望去,周圍一片寧靜的雪白,天地間,惟有馬蹄“得得”的聲音,伴著馬脖子上掛著的鈴鐺清脆作響。
“紅豆,別老這麼心神不寧,何不休息一下呢。”“若梨”打了個哈欠,問道。
“彎月姑娘,我真佩服你,這種環境下,你還能休息的下來。”紅豆放下簾子,說道。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選擇了走這條路,就不妨繼續走下去。”彎月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麵具,如是答道。
其實,她又何嚐想來。然而,慕家人早已放出了風聲,有心人都會探聽到,慕家小姐將於今日上山祈福。而那個黑心的腹黑男,在籌謀了許久,終於讓她出麵扮演若梨,進而探聽貓殺的消息。
既然自己已經做出選擇,抱怨又有什麼用,不妨坦然麵對這一切。靜觀自在。
相比之下,紅豆更顯得心不在焉,她時不時地掀開簾子,偷偷向外看去,緊張的表情似乎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不平靜。
紅豆乃習武之人,上次她能成功地護送若梨逃離貓殺,功夫可見一斑。
由於下了雪的緣故,青石鋪就的地麵格外的滑,馬車行走的,也就格外的小心翼翼。清新的雪的氣息,從車壁的縫隙內不斷地湧進來,帶來了幾許涼意。遠處,傳來了宏亮的鍾聲,及隱約的梵唱,讓人聽了,心裏升起了一分暖意。。
“小姐,到了。”車夫是一個黝黑的小夥子,他頗平穩地停住了車,翻身跳了下來。紅豆掀開簾子,遞下一個小凳,自己踏著下來,順便接下了在車上的彎月。
彎月下車後,打量起了四周。眼前,乃是一片紅牆琉璃瓦蓋成的寺院。剛才聽到的鍾聲與梵唱聲,就是從這裏發出的。寺院的附近有一片竹林,偌大的雪,壓在了竹子上,當竹子上的雪團掉落時,就會發出“簌簌”的聲響。
“施主,這邊請。”一個穿著黃色素衣的小和尚,聽聞到馬車的聲響後,打開了門,不卑不亢地說道。
紅豆走上前來,攙住了彎月,如以前攙扶若梨般,昂首向前走去。車夫跟隨在後,小和尚雙手合十,不急不忙地在前麵引路。
寺內,除了香霧繚繞的主殿還有些氣派以外,其餘的廟舍,都簡單不堪。紅豆在一旁撇嘴,小聲嘀咕道:“這就是香火鼎盛的蒼雲寺?怎麼這麼寒酸?”
彎月聞言,急忙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據傳這裏的靜悟法師,可是有名的得道高人呢。大師他不僅道行高深,且有慈濟天下的心懷,數次籌糧救濟難民,如此行徑,怎能不讓人佩服?”
走在前方的小和尚,聞言,合起手來念道:“阿彌陀佛。”
一聲梵語,回蕩在低矮的院牆間,猶顯得冷清。“師父這些年,把修繕寺廟的錢,全都用到了救濟災民那裏。師父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如此,何不把建浮屠的錢,留給災民呢?”小和尚如是道。
彎月聞言,心中對這位大師肅然起敬,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得容易,可真要做起來,真是難上加難。
此時,一陣動情的簫聲,從旁邊的院子裏傳來,情到深處,聞聲淚下。紅豆不禁皺眉道:“誰這麼無禮,吹奏這等曲子。”
小和尚忙解釋道:“施主莫惱怒,這是一位香客,在這裏守候他的有緣人,已經多日了。”
“有緣人?”紅豆啞笑:“師父這裏,難道還開冰人館?”(冰人館,即古代介紹相親的機構,類似於現代的婚介。)
“紅豆,”彎月忙出聲止道:“佛寺內不可妄言。”隨即向小師父道歉道:“婢子多有莽撞,師父莫見怪。”
那小和尚麵露難色:“施主有所不知,此事一言難盡。裏麵那位施主,一定要求師父為他尋有緣人,如若不然,就賴在這裏不走。師父可憐他,於是就收留了他,每日為他添茶送飯。”
竟有這等人?彎月暗地裏乍舌,此時,紅豆已經竄了進去,嬉笑道:“我倒要看看,這是何方神人。”
彎月見狀,大急,忙去追紅豆,卻見紅豆呆呆的立在院子內,眼傻傻的看向坐在院子中央的男子。
這位白衣男子,手持一根竹蕭,絲毫不為幾人的闖入而動,仍忘我地吹奏著。一段段纏綿悱惻的音符,從他的指尖輕輕地流出,引得上方的樹枝,都隨之搖擺起來,雪花“簌簌”地落下。
而那男子,卻渾然不覺曉,待一曲吹完,他放下竹蕭,迷茫的問道:“是誰?”
看到他的樣子,眾人皆倒吸一口氣,天哪,世上怎會有如此美妙的男子,肌膚勝雪,冰肌玉骨,麵如三月桃花,讓人忍不住想要繼續看去。可惜,這麼美好的男子,竟然是個瞎子。他看人的時候,眼睛是空洞且無焦距的,一雙灰色的瞳孔格外引人惋惜。
可是,他的聲音怎麼這麼耳熟?仿佛在哪裏聽過,是在哪裏呢?彎月努力思索著。
小和尚急忙站出來說道:“施主莫怕,這幾位是前來上香的施主,聽了施主的簫聲,誤入這裏,絕不是有意打擾。”
“哦?”男子眉毛挑了挑:“來者是客,四位朋友,請坐下吧。”
四位?彎月看向紅豆和車夫,他怎麼知道有四個人?
“姑娘莫詫異,看不到不代表聽不到,在下不才,聽覺卻是不輸人的。”男子溫潤的笑道。此時,一個俊朗的少年從屋子裏走出,順便拿出了四個凳子,示意四人坐下。
“這是在下的家人,西柏。”男子淡笑著介紹道。
西柏布置完凳子後,靜靜地立在男子的身邊,侍候著。
“先生的眼,不是先天如此吧。”彎月觀察了一陣兒男子的眼,問道。
男子低低歎息了聲:“姑娘果然長了一雙慧眼,我的眼睛,是前些日子忽然失明了,尋醫了不少,可至今也未有半分起色。”
彎月“哦”了一聲,老毛病又上來了:“我可否摸摸先生的脈?”
紅豆聞言,急忙拉了她一下:“姑……小姐不可。”
天朝民風相對保守,男女之間拉拉扯扯,在老學究的眼裏可是大逆不道的舉動。如果這事兒傳出去,那真正的五小姐還要不要做人?
不過,興頭上來的彎月可顧不得那麼多,搖手道:“無妨。”剛才,從這個男子的麵上,她看得出,此人麵色白中帶黃,氣也虛浮的多,仿佛是肝鬱氣滯。然而,具體的病症,必須要診脈才能得知。
男子猶豫了一下,終是把手伸了過來。站在一旁的西柏見狀,嘴張得大大的,卻欲語還休。
果然如此。彎月麵露喜色,問道:“先生可是有煩心的事兒?”此人的脈象,證實了自己的想法,肝鬱氣滯,思慮過度,進而導致失明。
男子微微愕然道:“小姐果然是個明白人。不過,這是在下的心事,若小姐願意,隻能說給小姐聽。”
紅豆聞言,緊張地再次拉了拉彎月的衣服,天,這位姑娘現在用的可是若梨小姐的身份,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消息要是傳開了,自己有幾條命也不夠四公子和將軍來殺。
然而,彎月卻大方地說道:“好。紅豆,你們先出去吧。”
紅豆隻覺得頭頂上有一群烏鴉飛過,呱呱的叫個不停。難怪,她今天眼皮直跳,心也“怦怦”撞個不停,原來如此……
後悔呀,真是悔的連腸子都青了。她怎麼就跟這姑娘出了來,見到漂亮的男子就走不動了,難怪府裏都稱她女色魔……
“啊。”忽然間,一個不知從哪兒飛過來的小石子砸中了紅豆的鼻子,她捂著鼻子尖叫起來,不偏不倚的倒在了身後車夫的懷裏。車夫笨手笨腳的接住了她,在這一瞬間,兩人的目光竟糾結在了一起。看到這一幕,小師父無奈地搖了搖頭,念道:“阿彌陀佛。”宏亮的梵音回蕩在院子內,似是警示。
紅豆急忙推開了車夫,捂著臉呼呼地跑了出去。而窘迫的車夫,也隨即跟了出去。
小師父搖了搖頭,生怕兩人再出什麼亂子,急忙跟了出去。
偌大的院子,隻剩下了彎月和那個男子,西柏也在剛才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姑娘,實不相瞞,在下來到這裏,是為了尋回愛妻。”男子憂鬱的答道,同時輕咳了一聲。
“哦,尊夫人怎麼了?”彎月好奇問道。
男子歎道:“此事,還是我負了她。”他舉起桌上的一杯淡茶,輕抿了一口,緩緩說道:“我們的結合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前,我們也隻有幾麵之緣。初見時,她在撥弄琴弦,我隨父親前去拜訪,不經意間看到了她。而她見到我後,竟然緊張的連連彈錯了好幾個音符。”憶起往昔,他的眼裏有著說不清的憐惜與溫柔:“還記得我們成親的那日,她羞澀的很,即便我給了她世間最好的東西。她也不曾因我恃寵而驕。可是,我……為了家族的事情,不得不做了些傷害她的事情。紙裏包不住火,她終於還是知道了,那夜,她永遠的離我而去。”她那手腕上的殷紅,至今還讓他痛徹心扉。如果,他們從未有相見,他不是因為家族而娶她,這場劫數,是否就能避免?
宛如啊宛如,每當我獨處時,總會想起你羞澀的樣子。如今陰陽兩隔,我又當如何償還欠你的一點一滴。
男子心痛的閉上眼,眼前,仍是愛妻的萬千表情。可無論自己如何思念,她卻從來沒有進入過自己的夢境裏。
宛如,宛如……
彎月憐惜地看向他,說道:“離是緣,合也是緣。隻是緣起緣散,終究要有個結束。不過,該爭取的還是要爭取,你有沒有想過去尋回她?”
男子點了點頭:“我試過,可,若要尋回她,還需要一樣東西,方能成事。”為了這個東西,他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
“什麼東西?”彎月好奇地問道。
男子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起來。正當他欲開口時,一聲響亮的梵音憑空而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彎月循聲望去,隻見院門前,立著一位又瘦又黑、慈眉善目的老師傅。剛才的梵音便是這位師父所發出的。
男子不悅的回過頭,站起身來道:“靜悟法師,你終於來了。”
靜悟法師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今日難得有貴客大駕光臨。慕小姐,不知將軍近況如何?”
彎月含糊其辭道:“家父還好,有勞師父掛心了。”
靜悟法師的眼,在彎月身上掃了一圈兒,其中似有困惑。他隨即看向男子道:“陳施主,這些日子,你可參悟到了什麼?”
男子冷然答道:“惟候有緣人。”
靜悟搖了搖頭:“施主何必如此執迷。逝者如斯,不可挽也。施主若要逆天行事,生者與逝者,都會承擔更深重的苦楚。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男子的灰色的瞳孔,在瞬間變得殷紅:“大師是要說教在下嗎?就算逆天行事,我也要挽回她。”
靜悟微不可見的歎息了一聲,他衝著彎月說道:“慕施主,老衲剛才有失遠迎,這邊請。”
彎月聞言,對男子安慰道:“別擔心,一切會好起來的。佛祖慈悲,一定會保佑你們的。”
佛祖慈悲?男子的嘴角暗地裏升起了一股冷笑。自己,早已喪失了被悲憫的資格。
“主人,要不要現在動手?”西柏從暗處走出來,問道。
男子複又坐下,擺手道:“莫要在佛寺裏動手,等他們出去了,也不遲。那些跟來的暗衛,都解決了?”
西柏點了點頭:“是的,一共十三名暗衛,已經就地解決。”
男子沉默的拿起竹蕭,纏綿的音符再次從他的指尖流出。惟有此時,才能見到曾經繚繞於心頭的倩影,才能向她訴說心頭的繾綣。
宛如,等我,一定會帶你回來的。
××××8
哎,孽緣呦孽緣……
彎月走後,江家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兒,就連善良大度的宛如也未能幸免。呼呼,劇情需要,莫砸……
ps:《吳哥》屬於現代文,需要轉組換編輯,呼呼,隻能先更《糟糠》了,等新編編確定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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