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32 更新時間:12-07-06 08:03
在木睛開始發飆之前,艾已獨自離開了那片桃林。
不是不想參於她們,隻是,竟不知該如何做才可以。
上次她拒絕了晴兒她們幾個的好意,還那麼冷淡的將他們一片好心為她裝滿的兩缸水給倒掉了。惹得晴兒大哭了一場。艾其實在事後對此相當愧疚,卻不知該怎麼向他們解釋自己當時那異常的固執。
還好單純的晴兒對此並不介意,平日裏還是對她親親熱熱的,[姐姐]兩字不離口。便是那兩個少年,也看不出對她有什麼異樣。
艾相當感激他們的大度,隻是……
在自己失去力量的時候,她驚駭地發現,自己仿佛也同時竟變得不知道如何和人相處了。
艾無法形容出那種感覺。
好像是一顆心被人拿走了,又仿佛是所有的喜怒哀樂和情感都被裹上了一層東西,竟像變得不是自己的了。
更可怕的是,她再也無法忍受與任何人近距離相處。縱使是認識的熟人,和他多說幾句話後,也隻想避開,隻想逃走。更不用提讓人碰到她的手或是衣裳。
本來寬厚的性子好像變得無端端的暴燥起來,往往在看到某些稍稍逆了她心意的事物時,竟有一種將其親手毀掉的暴虐衝動。艾耗盡了理智與耐力,才能控製住自己不變成一個破壞狂。
隻是,性子卻不自覺地變得孤僻了。她變得不喜歡陽光,不喜歡笑,不喜歡參加一切熱鬧的場合。反而最愛一個人靜靜走在月光下,坐在黑暗裏,將整個麵孔、整個身體都隱藏起來,隻用那雙漆黑的眼瞳看著身邊的一切。
仿佛隻有黑暗與寂寞才能讓她感覺到真正的平靜與安心。
到此刻時,能靠近她身側一尺內卻不讓她如避蛇蠍的生物已隻有阿墨一個。
……
看著泉水中的自己的臉,艾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如何才能真心去笑。
扶著水桶,她摸摸自己的臉。觸手處冰涼而光潔,隻是,卻沒有表情。
任何事,任何人,任何情感,都似和自己隔了一層看不見的透明薄膜,再也無法接觸到自己的心。
縱使明明知道木晴木炅木沉香與燕先生夫婦對自己是真心的好,可是,她卻總好像缺了些什麼似的,無法也不知道如何以同樣的真心與熱情去回應。
……
這樣子的變化,對自己,是悲哀,還是幸運?
……
*****
在終於提滿第三缸水後,又走了個來回的艾拎著裝得八分滿的木桶已到了酒坊竹棚前的那塊空地上。正放下桶來歇口氣的她卻不自覺地留意到了左邊小路上正走過來那個女孩子。
那女孩兒年齡應該與艾差不多,個子比艾稍稍高一點,也更瘦些。麵容頗為清秀,略帶咖啡色的頭發在夏日的陽光下極為順直清爽。身上淺藍色的衫子看得出衣料剪裁都是極上乘的,領口袖口還滾著精致的寶藍色花邊。隻是卻似已洗得有些發白了。
所有這些印象都隻是艾的匆匆一瞥,真正吸引艾的還是那女孩子斜分流海下的那雙眼眸。
長睫毛,尾端略略飛揚的形狀,黑白分明的眸子。無疑,這是一雙漂亮的眼睛。
隻是,眼瞳中卻似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冷淡與漠然之色。仿佛它及它的主人站在整個世界之外,與所有人都有著一段可望而不可及的距離。仿佛它眼前的這個世界裏,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它去重視或注意。
於是,她的整個人第一眼看起來,便似已帶著三分冷漠,七分疏離。
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注意到她。
是因為她的眼神麼?還是因為她的表情?是因為覺得看起來竟有那麼一絲似曾相識麼?
當那女孩子從自己身邊走過時,艾訝然的發現自己丹田處某種凝滯的氣流仿佛微微一動。
……
*****
原本在酒坊站櫃台的是燕夫人,可是今天燕夫人飯後有些倦了,午覺睡得分外的長。燕先生卻一時竟找不到平時最喜歡晃來晃去的那幾個小家夥,心疼懷孕的夫人的他便自告奮勇地由幕後轉向台前,自己親自當壚賣酒。
看到這淺藍色衣裳的少女走進來時,燕先生嗬嗬笑了起來,“漠輕寒,今天你又是為你母親買酒的麼?[桃花釀]還是[梅華露]?--還是老規矩你自己拿吧!”
那名叫漠輕寒的少女也不說話,隻微微點點頭。從口袋裏摸出兩枚銀幣放在酒櫃上後,她便徑直到右首的酒架上抱了一壇十斤裝的[梅華露]直接走了出去。
[還是那麼不愛說話……唉,女孩子還是應該活潑快樂一點比較好……]
看著她的背影,燕先生揪著絡腮胡子搖搖頭。
正感歎間,卻看見酒櫃前的木地板上多了個淺藍色的小荷包。
撿起來看時,隻覺得手工極精細,結得很漂亮的穗子上還掛著個製作同樣精致的袖珍布製娃娃。
[是漠輕寒掉的東西吧,這麼秀氣複雜的東西隻有女孩兒家才會帶在身上。]
走出酒坊看時,卻發現漠輕寒已走得看不見了。
抬眼卻正看到艾提著桶從酒坊後進走出來。燕先生一喜,急忙喊住了她。
*****
[從酒坊往西走,數到第七家。門前有竹籬,屋右側有一株年齡極大的梅樹……]
按著燕先生交待的路線,艾帶著荷包慢慢向那個令她印象深刻的、名叫漠輕寒的女孩子住的地方找過去。
按她此時的性子,隻想離所有人越遠越好,更別提這種連話都沒說過一句的陌生人了。
可是,這個女孩子給她的印象卻不一樣。究竟有哪些不同她也不能清晰說出,仿佛是一種潛意識裏的直覺在叫她莫要拒這個人於千裏之外。
所以,向來不願意和不熟的人打交道的她很爽快的答應了燕先生讓她幫忙還荷包的要求,讓以為本會大費一番唇舌的燕先生倒奇怪了一番。
*****
走進低矮的籬笆,艾敲了敲眼前那手工拙劣的木門。半晌卻沒有一個人應。
“請問有人嗎?”艾將門推開了一條縫,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重到幾乎嗆鼻的酒氣。熏得她差一點兒就逃了開去。
“請問是漠輕寒家麼?”在客廳的大桌子旁,艾發現了一個人影。卻是個大約三十多歲的女子,穿著件滿是酒漬的舊衣服,略帶咖啡色的頭發亂糟糟地披在肩頭。她容貌本應是個美人,隻是此刻過於蒼白的臉明顯有些浮腫,眼角幾條明顯的皺紋更深刻而囂張地點明了她的年齡。
看到有人進來,她隻漠不關心地看了一眼後,便全心全意地將注意力又放到了手中的酒瓶上。仿佛將那壇[梅華露]一滴不灑地倒到酒瓶中便是她整個人生中最大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世界上再沒有其它任何事值得她去關心。
“……”看著她,艾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躊躇了片刻,方才又開了口,“我是給漠輕寒送還她掉的東西的——請問您是她的母親麼?——”
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艾接下來的話,“沒用的。除了給她酒,你跟她說什麼她都聽不見。”
轉過頭,便看見那淺藍衫子的少女端著個小托盤從後進的院子裏走了過來。身後一片黑煙滾滾。
“那個……那個……”指著她身後的那片狼籍,向來漠然的艾也實在不能不提醒她火災的可能性。
順著艾的眼神往後看了一眼後,名為漠輕寒的少女毫不在意地收回了視線,“不用擔心,反正天天都這樣。”
“……”
艾實在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
放在桌上的菜很簡單。
一盤切成片的鹵牛肉,一盤拌著辣醬的蘿卜絲,還有一盤炒得大半成了黑炭的花生米。
看得自己本有一手不錯廚藝的艾直搖頭。
“對了,你剛剛說有什麼事?”漠輕寒開了口,依舊是那種漠然而冷淡的口吻。
“這個荷包是你的嗎?燕先生托我把它還給你……”
漠輕寒掃了一眼那個荷包後,便直接從艾手中取了過來。轉身向裏屋走去的她連個謝字也未說一聲。
艾氣得有些發怔--她自己雖說現在性子有幾分孤僻,但和眼前的這位少女一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像這樣子的人,她以前從未見過。
正準備甩手就走時,卻聽到後麵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你是誰……是你,是你!--你又要丟下我嗎……你這個負心人……”
一隻手狠狠扯住了她的衣服,一張噴著酒氣的麵孔湊近了艾--卻是那個應該是漠輕寒母親的女子撲了過來。
艾嚇了一跳,急急想從她抓得死緊的手指間將衣裳拉出來。隻是一時間又哪裏拔得出。
正窘迫間,一雙有著細長手指的手幫了她。
是漠輕寒。
攔住猶自不願停手的酗酒女子,她的眼中竟似有一絲悲傷,“媽~~媽~~住手啊!她不是的,你仔細看一下,她不是那個人~~”
狂亂揮舞的雙手終於慢慢停下,那醉酒的女子孩子般無助地看著漠輕寒,“真的不是嗎?真的不是的?……”
她忽然捂著臉哭了出來,“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們倆個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艾看得莫明其妙,隻是心中卻因這壓抑的氣氛而覺得很不舒服。微微垂下的視線中有鮮豔的色彩一晃,她直覺地伸手從地上撿起一物。
卻是個精美的西陸娃娃。約手掌般大小,身材臉龐比例卻完美如模特兒。大大的碧藍眼睛,小小的嫣紅嘴兒,黑睫毛長而翹。身上雪白的衣裳手工極為精細,唯有裙角處還有幾處針腳似乎沒有完工。
隻是此刻,它看起來卻似被人狠狠用力拉扯過一般,白外套上還有幾處明顯的黑腳印。艾忍不住用手擦了擦。
正安撫著已逐漸平靜下來的母親的漠輕寒眸子裏掠過一抹看不清的表情,看著艾的神色卻似溫和了些。
察覺到漠輕寒視線的艾將手裏的娃娃遞了過去,“你的吧?給你。”
一身淺藍衫子的女孩兒默默伸手接過,依舊是什麼感謝的話也沒說。
*****
當任務完成的艾快走回酒坊的時候,卻訝然發現那漠輕寒追了過來。
“送給你。”
短短的三個字後,那個淺藍的身影又已走遠了。
隻留下艾愕然看著被塞到自己手中的那個全身淡碧色裝束的西陸娃娃。
*****
晚上,同住一屋的木晴看到了這個娃娃。
她在大感羨慕的同時也握著娃娃大叫奇怪:“那個漠輕寒平時可不愛理人了呢~~~除了看到她經常來這兒給她媽媽買酒之外~~~我都沒跟她打過交道呢~~~對對,我和炅哥哥沉香哥哥們都沒聽過她說話呢~~~唔~唔~看來還是艾姐姐最厲害,竟然能讓她一見麵就送東西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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