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23 更新時間：12-06-27 08:09
同一個清晨。
由與沙頓也像要去接班的米勒一樣，早早便出了門。
足足在密林裏穿行了四十分鍾後，眼見由依舊一個勁地往前走，不明所以的沙頓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喂！由！你到底要到哪裏去啊？”
“到車持北方！”
“車持？喂，那不是——！”正伸手拉正自己頭上棒球帽的帥哥聞言傻了眼。
“沒錯！就是十年前那場儀式所舉行的地方！
不過，從那裏吹過來的風帶有碧的氣息，我相信碧一定就在那兒。“
“氣息！味道！你在說些什麼啊？”沙頓為之愕然。
人類的嗅覺怎麼可能分辨出這種細微的痕跡呢？
“你是人類啊！又不是警犬——根本便不可能嗅得出碧的什麼氣味！
我看你根本就是以這個借口為由，想偷溜出來，擅自行動！”
望著一臉懷疑之色的沙頓，由卻笑了。
一把揪過沙頓的深色休閑服外套，湊近聞了聞，他含笑以那雙在陽光下如黃玉般的眼睛嘲弄的看著沙頓那驚疑不定的臉：“小心一點！你的身上有一股死屍的味道！“
“嘲弄人也要有個限度吧！”氣得黑臉發紫的沙頓重重一腳跺下去，卻忽然覺得腳底的觸覺似乎有點不對，低頭看時，不禁蹦了起來，連跌了三步才站穩。
“由！是屍體！我踩到屍體了！”
遠遠站在一邊，袖手旁觀的由輕笑著欣賞著這一貫的冷靜者驚惶失措的模樣。
……
地上的這具屍體屬於一隻未成年雄性猴仔。
死亡時間看起來應是最近兩三天內。
胸腹之間的內髒已被吃得一幹二淨。
“猴子的屍體怎麼會——”已克服驚徨，在厚厚長草上擦淨了鞋子的沙頓疑惑地提出問題。
未等一旁深思的由答話，他已自問自答的說出猜測的可能答案。
“大概是大猴子把它給殺了吧——上次聰也說過會有這類事。
不過，這也太殘忍了，它還那麼小……”
“……也許吧！”由破例沒有故意與沙頓抬扛，他深思的臉上有著罕見的凝重，“……不過……這種類似的猴子還真是與眾不同呢！”
——是在這島上進化而成的亞種猴嗎？
不隻有猴子而已。
這座島、島上的動物、植物，還有列在全島四周的那些遺跡……沒有一種是在我們的平常世界裏看得見的。
仿佛，就像是另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殘留，或是入口……
在急行軍又進行了二十五分鍾後，沙頓聽到了由的警告：“沙頓，小心那裏！”
“又是屍體嗎？”沙頓不由一驚，他小心翼翼地注意腳下。
可——
或許是運氣不佳吧，不出三步，他已覺得腳踝一緊，隨即是鑽心的疼痛。
由的第二句警告恰好“適時”地傳來：“不是，不過這裏從前就有很多陷井、捕獸夾……”
“……”
沙頓苦笑著伸手掰開腳腕上那本用來夾兔子的鐵夾子。
懶懶倚著一棵參天古木粗壯的樹幹，由含笑的話不知道是提醒還是諷刺。
“你忘了？
我們以前不是曾在這裏設下相當危險的陷井要來捉狐狸兔子什麼的嗎？
明明跟你講過，叫你不要跟來，你偏不聽！
難道，你真的那麼信不過我？”
“……”
正撕著衣角包著受傷的腳的沙頓答不出一個字來。
隻是看著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總覺得心中無名火起。
“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分明便是在取笑人嘛！可惡——
“我還站得起來！”不理會由伸過來的手，沙頓掙紮著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繼續往向前走。
“沙頓？！”
“我沒事！”
“那……離我遠一點，臭死了！”
“少羅嗦！快走路吧你！”
……
在似真似假的戲謔中，由隻覺得一直鬱悶的心情仿佛開朗了不少。
而碧的氣息也越來越近了。
望著前方似乎看不到盡頭的綠色海洋，由的心又沉了下來。
……碧！
你到底在哪裏？
碧在這裏。
但說實話，碧也不知道這裏是哪兒，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會跑到這個大洞穴裏來的。
仍在隱隱作痛的腦袋裏隻記得直升機墜落前手持麥克風的上校那驚惶的語調：“發生緊急事件，這架直升機要迫降了！”
……
這之後自己怎麼了呢？好像是抓著空氣瓶便摔到了海水裏了吧？當時昏昏沉沉的耳際裏似乎聽到由那幾乎是撕心裂肺的高呼：“碧！”
若直升機真的迫降了，那這裏是——
碧迷惑地打量著自己身處的這個石洞。
洞裏靜悄悄地似乎沒有別的人或物：洞內極寬廣，長寬約莫都有三四丈出頭的模樣；洞頂開得很高，洞裏的大部分地方都鋪著柔軟的幹草……
究竟是誰將自己救到這裏來的？
使勁搖搖依舊昏沉的腦袋，碧隻覺得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隻覺得似乎在迷迷糊糊的夢裏似乎有甘甜的汁水流入自己幹裂的唇中。
那是——
驀地，碧無意識環顧的眼神凝固在一個地方。
那是這個石洞內最裏側的角落，在半遮半掩的軟草中，赫然有著大量的人類的骸骨。
為什麼在這裏會有這麼多……？
碧小心翼翼地朝那片屍骨叢移得近了些，森森的白骨中早已失去生命的骷髏們那幽黑空洞的眼窩在半明半暗中望住他。
碧隻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下一瞬間，他所看見的東西更讓他猛地瞪圓了眼睛。
仿佛是鳳冠的形狀，垂著長長的球狀瓔絡，遍體嵌著水色調的寶石與裝飾。
即使有些破舊，即使滿是灰塵，即使在這樣黯淡的光線下，仍閃著磨滅不了的無生命的美麗光彩。
看著它，碧連指頭都在發抖。
這是——這是輝夜姬的發飾！
即使隻在五歲的記憶裏見過那麼一次，但以令碧永生永世都記得了。
為什麼它會在這裏？
難道說，那個烙在每個少年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又美麗又殘忍的名叫輝夜姬的女子仍留在……
身後有巨大的黑影擋住了從洞口射進來的陽光。
注意到這一點的碧從深思中將心神拔了出來。
當他抬起頭時，他便看到了一種他以前從未見過或聽過的生物。
體積約有正常的熊那麼大，毛色卻是雪白而柔軟的，溫馴的眼睛為鮮紅色，外表特征卻怎麼看怎麼像田鼠增大了幾百倍以後的模樣，隻是以後肢可以直立。
這奇異的生特以幾乎是笑眯眯的神態看著呆望住它的碧。
伸出有五隻爪子的前肢，它獻寶似地捧給眼前這嬌小的人類一個鮮豔的紅蘋果。
給我吃的嗎？
可言語不通，無法溝通啊！
“我不要!”碧拚命搖手，可它卻捧著蘋果越逼越近，眼看已遞到碧懷裏了。
碧終於忍不住，“啪！”地一聲打掉了它爪中鮮豔的果子。
管它聽得懂聽不懂，碧歇斯底裏地大叫：“我說過，我不要啊！”
似乎有些傷心地望了望滾落一邊的蘋果，那生物流下淚來。
正當碧瞧得心中不忍時，卻見它猛地張開有薄薄飛翼連接的前後肢，一下子便撲了過來，緊緊將自己抱在懷裏。
自己幾時擁有了能令人類以外的種族也動心的能力了？
它八成是剛剛喪子或怎麼的，把自己當成了它的孩子也說不定了吧！
不過這些猜測大可以留待以後慢慢驗證，目前最重要的是，自己已快被它勒死了啊！
正當碧覺得已被勒得喘不過氣來時，它的擁抱似乎鬆了些。
下一秒鍾，這奇異的生物便已尖叫著將碧完全鬆開了。
跌在厚厚的幹草上好半天才緩過氣來的碧轉過頭看時，隻見滿洞裏飛舞的俱是這生物雪白的長毛。
而手執雪刃將它趕得四處亂跑的那個少年，那種特殊色彩的發色與眼睛，那獨一無二的敏捷身手，不是由卻是誰？
“由！”碧不禁驚喜地叫了起來。
“唰唰唰，”匕首泛起幾道寒光，將那生物嚇得逃了更快了些，回過頭以關心的眼神望一望碧，由大聲命令：
“碧！快閉上嘴巴，要是吸進它的毛，會引起氣喘的！”
順手再割下那生物的一截尾巴，眼見它嚇得夠嗆，一時半會兒應該是不會再來糾纏了，由也不再戀戰，握住碧的手，拉起他便向洞外跑去。
真是個好天氣啊！天空那麼藍！
正當三天沒見陽光的碧讚歎著天氣的晴朗時，卻發覺由與似乎是跑到了懸崖的邊緣。
——事實上，這裏是一個明顯橫斷地形的分界麵，碧身處的地層比眼前所見的另一片平地足足高了四五十米。
站在這裏，放眼望去，滿目皆是茫茫的樹海。
——卻不知由是什麼法子爬下來，找到自己的……
想到這裏，早已領教過由不死不休纏人工夫的碧不禁苦笑。
“由！到這裏來！”遠遠奔過來的沙頓在那片平地上朝兩人揮著手。
估計了一下眼前的地勢，由伸手蒙住了碧的眼睛，“抓住我！”
話音未落，他已躍了下來，仿佛全然不知道就這樣跳下來可能會摔斷骨頭。
“由！你——”沙頓嚇了一跳。
——他這分明就是拿別人和自己的生命冒險嘛！
他幾乎掩住了臉不敢再看。
不過，並末出現什麼血肉橫飛的慘狀。
因為由帶著碧先躍到了樹上，借著茂密的樹葉減緩了衝力，再慢慢從樹幹上滑了下來。
快落地的時候，沙頓接住了他們兩個。
“呼！呼——”
好長一段時間內，跳的人和接的人都為過度的緊張與脫力而隻有喘粗氣的力氣。
半晌，先恢複過來的沙頓才吐出一句話：“你沒事吧？碧！”
“嗯，還——好。”抹了一把冷汗喘息才定的碧費力地回答。
“天哪！真是嚇死人了！那是什麼東西啊？”眼力不錯地沙頓望了望仍在對麵高地上徘徊的白毛生物，又仔細估量了一下自己這三個人藏身的草叢，確定以角度來說，它決對看不到自己時，這才鬆了口氣，“從前這裏可沒有那種東西啊！喂，由……由？”
他看見由的肩頭在輕輕顫抖。
是歡喜得止不住笑容嗎？
湊近去瞟了一眼，沙頓才訝然叫了起來：
“喂喂——你在哭個什麼勁啊！”
看起來不像是喜極而泣啊！
扶扶帽簷，沙頓抱著一貫的善良胸懷去感化這一路上處處與自己作對的少年：“是不是受傷了？”
——誰叫你就這樣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
沒摔破腦袋已經算是很運氣了。
似乎聽到了他心中最後未說出的後兩句真心話，隻是卻懶得瞪他一眼。
由別過頭捂住臉，隻是不說話。
沙頓正頭痛地搜羅著腹中的勸慰之詞時，碧已由他身邊擦了過去，徑直來到由身旁，輕輕拉下由捂住臉不肯放下的右手。
碧的話裏有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由？由！已經沒事了！”
滿眼盈著淚水的少年此時看起來有著說不出的脆弱。
那種在他臉上從未見過的表情讓沙頓看得一愣。
碧繼續輕聲安撫著依舊不住淚水的由：“由，不要哭了，有我在這裏呢！沒事了，所以你別再哭了！不用擔心我，瞧！我什麼事都沒有啊！”
由隻是緊緊握住碧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和著淚水叫著碧的名字。
仿佛一隻被丟棄已久地家生貓兒終於重新找到了飼主一般……
傻愣愣呆在一邊的沙頓實在搞不懂：為什麼該哭的人在安慰人，而挺身而出的勇士此刻卻像受委屈的女孩子一般在流淚呢？
當由終於恢複平靜下來時，望著對麵的那奇異生物終於黯然地返回洞穴，碧緩緩說出他在那洞內發現的東西。
“什麼，祭品的人骨頭？”沙頓吃驚得隻差沒蹦了起來。
“嗯！根據地點來看，我想應該不會有錯！
大概是有人在那兒舉行過什麼祭典吧！而且，根據數量，我懷疑還不隻一次。”
“真的有那麼多嗎？”
若非忌憚這島上奇奇怪怪的生物太多，兩個人一定會想法子再跑回石洞裏去看看。
“是啊。”碧回答的聲音很輕，“還有，在那裏我還看見了‘輝夜姬’的發飾。”
仿佛被電擊中了一般，由與沙頓渾身一抖，滿是震驚與不信的眼神在瞬間籠罩了說話者。
碧清澈的眼睛色澤似乎變得暗了些，望著同伴，他緩緩地重複著事實的口氣幾乎是無奈：“就是那個——那個我們把她給殺了的輝夜姬所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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