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92 更新時間:12-10-24 16:17
一切似乎都沒變,熟悉的小巷,熟悉的味道,朱家奶奶燒魚的味道,劉家嬸嬸燉肉的香氣,於漠文勸住杜銳送他回來的熱情,自己搭車悄悄回了家,在巷子裏感覺著曾在他夢裏的一切。
輕輕叩門,斑白發下的滄桑麵孔,是老爸,似乎老了許多,常常笑容滿麵的眼裏卻泛起驚喜的淚花,“老伴,是文子回來啦。。。”廚房裏似乎有東西跌落的聲音,踉蹌的腳步裏隨著響亮的呼喝,“這臭小子,終於還想起這裏有個家。”
大哥,大嫂,小侄。幾年未見,家裏還是那種暖暖的感覺,讓於漠文的心裏得到空前的滿足,外麵曾經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熟悉的各色麵孔一閃而過,卻隻有某個模糊的影子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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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段忙碌,宇非公司漸漸進入正軌,於漠文又恢複了往日的自如。
與嶽路遠溝通後的招兵買馬,項目研判後的迅速啟動,他忙成了一個陀螺。父母許是習慣了他的不常回家。大哥正處在事業上升期,並不顧得他多少,偶爾周末回家卻又被電話喚走,家人隻是看著他帶著歉意的麵孔寬容地笑笑,“孩子,咱年輕,不怕多幹點,別辜負了別人對咱的信任,隻是要保重身體。”
多年後,於漠文憶起這些,心中總是充滿愧疚,那時太年輕,就象鳥兒羽翼乍豐,眼中隻有深遠的藍天,卻沒有想到人生哪有常聚,待到有承歡意識的時候,老人卻已年邁,吃不得,動不得,隨時等待著被召喚的那一天。
因為每日的充實和忙碌,於漠文並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悄悄逝。
這一年次貸危機逐漸蔓延全球,地產市場經曆了短暫的繁榮之後,也被次貸危機拉入了不景氣的洪流。因為幾個一線城市房價的不斷上升,有專家陸續炮製出泡沫論,便又迎來幾次的調控與緊縮政策。有開發商被傳因資金鏈斷掉而跑路。宇非公司的項目卻因為背靠宇浩集團而有驚無險地順利開盤。同時安城市場也如其他地市一樣湧進幾家實力強勁的地產大鱷,背靠政府大樹,動作迅速,再加上本地幾個實力雄厚的開發企業,將安城變成了一個大工地,東西南北四麵開花,城市CBD,湖水山墅,城市大宅。。。想到的,沒想到的樓盤遍地開花,硬是出現與大環境不相稱的空間繁盛。
於漠文,哦不,現在應該稱於總,他已經被董事會下文正式任命為宇非亞地產安城分公司的總經理,宇非公司的副總經理。
在強手如林的競爭中占有一席之地,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些年的酸甜苦辣隻有於漠文自己清楚。
這一日於漠文走出電梯的時候燈火已開始輝煌,背後有匆匆而來腳步聲,一回頭,是吳錚。因為合作的關係,為了辦公方便,非亞與宇浩的辦公地設在了一起。吳錚現在已經是宇浩的常務副總。
“吳總好,這麼晚才下班?”於漠文熱情招呼,對方卻隻點了下頭匆匆離去。有些奇怪,於漠文捕捉到對方抬起的眸中似乎有著強壓的怒氣和隱忍,業務似乎一切正常,似乎沒發生什麼事情啊,也可能是自己看錯了吧。水至清無魚,人至察無徒,他甩甩腦袋,朝門口去。
鄭大家雲難得糊塗,吳錚目前是安城地產界出了名的“骨灰”級人物。看起來待人平和,但於漠文卻一直隱隱感覺這不是他的真實麵目。他不笨,這些年的經曆讓他看過形形色色的人,別人待他至誠他也投桃報李,別人與他虛與委蛇他也學會了假麵應付,隻是繁華寂滅時卻隻有深深的疲憊,無處可訴,無人可言,身邊有很多人,但卻不足以敞開全部。子歸,似乎已經完全退出了的他的生活。每每回非亞述職,隻有嶽路遠審視的目光,呂賽的關懷,肖飛的的誌得意滿。來去匆匆,每日裏充斥的隻有工作,無端的,他對自己的生活漸生厭倦。
而一旦回家,麵對母親與父親擔心的目光,他卻又無顏以對。他自忖自己似乎患上了感情潔癖,身邊的至親朋友自知道他的情況,撮合了不少女孩子見麵,卻不知道哪裏來的抵觸情緒,甚至連繼續交往的勇氣和努力都沒有,母親見過了他因相親帶來的痛苦,漸漸也就隨他,好在這個兒子,除了婚事,別的都為他爭足了臉麵,孝順、聽話、職業又好,有子如此,母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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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漸漸淡去,雨後的桐花鋪陳滿地,帶了些頹廢的美感。
輕踩油門,車子平穩行駛在剛剛整修過的綠蔭大道,於漠文的思緒卻不知道飄往何處。
神遊歸神遊,身體卻是條件反射般的見紅燈便踩刹車,有人影閃過,驚得他一激靈,未及回神,車門又被忽然打開,嚇得於漠文又一哆嗦,安城平素治安很好,難道竟然碰見打劫的?後悔沒早去收拾汽車的自動落鎖裝置,他隨手摸起副駕的手機,欲待報警,後麵一個清冷卻熟悉的聲音卻驚得扔掉了手中的電話。
“除了這車子還有點價值,你還有什麼可劫的?”依舊是略帶嘲諷的清冷語氣。
“車壞了,送我去藍夜!”說完不管主人如何,客人卻已經躺了下去,衝入鼻端的是一股強烈酒氣。
於漠文無語,醉汗與睡汗都不能輕易招惹,這些年他已經學乖了很多。往事如夢訴雲端,他已經不象往日那樣計較一切。自從網友浮生離世,他對一切都看淡了許多。浮生若夢,如此有才華的一個女子,也博不過命運的安排,他隻是俗子,便聽從於心吧。
藍夜是個酒吧,於漠文聽說過,詫異於徐落對安城的熟悉,他調轉車頭,向藍夜駛去。
“停車!”,徐落忽然坐起來低低吼道。於漠文踩住刹車,沿路邊緩緩停住,車上的人突然打開車門,不一會兒就聽見嘔吐的聲音,於漠文經曆過那種痛楚,低低歎息一聲,拔下鑰匙,從手盒中取出塊幹淨手絹,拿起水杯走了下去。
清俊的麵容有些狼籍,多日不見,他的臉似乎更白了,在隱隱的暮色下透著如玉的光澤,目中的滄桑讓他帶了些成熟的風韻,於漠文心中劃過這樣一句,卻又不由得暗自好笑。
對方不說話,卻接過了手絹與水杯,看著對方毫不猶豫地用著自己的東西洗漱,忽然憶起這小子的潔癖,於漠文訥訥解釋道,“對不起,車上隻有這些,要不我到前麵去給你買點,超市就在前麵,不用等多久。。。”
徐落瞪了於漠文一眼,冷哼道,“不用了!”抬腳上車,“找個清靜地方先吃點飯,我餓了!”
於漠文無奈,暗自詆毀,這家夥又拿自己當免費勞力,算了,就當前世欠了他的。他自顧上車,卻沒注意到後者眼中略過的複雜異色。
後來的於漠文經常想,如果當時沒有碰見徐落,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一切,如果不發生那一切,也就不會有再後來的一切,冥冥中原來真有一雙操控一切的雙手,硬把自己拽離原來的生命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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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那一夜於漠文並沒有記憶。他有印象的是與徐落進了一家餐館,飯菜口味似乎還不錯,最後發生了什麼他一無所知,中間似乎一直迷迷糊糊,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時光,有美女如雲,有子歸,有徐落,還有刁鑽古怪的一對小美女,那種感覺一會兒如在雲端,一會兒如墮深淵,待清醒後卻發現自己穿著家居服在家睡得好好的,是南柯一夢還是遇到鬼了,但是被徐落緊握雙手的感覺還在,於漠文搖搖頭,將一切幻像拋至腦後,他是總經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他以為什麼都沒發生,直至那天辦公室裏來了一對意外訪客。
於漠文看著秘書領進來的人有點發愣,一對小蘿莉很美,約摸十七八歲的年紀,麵部輪廓還有些隱約的熟悉,如果不是目光中透著的強烈譴責於漠文幾乎以為是愛慕者登門,害得他平日的伶牙俐齒都沒了用場。
“你憑什麼這樣對待我們小舅舅!你知不知道他現在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一切是怎麼來的!你為什麼可以跟那樣的男人也不願意接受他!”身量還未長足的秀氣雙姝異口同聲地聲討讓於漠文一頭霧水。
於漠文自問對電腦與網絡還是熟悉的,平日的辦公軟件他操作熟練,但對於深層的東西他是不了解的。
這一對小姐妹簡直是鬼才,兩雙小手利落地拿出白色的IPAD,一會兒幾個界麵出來,眼前的東西讓他腦子發暈。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震驚了,近來因為工作逐漸理順,他並不常回齊城。他經常上的是公司的OA平台,八卦財經他也多半關注安城,但非亞出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他一點消息都沒得到。“非亞掌門才俊攜美遇險,昏迷未醒,新少登基,遭遇信任危機。。。”那個新少的麵孔,赫然便是路子歸。
還有一些愛昧不清的圖片,雖然大部分都很模糊,但其中有幾張是清晰的徐落麵孔,痛並快樂著,與一具明顯的男身糾結在一起,腰部的明顯胎記讓他不由自主地摸上腰部。
“我們小舅舅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憑什麼讓你這樣欺侮。。。”於漠文遭遇到一對小丫頭的極度鄙視。
“為什麼我這邊沒有一點消息!”於漠文眼前發黑,卻強力支撐著自己,原來再次聽到他的消息可以讓自己如此充實,再次觸摸他的麵容可以讓他如此滿足。
他隱約也知道了自己這些年來的情感怪癖是因為什麼,不自覺地喜歡並執著於一個人常用的煙草,常喝的啤酒,常用的絹帕,常做的動作。。。原來無知覺中,他竟然已經陷入了某個人不經意間織就的網中,他竟然還甘之若飴。。。
年青時他曾經以編織這樣的美夢為樂,時至今日,他雖未至而立,但以他的聰慧,世事已洞悉太多。如果屬於自己的是這樣的一種緣份,他也不會拒絕。至於不確定的未來,他已經不是無知小子,他有信心去麵對未知的一切。
輕笑出聲,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一種解脫,卻不知這個笑容搞得那倆丫頭一愣。“你們倆似乎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既然是過來問罪,那就讓我清楚到底是哪裏做得讓兩位小美女做得不滿意,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我。。。”
一對小美女似乎還沒從那個笑容中恢複,聞言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略顯成熟些的開口道:“我們可以告訴你,但需要先遵守承諾保守秘密,不能讓小舅舅知道我們來找過你!”
“我為什麼要承諾,你們既然找過來,要想查自然可以找到線索,你們小舅舅又不是傻瓜,登機信息一查就可以知道,那個秘密可不是我能守得住得哦?”這倆丫頭自以為很了解成人的世界,就這樣從齊城跑到安城,還不知道家裏急成什麼樣子,估計在家也不是聽話的主,真不知道那父母是怎麼管教的。
“我們隻知道小舅舅很喜歡你,他現在情況很不好,大舅舅被車撞了,外公也病了。小舅舅那裏有很多你的照片,不過你不要問我們從哪裏知道的,而且還知道你們曾經有過ongnightstand。”另一側的小丫頭不緊不慢地說著,每一句都如重磅炸彈落在於漠文心上。
“你們是嶽湘汀的外孫女?嶽路遠的外甥女?但這跟路子歸有什麼關係,他怎麼又成了你們的小舅舅?”於漠文被說得昏昏然。
“小舅舅跟外祖母姓。”
“這些照片又是怎麼回事?”
“我們從小舅舅的私人郵箱找到的,從那天以後他就開始躲著不見我們,原來他從來不這樣子的,即使他離開了‘海岸’時也沒這樣頹廢,從我們查到這個郵件,我們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們一直都知道,你對他是不一樣的。你是好人,求求你,幫幫他吧。”其中一個女孩說著都帶了哭腔。
“等等,你們的父母都不管你們嗎?小小年紀就泡酒吧,不要以為我沒認出你們倆。還有你們說的ongnightstand又是怎麼回事?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ongnightstand”?
“切,我們不是小孩子,你們知道的我們都知道!我們父母都不管的事情你更管不著。”其中一個很是語氣不屑。
“隻有想為你好的人才會管你做得對錯與否,既然你們來找我就是想信任我,要是其他人我不屑說呢!既然你們自認為不是小孩子,我想也應該有了基本的是非觀。”於漠文幾句話說得雙姝無語。
“於叔叔,我叫路亭文,妹妹路亭立,您別生氣,其實我們很早就知道您的,事實上是母親過世得早,父親從不管我們,已經失去聯係很久了,一直以來都是外祖母和小舅舅帶著我們,外祖母去世後,我們一直和小舅舅在一起。”看起來稍文靜些的女孩一看苗頭不對,態度全然轉變,這一變臉搞得於漠文頗是怪異。
“那你大舅舅又是怎麼回事?已經有了未婚妻,怎麼又和別人在一起被撞?”
“大人的事情我們不想理那麼多!”得,這會兒又成小孩子了,於漠文在心裏直呼秀才遇到兵。
於漠文與亭文亭立互相被盤問著才搞清了大概經過。嶽路遠背著未婚妻約會其他女子被車撞得很嚴重,有人傳言說是他是故意被撞,可能是惹惱了未婚妻的家族勢力,也有可能惹著被約會女子的未婚夫,讓於漠文直感頭痛,同時非亞在齊城的多個地產項目被撬走,非亞這些年來主要精力放在地產業,投擲了大量資金,項目落空的信息被有心人在公告信息中披露後,引起股票一路走低,老掌門出麵維持大局,人心稍穩,卻不料媒體近日焦點一直關注非亞,竟又爆出往日之荒唐情史,言當年嶽湘汀為了當路家的乘龍快婿拋妻棄子才有現在的成就,標準的忘恩負義之徒,一邊是昏迷不醒的長子,一邊是此起彼伏的負麵消息,兵敗如山倒,嶽湘汀畢竟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殘局未收被一下氣倒,臥床不起。臨危負命的嶽家幼子嶽路歸(路子歸)不諳商場運作,被整得焦頭爛額,開始時還堅持與嶽文湛頂著一切壓力四處找人解決問題,但突然有一天,他拒不出門,將自己封閉了起來。整體非亞目前是一片殘局。
汽車穩穩行在路上,路旁景色依舊,心境卻已大不相同。後座的兩個丫頭看來也是累了,互相摟抱著在後座睡著了,如同連體的大娃娃,這是世界上最幸運和幸福的事情了吧,一直有一個懂你愛你的人在身邊陪伴著,想必不會寂寞的吧,而自己似乎孤獨已久。。。
安城的一切已經按部就班,平穩運行,於漠文在業界的口碑一直不錯,又有羅青染的悉心栽培,他身邊得力的師弟做助手,在市委身兼要職的兄長,在建委規劃業務局升任要職的發小,即使他不在,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讓司機把那倆丫頭送回家,於漠文站在自己家門口,感慨萬千,三年了,一千多個日夜就這樣轉眼過去,這三年收獲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不過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起點,掏出鑰匙開門,卻冷不防門被打開。一張清雅卻憔悴的麵孔出現在門口。
於漠文一呆,“子歸,原來你在這裏!”
子歸沒有說話,卻將他人拉進門來,不等於漠文放下東西,他人就已經擁住了於漠文,三年不見,原來修長的身子下麵隻有硌人的骨胳,於漠文心頭一酸,“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雙手也用力回抱住這個男人。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也不知道是誰主動的,當一室春光之後,於漠文再看看疲憊至極睡去的清顏,心中湧起無比的滿足,原來自己心中一直也在渴望著對方,以男子的軀體承歡,如果不是至愛這個人,有誰會做這樣的付出。
“你不知道小舅舅那一天是怎麼回的家,你什麼也不知道,一點兒也不心疼人,害得我們姐妹半夜出去給他買藥。。。”憶及此,於漠文利落下床,他可不能再讓這個人出問題。
我們還年輕,不管以後如何,讓我們一起來麵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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