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68 更新時間:09-12-04 18:16
第二章
楚傑住院的這段時間一直穿著病號服,無親無故的一個人自然不會有人給他送衣服,入院前的衣服在車禍中損壞了,出院時隻好穿朱梓的。可惜朱梓比楚傑高出半個頭,楚傑穿上朱梓的衣服,袖子、褲腿都長出一截,隻好翻折上去,樣子很滑稽。
由於出院是突然決定的,朱梓並沒有跟朋友們說。無人接送的難兄難弟,斷腿的拄著拐杖,斷手的脖子上掛根紗布帶子吊住右手,拿上出院手續打車回家。
朱梓並沒有因為車禍而對出租車產生不可抵觸的恐懼,畢竟車禍來得突然,不是人所能控製的。朱梓深信恐懼來自心裏,出租車隻是發生災難的載體而已。這個世界上隨時都可能發生災難,如果怕這怕那的,人是不是就不用出家門了?就算不出家門也有可能會碰上地震,該你倒黴,肯定跑不掉。朱梓能想通這些,也算值得慶幸了,隻是,不是所有人能想通所有的事,妻子沒了的這個事實朱梓接受了,那接下去的生活他準備好了麼?
出租車駛入小區,停在家門前。朱梓付了錢,領著楚傑下車。
朱梓掏出長褲口袋裏的鑰匙插入鎖糟中,輕輕擰動,擰到底朱梓卻停下手裏的動作。楚傑見門已經打開,朱梓卻沒了動作,便幫他推動門板,“嘎吱”一聲,門緩緩打開。
家裏還是走前的樣子,隻不過少了個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朱梓鼻頭一酸,還是忍下了湧到眼角的淚水。他脫了鞋,赤腳走了進去。
“地上髒。”楚傑叫住朱梓,這別墅將近一個月沒人住、沒人打理,地板上早就鋪滿薄薄的一層灰。
朱梓好似沒有聽到,徑直走到窗邊。
主人都不在乎了,楚傑這個即將成為白吃白住的人也不好有什麼意見,脫了鞋子,也隨他光腳走到窗邊,身後留下兩排腳印。
窗台上擺放著幾盆枯萎的植物,毫無生氣地低垂著腦袋。從窗邊地上幾片幹枯的花瓣依稀能猜出,這些植物也曾花團錦簇、絢麗奪目過。
朱梓摩挲著花盆的邊沿,用一種很難形容的眼神看著盆裏的植物,“我們走前這花還沒有開,它怎麼不等我們回來就敗了?還是它一開始就知道,回來看它的隻有我一人。”
“不是還有我麼?都是我沒有眼福。”楚傑左腿不便,要不定會幫朱梓把地上的花瓣撿起來,眼下卻隻能拍拍他的肩安慰他,“花開花敗由花期決定,這回沒看到,我們再去買幾盆放在家裏,下次我陪你一起看。”
睹物思人的朱梓愣愣地抬頭,楚傑衝他笑了笑,“快到冬天了,我們去買梅花好不好?”
朱梓還沒來及細想,就已經點頭答應了他。
楚傑右腿承受整個身體的重量,時間久了吃不消,拄著拐杖的腋下也被戳得發麻。朱梓看他晃晃悠悠的快要倒了,幫他抽出椅子讓他坐下休息。楚傑摸了下椅麵,又是一層灰。
朱梓讓楚傑靠著桌沿等他,回來時手上多了條抹布。他彎腰去擦椅麵,卻發現椅麵上多了一副豬頭。
一旁的楚傑搖了搖沾滿灰塵的手指,那可是他短時間內的大作,“畫得像麼?”
“一眼就能就看出是個豬頭。”
“啊?”楚傑故作失望,“我畫得才不是豬頭。”
朱梓的好奇心被他挑起,想要一探究竟,“那你畫得這是?”
“你呀!”楚傑很認真地說,跟著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引得朱梓跟著他一起笑了下,雖然隻是淡淡的一抹,卻被楚傑緊緊抓牢。楚傑籲了口氣,心想:他終於笑了。
朱梓家是上下兩層的小別墅,讓兩個手腳不便的人打掃幹淨簡直是天方夜譚。朱梓給物業掛了個電話,一會兒工夫,一位小時工阿姨被派遣過來。
朱梓叮囑她把地板和窗戶擦幹淨,主臥和客房的窗簾、被單、窗套全部換下洗淨就行了。至於晚飯,他自己來做。
楚傑一瘸一拐地跟在朱梓屁股後麵,朱梓進了廚房,他就也進廚房。朱梓打開冰箱,他探頭一看——蔬菜變成了暗黑色,青椒軟稀稀的還在往下層滴水,盤子的剩菜發出陣陣酸味。朱梓關上冰箱門,剛好看到下樓來的阿姨,便讓她把冰箱冷藏區的東西都丟了。
阿姨點點頭,指著手裏捧著的衣服問:“先生,這些放在主臥床上的衣服要洗麼?”
那些是走前急匆匆換下的睡衣,有朱梓的、也有妻子的。朱梓咬著下唇,想了幾秒說:“都洗了吧,洗好曬上。一共多少錢,我先給你,我們出去買些菜,萬一回來遲了,你忙好先走。”
“不用不用,您把錢給物業,到時候我跟他們算。”
朱梓從廚房的櫃子裏找出幾個購物袋遞給楚傑,然後拿起玄關處櫃子上的熊貓頭儲錢罐,倒了幾枚硬幣放在口袋裏之後才出門。
小區附近有家大型超市,當初開在這兒就是為小區住戶提供方便。朱梓步伐很慢地向超市走去,楚傑拄著拐杖剛好跟上他的速度。
一陣風吹過,楚傑掛在拐杖上的購物袋被風吹起,風停下,購物袋擦過朱梓打著石膏的手又飄落下來。
朱梓一邊慢慢地走一邊側過臉看楚傑,因為拄著拐,所以楚傑右邊肩膀略微向右下方傾斜,一不注意就會把掛在拐杖上的購物袋誤看成掛在楚傑肩上,配上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帶發修行的苦行僧。朱梓繼續想象,如果楚傑穿上黃色僧服,再剃個光頭,那豈不是正要變成一個和尚了?畫麵一轉,這和尚坐在自家餐桌旁,急不可耐地仰頭喝光自己燉的骨頭湯,還意猶未盡地砸吧著嘴問:“還有沒有?老衲還要一碗。”想著想著朱梓就笑出了聲。
見朱梓那副樣子,楚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突然笑了?”
“沒什麼。”朱梓擺擺手,忽然想到椅麵上的那個豬頭,“之前你是故意逗我笑的吧。”
“嗯。”沒有被人揭穿的窘迫感,楚傑大方地承認,還理所當然地說,“我馬上就要成為吃白食的人了,要是逗不得你開心,我哪能吃得安心?”
朱梓會心一笑,他心裏清楚,楚傑是心腸好,剛才的話也是為了逗他開心。當初在醫院衝動地提出讓楚傑住在他家,隻是怕房子太空太安靜。眼下,楚傑的表現完全超出他的設想,也許有這麼一個人陪著也好,至少在痊愈的這段時間裏,朱梓希望他能一直陪伴左右。至於痊愈的是他的手臂,還是他的心,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天氣才剛轉涼,超市早早地打開了空調製熱。原本楚傑左腿上打的厚厚的石膏就悶得他發熱,現在熱風灌了進來就更加的熱,外帶有些發癢。他右手努力地向左腿石膏逼近,身體扭成了S型,好不容易手剛觸摸到石膏,就被朱梓一巴掌拍開。
“手掌那麼厚,小心伸進去影響才固定好的位置。”
“那我癢怎麼辦,你不讓我撓我全身都會癢,你不知道癢是會傳染的麼?”楚傑撓了撓手臂、撓了撓脖子、又轉向腮幫子,頗像一隻正在抓虱子的猴子。
“傳染是傳染給別人,沒聽說過傳染給自己的。”朱梓說著往生活用品區走,楚傑跟在其後。
朱梓加快腳步,從不遠處的貨架上拿了個什麼東西又快速走回來,塞進楚傑手裏。
楚傑低頭一看——癢癢撓。趕緊把它塞進石膏與腿之間,輕輕地撓啊撓,麵部表情說不出的舒坦,就差閉上眼躺在床上用品區的樣品床上了。
朱梓耐心地站在原地等他撓,“還好沒有包裝,隻在把柄那兒栓了個價格牌。”
“對,就是。”楚傑附和道,“我可不想成為車禍撞不死,卻被癢死的人。”
朱梓臉色一白,楚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暗罵自己嘴笨,哪句話不能提就偏偏提。
楚傑用癢癢撓戳了下朱梓的腰,岔開話題不讓他瞎想,“我們再去買一個,以防回家後你癢了要跟我搶。”
“嗯。”朱梓的臉色回過來一些,跟著楚傑一起往前走。
楚傑右手握了兩個癢癢撓,一起敲了下腦門,“哎呀,瞧我這豬腦子,忘了推個手推車過來。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我去吧,你去了也推不過來。”
不過斷了腿而已,連推車這種小事都做不了,真成了廢物了……楚傑看了下拐杖,心底有些小小的沮喪。
朱梓見他耷拉著腦袋,停下腳步對他招招手,“過來,一起去吧,我推了車就沒手拿食物了,到時候還要靠你。”
朱梓的手像是一根線,一半在他手中,另一半拴在楚傑身上。聽到朱梓同樣需要幫忙才能完成平日裏的小事,楚傑心裏竟然滋生出小小的興奮感,他架空拐杖,單腿蹦了過去。
“也不小心點,急什麼。”朱梓小聲責怪他,“萬一摔倒了,我這個獨臂大俠可沒辦法把你弄走。”
似乎是被楚傑感染了,朱梓也開起玩笑,楚傑一時錯愕,隨即放下拐杖老實的拄著,與朱梓並肩同行。
選好晚飯所用的食材,買了些水果零食,朱梓又幫楚傑挑了一套洗漱用具。付了錢,兩人一個人提著一個購物袋出了超市。
回到家時,天色漸黑,小時工阿姨已經走了。
朱梓提著裝有食材的購物袋進了廚房才想起,他隻有一隻手能活動,怎麼洗菜、怎麼做飯?
楚傑費勁把椅子拖向廚房,朱梓不解,“你這是?”
拖了半天,楚傑累了,直接坐在被他拖到半道上的椅子上,氣喘籲籲地說:“我一個人在客廳無聊,去廚房監工,防止你偷吃。”
“我做的飯,自己還不能吃了?”朱梓好笑,讓楚傑站起來,幫他把椅子搬進廚房,“既然這麼說,我坐椅子,你做飯。”
楚傑的眼神裏有明顯的吃驚,而後麵露難色,“我不會做飯。”
“我教你。”朱梓指了指被石膏保護起來的手臂,“我這樣這麼切菜?”
“說好了,我隻負責切菜,炒菜什麼的我可不負責。”
“行,那你先把土豆給洗了,然後用小刀把皮刮掉。”
楚傑搞定好一切,朱梓已備好刀和菜板,靠在櫥櫃上等他。
楚傑目光掃過菜板和朱梓,最終落在自己手裏的兩個土豆上,“我切?”
“嗯,土豆絲。”
“這我可不行。”
朱梓拉來椅子放在菜板前,擺了個請的姿勢,“不試怎麼知道?”
一句話、一個動作,堵得楚傑出不說話,隻能硬著頭皮上。
櫥櫃不高,楚傑坐下後正好夠得著。他右手拿刀左手扶著土豆,兩手架起,如同小學生剛開始練字的認真模樣。
“對半切,然後一半一半地切片,最後切成絲。”
“遵命。”楚傑深吸一口氣,終於切下了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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