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下

章節字數:5378  更新時間:09-12-06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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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下

    沈拓住院的第三個星期,盛警官來了。

    “涉,你不是要煮些東西給我吃嗎?”

    視線在盛警官與沈拓身上轉了一圈後,程涉點點頭:“好,我這就回去煮。”

    直到看著程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坐在病床上的沈拓才回過頭麵對盛警官。

    盛警官對已經出去的程涉顯露出好奇:“他是?”

    沈拓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最重要的人。”

    是沈拓看似寧靜的表情表露出了什麼,還是盛警官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總之,沈拓的回答讓盛警官眼中充滿了然。

    “是重要到,不舍得讓他為自己擔心的人。”

    “是。”沈拓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可是我覺得,瞞著,會更讓他為你擔心。”

    沈拓不再回答,低頭,沉默。

    見狀,盛警官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他多事了,像沈拓這樣的天之嬌子,一定有自己的處理情感的辦法,他胡亂地發表什麼意見呢?

    隻是,要是外頭的人知道沈拓已經心有所屬——

    嗬,一定會引起一場大騷亂。

    搖搖頭,盛警官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理了下思緒,他視線直直對準沈拓,聲音沉緩地對他說:“沈先生,這次我來,除了探望受重傷的你,還有兩件事關一個月前的那具無頭女屍的事情要告訴你。”

    他的話讓表情一直冷靜的沈拓有些動容:“你們查找了什麼?”

    “是的,通過我們警方的調查,得知,死者名叫嚴彥豔,今年24歲,漢族,是一家廣告公司的會計——。她於今年五月七日突然失蹤,她的家人在五月九號向警方報案,十四號,她的屍體在東門大廈的頂樓倉庫裏被你發現——”

    “通過法醫更進一步的鑒定得到了她死時的準確時間為五月十號下午六點到九點之間。”

    “——她的胃是空的,由此得知,由她失蹤的那天算起,到她被人殺死的將近四天時間裏,她滴水未進。不知道凶手這麼做是迫不得己,還是有什麼目的……”

    說到這裏,盛警官從他帶來的檔案袋裏取出一些文件。

    “對了,我這裏有死者的照片——”盛警官一邊說,一邊由一遝文件中翻出一張照片遞給沈拓。

    “是個長相不錯,前途光明的女子,可惜了——”盛警官的惋惜聲仍未吐盡,把照片接在手中的沈拓驚駭的,仿佛照片棘手般突地把照片甩至一旁的動作讓他感到奇怪的收住了口。

    “沈先生?”

    “是她……”沈拓滿臉難以置信,方才拿著照片的手在微微顫抖。

    “沈先生,你認識她?”沈拓的表情讓他隻能這麼認為。

    “——不是認識。”沈拓扯起嘴角,像是在苦笑,“我見過她。”

    “見過?什麼時候?”

    沈拓把身子深深埋入柔軟的床鋪裏,許久才答,且答非所問:“她的頭發很長,將近有一米。”

    “沒錯。”把沈拓甩至一旁的照片揀起來的盛警官仔細端詳著照片裏的人,這是一張半身照,隻能看見照片裏長相清秀可人的女子長長的頭發披散著,根本就測不出頭發的長度。

    他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他已經翻閱過了照片裏的人的詳細資料。

    沈拓為什麼會知道,他說他見過她。

    “盛警官,這個女人失蹤的頭顱找到了沒?”

    “沒有。”盛警官頓了下才回答,“我們盡力了,還是一無所獲。”

    沈拓感覺到什麼一樣,長吐一口氣後,闔上了雙眼。

    “沈先生?”

    沈拓沒有張開眼,頭撇向一旁,不語。

    盛警官卻在這時突然感覺到,沈拓好像知道了什麼——

    “對了,沈先生。”兩人的無語中,盛警官突然說,“我們通過調查後知道,莫穎有一個兒子,他跟你向我們描述的那名白衣少年的形象很相像。他今年十七歲,個性很深沉、內斂。莫穎很疼他這個兒子,他們父子的關係也很好——”

    沈拓張開了眼,盯住盛警官:“盛警官,這麼一說來,這一係列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是他弄出來的可能性很高?因為我要徹查出他最敬愛的父親的罪證。”

    “話雖這麼說,但我們缺少證據,也難以查起。”

    “為什麼這麼說?”

    盛警官歎息:“他失蹤了,在兩個月,你向外界宣布正式接下關於東上翎的那件案件以前,他就離奇失蹤了。莫穎一直在找他,動用了所有能用的人脈,都一無所獲。”

    “怎麼會?!”怎麼這樣,案子看起來才出現了一點點苗頭,怎麼到頭來會落空!

    “可是現實就是,他就像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一樣,無影無蹤。”

    沈拓無力地再次閉上眼。

    久久,他才問:“他叫什麼名字?”

    盛警官在他的聲音落下片刻後,才答:“莫迎。”

    詛咒:指祈求鬼神加禍於所恨的人。

    他被詛咒了,被一個失蹤了的人詛咒了。

    雖然沒有證據肯定,但他知道,是這個叫莫迎的少年對他下了咒術。

    身為一名律師,沒有得到確實的證據就妄下斷定很是可笑,但他的直覺就是這麼告訴他:離奇失蹤的莫迎,就是在他遭遇詭異事件時,出現的那名白衣少年。

    很想深入去調查白衣少年的事情,但眼前,他還有更大的一樁案件等著他去擺平,於是,他隻能有求於人,刑警大隊的盛警官。

    “我會盡力查清楚莫迎是不是就是你所說的那名白衣少年,請放心打你的官司吧,沈先生。不管結果怎麼樣,誰都有權利知道事實,更何況這對受害人而言,是一次洗冤的機會。”

    “嗯,我會的。”短短一句話,已經表露內心的堅持。

    盛警官微笑著望著沈拓,說實在話,他並不認為沈拓如外界所言是一個冷酷的人。

    盡管他冷靜,但並不無情,怎麼可以說是冷酷?

    冷靜,是一個律師最起碼要具備的條件。如果不冷靜,他們怎麼抽絲剝繭查找證據,如果不冷靜,他們怎麼麵對敵手的指責時,坦然反駁。

    冷酷這個詞,是把他在法庭時沉著冷靜、語句深刻、直入主題的形象誇大化了。

    現在,他麵對的,不過是一個較沉著冷靜的平凡人。

    有情有愛,有自尊有堅持,哪來無情。

    笑笑,正想要起身告辭,突然又憶起一件事,便又對在想些什麼的人說道:“沈先生,關於你在律師事務所的地下停車場被車撞到的這起案件,我們警方還注意到一個疑點——”

    “什麼疑點?”沈拓一聽,顯得有些著急地問。

    “按肇禍司機向我們警方錄的口供裏說道,當時他急著把車開出去,是把車開得快了些。但真正造成他撞上你的原因是,就在他快要把車開出停車場院的出口時,麵前突然亮起強光,刺得他張不開眼,看不見前方。”

    “突然亮起強光?”沈拓皺起了眉。

    “有些奇怪,當我們警方去調查那裏時,根本就找不到什麼任何強光照明的裝置。我們認為是肇禍司機在撒謊,可是他十分堅持地說,當時他的確是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才會撞上你的。不然停車場出口處這麼寬,他怎麼還會撞上人。”

    盛警官話說到這裏時,深深看了一眼沈拓:“經過調查,我們肯定這名司機沒有與沈先生你有任何利害關係,我們排除了仇殺的可能性之後,發覺,要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事件,那名司機在那種寬敞的地方撞上沈先生你的機率非常低。更何況,那名司機那天晚上沒有喝一滴酒,腦子也很清楚,並且在撞上你的頭一時間,就把你送到了醫院。”

    “可是,那名司機所說的強光——我們一直找不到是哪裏發出的?”盛警官難抑地長歎。

    “盛警官,那名司機有沒有告訴你們,當時他撞了我之後,有沒有看到其他人呆在停車場裏?”

    “我們問過他,他很肯定地說,沒有。”

    “沒有?”

    “沒有。那名司機說,當時他撞了你之後,很著急地想找人幫忙,可是當時停車場裏一個人都沒有,他隻能一邊守著你,一邊打電話給120派救護車來救人。”

    沈拓聽罷,再次陷入沉默中。

    “沈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如果你知道了什麼,請你和我們警方合作,我們會盡力幫你查清楚案件始末的。”

    總覺得,沈拓掌握了他們警方所不知道的,並隱瞞了起來。

    沈拓扯起了嘴角,這麼一個輕微的動作,卻讓人深刻的清楚他在苦笑,有些無奈,有些苦澀。

    “盛警官,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事情,已經出乎常人所想,讓我到現在都覺得難以置信,又怎麼向你說明?”

    “沈先生?”聽得出沈拓話中有話,盛警官不禁問。

    沈拓卻不再回答,把身子靠在墊在床上的枕頭上後,他閉起了眼:“對不起,盛警官,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見狀,盛警官隻能無奈笑笑,起身離開。

    出了病房外,看到了應該是在家裏煮東西的人正坐在病房外的會客椅上。

    見到他出來,臉色有些蒼白的人趕緊站了起來,有些緊張,有些生澀地說:“你、你好……”

    是一個內向的人。盛警官很輕易就看出來了。

    “你好,是不是有事問我?”放鬆自己的表情,盛警官試圖讓自己麵對犯人時的堅冷不出現在這個看起來脆弱的人麵前。

    意外地,他用力搖著頭。

    “你不想知道沈拓的事情?”他感到奇怪的挑起了眉。

    “想知道,可是不想從別人的嘴裏知道。”

    “這樣啊。”回答著的他,靜靜看著內向的人眼裏閃爍的點點光芒。

    是一個外柔內剛的人。盛警官又下了一個定論。

    “沒事的話,那我先離開了。警局裏還有些事,等著我去處理。”揚著微笑,他客套地說著。

    “不打擾你了。”微微一個點頭,也淡淡笑著示意,方才還在緊張的人此時情緒穩定了許多。

    也是一個點頭,不再說話的盛警官越過比他矮些的男人,在他的注視下,一步步離開。

    傷口已經愈合,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運氣很好,住院一個月,外界聲稱被車撞得奄奄一息的沈拓在醫生的同意下,得以回家療養。

    在不放心的愛人的要求下,沈拓躺在柔軟舒適的臥榻上,什麼都不用做,靜靜看著他住院的這些日子來瘦了許多的身影忙碌地準備他住院一個月後回家的第一餐。

    整整一桌菜,就在沈拓的麵前,變魔法似的一道道擺了出來,就在程涉把飯端出來,看了一眼整桌的菜,滿意地點點頭後,朝沈拓走過來時,一直安靜的沈拓問:“涉,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問?”

    呆了一下,因為一時間不知道沈拓問的是什麼。

    隨後,他輕笑,來到他的麵前蹲下:“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你不想說,我問了你也不回答,那我又幹嘛要問?”

    深深注視程涉,片刻之後,沈拓突地把他狠狠抱入懷中。

    “拓?!”

    “嗬嗬,涉,你真是可愛!”把臉埋入愛人的肩,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可、可愛?!”用這個詞形容男人不見得會讓他高興。

    “可心惹人愛呀!”

    “你!”話不一次說完,會讓人產生誤解。但有的話就算都說完了,還是會讓人生氣。

    但程涉是哭笑不得:“你這是什麼爛形容!”

    感受著愛人就在自己懷中的幸福,沈拓說:“涉,我會告訴你的,一定會。”

    在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解決後,他會告訴他。

    程涉沉默了片刻,回答:“嗯,我等你,等你告訴我。”

    等,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們誰都不清楚。

    或許不清楚會更好,因為等到的時候,就是要重新等另一件事情的時候。

    等了又等,永無止盡。

    令人疲累。

    案件重審的首要條件,證據足夠。

    雖然起初是憑著一股衝上腦門的熱勁接下了手上的這樁官司,但之前他也有對它進行過審閱。這起官司打贏的可能性固然不高,卻並不是絕對不可能打贏,他發現,其中,有很多不合理之處。

    譬如,案件由始到末,莫穎向警方提供的證據都太顯眼、太明朗、太合理、太完美——這樣下來,就不合理了。

    接著,就是公安廳廳長陳少華的出現。他並不是在東上翎被判有罪時才出現的,在出事時,他就一直在幹預這起車禍。

    他找不到莫穎與陳少華有來往的證據,這就不能說明他們是賄賂雙方的關係。

    不管君繁再怎麼肯定,都不能做為證據,空口無憑啊。

    抬起手,沈拓感到疲憊的揉揉太陽穴。

    無意中的一個掃視,才發現,原本整潔的房間已經到處撒滿了他翻閱過的卷宗。

    看到棕褐色的大理石地板幾乎被白色的卷宗覆蓋的地麵,沈拓更感疲憊地把身子深深陷入椅子中。

    休息片刻,沈拓又收起精神繼續翻閱文件。

    這時,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沈拓略抬起視線看清來者是誰後,又把精神投放在卷宗上麵。

    已經習慣了沈拓在處理案件時對自己的冷漠,程涉笑笑,把剛剛做好的早餐放到沒有被遍布的卷宗蔓延到的另一張桌子上。

    無聲、步履輕盈,他深知此時的沈拓不喜被人打擾,連把托盤放下的動作都那麼小心翼翼。

    東西放好,麵對在書房埋頭翻閱文件已經一個晚上的人,想叫他吃早餐的話竟然說不出。他太投入了,任何心思都不想浪費在別的事物身上的投入。

    回過頭,怎麼也適應不了的內心的酸楚讓他的臉黯淡下來。

    就算清楚,就算明白,但這種連呼吸都困難的相處總是這麼困擾住自己,掙脫不開。

    搖搖頭,把這種難以適應的情感甩掉,讓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告訴自己,隻要他把這件事情辦完了,他就又會是那個把自己看重過一切的拓了。

    抬起頭,望著窗外天邊被厚雲覆蓋,沉悶的天空,想笑,卻露出一抹苦澀的表情。

    佯裝堅強,做一個知他懂他的愛人真累啊。

    “涉?”

    意外地,一雙堅韌有力的手臂穿過他的腰把他抱住。

    “在想什麼,一會搖頭一會又點頭的?”

    “拓?”

    他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身後的人。

    “幹嘛這樣子看我,我變成鬼了?”沈拓嘻笑著,伸手捏捏程涉的臉。

    “你——”想笑的,因為內心充滿了他在他內心最脆弱的時候出現的感動,可又被他不正經的言行逗得想生氣。

    “又氣又笑,小狗撒尿。”見狀,沈拓變本加厲的逗他。

    “沈拓!”

    這個人,這個人——沈拓你這個讓人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的愛人啊!

    用力推開他,程涉恨恨地翻身離開。

    “我生氣了,決定不做晚餐了,晚餐你自己想辦法吧。”

    “啊?!”沈拓苦下了一張臉,急急追上去想拉住他,“涉,你怎麼可以讓一個身受重傷的人上街吃東西。”

    “你不是說你已經完全康複了?”程涉斜眼冷睨他。

    “啊?!”沈拓沒想到近日來為能讓程涉放心讓他工作的理由,今日會成為他不做飯給他吃的借口。

    “我上班去了。”丟下這麼一句話後,程涉走出了房間並掩上了門——

    “涉啊——”沈拓“悲痛”的咆哮。

    門開了,露出了程涉故意板起的一張臉:“早餐在桌上,午餐我做好了放在餐桌上,你餓了放到微波爐裏熱一下就可以吃了。——晚上我要加班,如果你不想出去吃,就等到我八點半下班後回來煮吧……”

    “涉!”沈拓的頓時眼亮了起來。

    程涉不敢再看沈拓,碰地關上門,離開。這次,他真的離開了。

    留下的沈拓笑得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好久好久。

    久到眼角都流出了淚。

    伸手揩了下臉上的淚,放在嘴裏嚐了下,苦澀的味道刺激著味蕾。

    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偌大的房間,白色的卷宗覆蓋的地板,孤單地坐著的沈拓,任由一種叫寂寞的氣氛把自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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