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42 更新時間:09-12-13 15:37
誰偷走了唐卡的影子
在西藏,有那麼一個藏在深閨未被人記掛的地方,它叫作林芝縣。林芝縣好比西藏的“江南”,雨水充沛,有著最原始的森林,它被叢山環繞,不見天日。
聽說那有很多的杜鵑花,鮮紅的流淌在鳥鳴,山幽處。在古代的時候,杜鵑就因悲涼的啼叫而被賦予著悲情的色彩。可是在藏族的眼裏,並沒有杜鵑啼血的印象,杜鵑花被叫做“格桑梅朵”,意思是幸福花,並且,它是一種堅強的花,風雨愈是猛烈,它便開的更為的鮮豔。
我在那認識了唐卡,他是那樣一個特別的孩子。
第一次見麵,他用滿口含糊的話問我:“姐姐,有沒有見過一個叫格桑的女孩?”
我搖頭,我問他:“格桑是誰?”
他說:“格桑是我的全部。”
於是,我還是滿腦疑惑的走開了。隨行的朋友都叫我不用在意,這或許隻是個流浪的瘋孩子。
後來,我也很快地忘記了這件事。
林芝雖然是西藏比較大的一個縣,但是因為交通的關係,經濟並沒有得到很好的開發。從西藏到林芝隻能坐車,從拉薩開始坐車要8個小時。而來之前,因為對於天氣的疏漏,我們得逗留在林芝一段時間。現在是林芝的雨季,時常接連不斷的雨水,和江南不同的,這裏潮濕,悶熱,地麵上也是崎嶇不平。聽說在往墨脫雅魯藏布大峽穀地區走的話,有很大的可能會遇上泥石流。
並且,林芝的住宿條件在這算是好的,如果要在深入前進,可能遇到的麻煩會更多。我很少看到人那麼少的地方。一個大的縣,也隻有1000多個人,而我所在的地方,更是少。這樣的地方,什麼設備都是不全的。村上的人還是很熱情的招呼了我們,幫我們煮了菌湯,還有一些野菜。
我問他們:“認識那個叫唐卡的孩子嗎?”
他們說:“那個孩子阿,從他爸媽去世後,神智就一直不是很清楚。他老喜歡問別人格桑是誰,就算沒人理他,他還是再繼續找,叫格桑的女孩,我們都沒聽說,不過,他從小那麼苦,可能是上天的孩子,所以才要磨練他。”
這的人和我們的思想有很大的不同,他們相信神,有信仰。所以他們同情這個孩子,唐卡如果在城市裏,人們隻會把他當做瘋子。
夜晚的林芝,格外寂靜,四周可以想象到廣袤的森林,藍黑而茂密的森林盡頭是熠熠的雪峰,有時有巨大而晶瑩的冰川隨著溝穀延伸,突破雪線深入森林,長開不敗的各色野花散布其間,景致婉若童話世界。
我仿佛能感受到從遠古傳來厚頓的步伐,牽引著心靈暫時褪去塵世的汙垢,在這裏,我在慌亂中逐漸找到了明亮的光點。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光線在參差不齊的西藏古柏下落下了虛實交迭的影子。就其他很多西藏地區而言,林芝是太陽升起的地方,它的藏語意思就是“太陽的寶座”。對這樣偏僻幽靜的地方來說,陽光無非是最好的恩賜。
我在麵對著大片原始森林的時候,感受到了陽光真正給這兒的人帶來的希望。這一天,我看清了唐卡黝黑的小臉和固執的眼神。
白天的唐卡總是快樂的,他說:“隻要有陽光,我就能感覺到格桑就在自己身邊,溫暖切實地存在著。”
我問他:“格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孩?”
他一臉甜蜜地和我說:“格桑留著兩條長長的辮子,笑起來有深深的酒窩,格桑有時候很膽小,睡覺的時候身邊要有光才睡的著,有時候又很淘氣,她敢和我比賽爬樹,她常和我一起玩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麼,她為什麼離開你呢?”
“格桑沒有離開我,隻是喜歡和我玩捉迷藏的遊戲,我一小心,又把她丟了。”
因為不知道接下去還可以問什麼,所以還是回了住的地方,去吃了一些水果,麵包,當作早飯。
在旅店聽說了一些關於林芝的趣事。就像苯日神山位於林芝縣駐地普攏的東南方,雅魯藏布江的北側。那裏四季鮮花絡繹不絕。
那裏是苯教的起源地。苯教就好比是一種巫教。那些久遠的原始圖騰、原始苯教和盛行於今的藏傳佛教隱隱呼應,恰似一朵“隱秘的蓮花”。而林芝就更賦予著神與信仰的色彩。
就近和同伴們去了尼洋曲,這是一條異常美麗的河,是雅魯藏布江的一條支流。我可以清晰地看到我們疏落的影子在翡翠綠的水色中搖曳。那四周有迭起的山峰,潔白的雲朵,地下的一片被水流隔斷的陸地,各自散落著。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白色的花。
清澈、翠綠、潔白,這三種視覺效果是紛紛攘攘、難分難辨地交融在一起的。以西藏人的話來形容,就是“飛花碎玉”。
唐卡和我形容過這條河,他說:“姐姐,你有機會一定要去那裏,那裏不光是行雲流水,白雲會在水中流動,它更是一條悲傷的河,它是神山流下的眼淚,我想媽媽的時候,就會和格桑一起跑來看這條河,它是我們的母親河,它可以慰藉我們的心靈。”
於是,我終於站在了這條河麵前,感受了自然無窮的力量,我也可以逐漸理解西藏人對自然的崇拜,對圖騰的信仰。
唐卡有很強的圖騰信仰。可能很多人會不理解圖騰,圖騰一詞來源於印第安語"totem",意思為"它的親屬","它的標記"。認為本氏族人都源於某種特定的物種,大多數情況下,被認為與某種動物具有親緣關係,於是,圖騰信仰便與祖先崇拜發生了關係,在許多圖騰神話中,認為自己的祖先就來源於某種動物或植物,或是與某種動物或植物發生過親緣關係,於是某種動、植物便成了這個民族最古老的祖先。圖騰崇拜便是一種最原始的宗教形式。
這些都是回去後唐卡解釋給我聽的,當然,他說的還要主觀,有趣一些。對於西藏,陌生的超越我的想象,它與城市,荒蕪的孤島都不一樣。我們常在它貧窮落後的印象裏忽略了它的神力。
唐卡說:“我和格桑都認為,我們的祖先應該是天鳥。那些翅膀可以遮蔽邪惡,對世界放出淒慘的警鳴的神獸,對於善良的人們,會變成一隻翠綠的青鳥,帶給他們幸福。”
我問他:“為什麼不是人呢?”
他說:“因為人,沒有辦法遮蔽邪惡。他們太脆弱了,他們的感情,動機都太複雜了。隻有天鳥才會一聲不語的永遠守護幸福,驅除邪惡。”
我忽然覺得唐卡,應該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的信仰讓我覺得慚愧。我心中的罪惡感開始使我輾轉難眠。夜裏,我可以聽到鳥獸們淒厲的叫聲,刺透了整片連綿不絕的森林。或許平常的夜裏,隻會因為帶著矯情的麵具而感到從容。
為著肥皂劇而欣喜的年代,為著雞毛蒜皮爭吵的年代,把紙飛機扔向天空的年代,都已由沒有結局的方式而離開了。剩下一推老去的年華,和蛻變後孤傲的雙眸。
夜晚,聽著陳綺貞的歌“泥土埋葬了森林,美麗會凋零……”
我在唐卡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充滿想象,激情的影子。
隨後的一天,和同伴們說有些事,然後,讓唐卡帶我去這附近的草原。這裏四季都是繁花盛開。有一片都是黃色的小花,有一些牧民把氈房安在這,稀稀疏疏的。
這樣的空氣,除了呼吸上感覺有些缺氧,氣悶,其他的美景還是讓我覺得心很靜,像是一片沒有波瀾的海水。很少會有這樣的感覺。
我和唐卡隨處找地方坐下來。
我問唐卡:“還在找格桑嗎?”
他無奈地笑笑,說:“是啊,我一直感覺到她就在我附近,可我就是看不到她。這樣的女孩,真的很少見,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會用一個聲音告訴我,要堅強的走過去,孤單會成為最親密的朋友。”
有那麼一刻,我會忽然發現,那個叫格桑的女孩是真的不存在的,和以太一樣,她除了是個信仰外,好像,還是一個影子,是唐卡唯一假想的朋友。
當然,我不敢和唐卡說。
那天,夕陽,大片雲彩落盡褪去無限光彩的時候,唐卡哭了。
他說:“姐姐,我實在是太怕沒有光亮的黑夜。一個人在房間裏,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溫暖的存在。好難過,很難度過那樣的夜。父母,隻是個溫情的概念。沒有人理我,我也觸摸不到格桑。”
那天,那個小男孩終於在我懷裏盡情地哭泣。
後來,看到他一個人走遠的背影,我看到了深遠流長的孤獨,在無光的夜晚,被拉伸成巨大的一張網。網住,所有蒙騙自己的假象。
清醒的時候,才能感到自己的無助。自己,到底是快樂還是悲傷的心情。這是沒辦法欺騙的。
醒來的時候,同伴們和我討論再次起行的時間,行程。從明天起,天氣應該會開始變的很晴朗。我可以微微感到地上冒出的熱氣。這個地方,這個時刻的我,很快就會離開了。22歲,做17的夢,似乎有些太遲了。
我沒和他們說,我還是放心不下唐卡。我趁空去看了唐卡,不說話的時候,他安靜像個娃娃。眼睛一眨一眨的,隻是沒有神。
我問唐卡:“你還會一直找著格桑嗎?”
他說:“會,格桑的名字,在我們這有幸福的意思,所以我找到格桑的時候,她會讓我看到真正的幸福的,這是我繼續唯一的理由。”
我問唐卡:“你那麼聰明,告訴姐姐,格桑,她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他說:“這是我和格桑的一個秘密,姐姐,你知道一個關於影子的說法嗎?影子,是陽光下的另一個自己。隻要是有信仰的人,就可以遇到另一個真正善良,懷揣夢想的幸福的自己。它會幫你,遠離黑夜,邪惡,痛苦。當然,格桑對我來說,不隻是這些,我說過,她是我的全部,總有一天,我可以找到她的。”
我摸著唐卡的頭,走的莫名的惆悵。
走的那天,很早起來,看山峰上的夕陽,一點點爬向光明的頂端,所有幸福的光束,落下了一個安逸,微笑的影像。
同伴們在山峰上大聲呐喊著。我長久覺得的沉悶,一下子被大聲喊叫出來。
“我一定會堅持的,我的夢想,我的希望。我要更努力,更努力,我想要見到那個幸福的自己,唐卡,謝謝你,唐卡,你一定能找到格桑的。”
離開林芝的時候,唐卡來送我,他的手裏握著一束紫紅色的格桑花。他把花放在我的手上,和我說:“姐姐,這是我最喜歡的格桑花,它是幸福花。隻要姐姐相信,它能讓姐姐得到真正的快樂,姐姐,記得了,看到我的格桑要記得告訴我。”
我心裏一陣悸動,為著唐卡心裏的格桑而感到深深的動情。
原來是我們這些迷惘的路人,偷走了唐卡的影子,想要占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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