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74 更新時間：09-12-15 15:03
時間的車站裏，究竟是誰留下了謊言。那些匆匆離散的小人，踏過時間的頻率，輕鬆地帶上謊言的麵具。真相被善意踏碎，終於，若幹年，你已忘記那個車站。忘記在那個雨天，你曾輕聲和我說：“一起，去麥田吧。”
2008年，8月30日，中午十二點。
依舊是7年前學校邊那個破舊的車站，嘉妍坐著男朋友的車到了那。一個星期前她接到了高中班長的電話，說是那麼久沒見了，大家一起出來聚聚。她向來不懂得拒絕人，加上心裏有些莫名的希冀，於是，就應聲下來。
不久，一群二十五六的青年接踵來到了學校。嘉妍站在車站看著他們，那些曾經寡言，羞澀的少年都變成了西裝筆挺，善談的青年。而那些八卦，瘋丫頭一般的女孩也化了精致的妝容，穿著高跟鞋嬌滴滴的走著。
她忽然覺得眼前這些麵孔很陌生，他們規則的步伐發出的“塔塔”聲讓她覺得無比空洞。她低頭看看自己腳下那雙泛黃的帆布鞋，使勁搖了搖頭。
“嘉妍，好久不見啊。”走在前麵的悅然忽然轉頭對她笑道。
“恩，對啊，好久不見。”她在說這句客套話的時候，腦海裏還在搜索著記憶庫，終於，她忽然想起眼前的女孩叫悅然，曾經的班花，也是他的女朋友。
“你最近還好嗎？”
“恩，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是嗎，那可得好好祝福你了，我呀，大學畢業就結婚了，看不出來吧。”
“恩，對了，周帆還好嗎？”嘉妍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厚著臉皮說出了這個名字。
“他……哦，對了，他不是出國了。我們早就不聯係了。”
“是麼，原來是這樣啊。”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叮鈴鈴……”學校教學樓的鈴聲忽然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喧騰了起來，那個旋律莫名的熟悉。她看著學校的鍾樓，忽然恍惚了神情。
時光回溯到七年前
傍晚五點的時候，車站是最佳的窺視點。她們總在竊竊私語些令她們愉快的小秘密。
“告訴你，三班的悅然和一班的周帆談戀愛了。”
“嘉妍是個怪人，很少見她說話，就知道在那寫。”
“瘋了瘋了，那個帥哥居然喜歡上一個大餅臉的女孩。”
“聽說隔壁班的老師愛上了一個女學生。”
信息就這樣迅速的傳遞著，從一隻老鼠被聯想說成一隻老虎。
或許，最初周帆和嘉妍得之彼此就是來源這樣的軌跡。他們坐同一班公車，那班公車通往她鄉村的奶奶家，每次大概要等上三十分鍾左右，學校很少有人會坐。
第一次說話的時候，嘉妍睡著了，她靠在窗邊，然後他推醒她說：“終點站到了。”
然後她睜開朦朧的眼睛，朝他點了點頭，然後獨自走了。
後來，他們認識了。他在她的隔壁班，經常來這找悅然，而她坐在窗口，很自覺的成了一個傳話筒。其實周帆在學校裏比嘉妍顯眼多了，他拿過全國繪畫二等獎。在畫畫方麵，有公認的才華。而那時嘉妍隻會寫一些零亂的文字，而且還換不了稿費。
真正的交集，是三月初的某一天。
“嘉妍。”
她又靠在桌上，朦朧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然後抬起頭晃了晃，發現周帆在站在窗口。
“你來找悅然的吧，她不在班裏。”
“不是，我來找你的，幫我個忙，好嗎。”他一臉誠懇的樣子。
“什麼？”
“可不可以做我的模特，我向來畫不好人物，我想努力畫好一張人物的素描。”
“為什麼是我，不找悅然呢？”
“她向來不管我，再說，我隻有學好了才能畫她。”
“也是，那好吧。”
“作為感謝這個送給你，泰戈爾的《飛鳥集》，我想你應該挺喜歡看書的。”
嘉妍心裏一陣溫熱，說來也巧，最近剛想著去買《飛鳥集》，現在，就有人送給她了。之後，每天下午的第四節課她都會去找周帆，當然，她和班裏的人隻說找老師補習去了，畢竟，周帆是悅然的男朋友，就算兩個人之間沒有什麼也還是得避嫌。她心裏常會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在偷偷做壞事的小孩，忐忑不安，卻又有一些欣喜。
學校為了讓周帆專心畫畫，特意給了他一個單獨的畫室。開始，兩個人在一個單獨的空間裏滿是生疏，嘉妍不好意思說話，怕打擾周帆。而周帆的表情看起來極其認真，像是在做一件莊嚴而神聖的事，一臉的“不許打擾”。
不過，一個星期後，兩人自然而然的話開始多了起來，也常會開些無厘頭的玩笑。
“周帆，為什麼男生都喜歡運動，而你就隻拿畫筆。”
“我有病啊。”
“嗬嗬嗬，一點也不好笑。”
“說著玩的，畫畫可以讓我的心比較靜，比較釋然。”
“周帆，怎麼不常見你和悅然在一起？”
“誰說情侶就得天天膩在一起，我們的感情和一般人不一樣。”
“那你愛她嗎？”
“這是秘密。”
“周帆，其實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媽就離婚了，所以我每天才會等很久的車回到鄉下奶奶那，我內心很羨慕你們這些家庭和睦的小孩。”
“其實我爸媽也離婚了，不過，我跟我爸，他很快就再婚了。”
“你說謊吧，哪有那麼巧。”
“你說呢。”
“那我問你，嘉妍，你有沒有覺得你的文字其實很美。”
“說謊。”
“我沒必要說謊，你的敏銳感很強，如果我有一天可以做畫家，那麼你也一定會是一個最客觀，最有愛心的作家。”
“或許吧，希望有那一天。”
“嘉妍，和你說件有趣的事？”
“什麼？”
“以前的人如果有秘密又不想說的時候，他們會在樹上挖一個洞，然後對著洞口把所有的秘密說出來，最後用泥和草堵上。”
“那你有秘密嗎？”
“恩，說不完的秘密，我估計得找棵千年老榕樹了。”
“嘉妍，為什麼和你在一起我常會心虛呢。”
“如果不是你心術不正那就隻能是你心髒有問題。”
“你也太聰明了，有沒有覺得其實我們兩個人平時話都少的可憐，碰到一起就開始沒完沒了了。”
“或許是負負得正產生的效應？嗬嗬，其實我們都是喜歡聊天，渴望被人了解的人，再說，你畫畫，我寫字，看起來還蠻有共同點。”
盡管和周帆在一起有很多事讓嘉妍覺得不對勁，可她又都說不出來，或許隻是她太過敏感。不過，她從小就是一個不善於融入大環境的人，和很多人，事，格格不入。隻有她堅信的，才會是她生活的重心。能認識周帆，她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以前很多從來不敢和別人說的事，現在，終於有了傾吐的對象。
一個月後的車站
五點鍾，依舊是和往常一樣擁擠的學校校門。
窺視車站裏，依舊是她們不厭其煩的在囈語那些“秘密”。
“我上次路過畫室，正好看到嘉妍從裏麵出來。”
“後來呢。”
“我問她在幹嘛？”
“她說有事找周帆。”
“她能有什麼事啊，真是奇怪了，會不會他們……”
“她過來了，別說了。”
這時，剛被點燃的好奇心又迅速的寂靜下來。車站靜的詭異，嘉妍很不喜歡這樣的氣氛。
都說春天的天氣很無常，經常是說變就變。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後，天忽然下起了雨。雨對嘉妍來說就是躲不過的災難。她天生沒習慣帶雨傘，隻有在忽然下雨的時候才感慨：早知道就把傘帶來了。但下一次的結果，依舊是落湯雞，無一例外。
“你要不要傘。”
她抬起頭，看到周帆的臉上滲出了很多水滴，一臉狼狽。手上拿著一把白色的天堂傘。
“這傘看起來不像是你的，上麵還繡著花。”
“恩，悅然的。”
“好吧，你從畫室出來嗎，也沒帶傘吧，要不要一起走。”
“不了，我在趕著完成一副畫。”
“什麼樣子的？”
“關於麥田的。對了，你覺得用什麼顏色會比較好？”
“我不懂畫畫，不過如果是我，那就要一抹橙黃色，看起來，充滿著希望。”
“恩。等換個天氣好的日子。我們，一起去麥田吧，我想把你畫到畫裏，如果一幅畫都隻是景，可能還缺點生命力，想用你的背影，來點燃這種希望。怎麼樣？”
“恩。”她總是不懂得回絕別人，於是，還是答應下來。
一個星期後是學校的校慶，天空燦爛無比，中午的太陽雨後，天上居然出現了難得的彩虹。
“今天下午是文藝表演，所以，我們翹課吧。”收到周帆的短信，嘉妍心裏開始有些緊張。她向老師請假說身體不舒服，然後在周帆的畫室裏等他。
一段時間的相處，如果說嘉妍一點都沒動心，那是不可能的。周帆雖然看似冷淡，木訥，但在他身上有一種吸引力，莫名的在她身上產生一種共通的磁場，兩人一個像是N，一個像是S，終有一天會吸引到一起。但她並不想承認這種喜歡，她覺得，插入別人的愛情，終歸有些可恥。她開始像個矛盾體一樣，尋找最後平衡的支點。如果找不到，似乎這種關係總會有斷絕的一天，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假裝毫不知情，假裝不喜歡他。
“走吧，今天天氣不錯，我還帶了相機。”
“恩。”她搖了搖頭，停止了遐想。跟著他去了郊區的麥田，春天的麥田綠油油的充滿著生命力。但她始終覺得秋天的才是最舒服的。那種燦爛的黃，柔和的橙，加上光和影的效果，這種暖色調下調和成的畫，一定會讓人心裏很和平，很美好。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吧。”
“恩。”她點頭。
於是，他們就隨意的坐在鄉間的小道上，反正穿著的是灰色的校服，弄髒了也沒事。兩人吹著和風緩緩發呆，時光靜靜流淌，他們一同等待夕陽的出現。
“你不畫畫嗎？”
“覺得陽光很暖，於是忽然不想畫畫，隻想吹著和風發呆，畫反正可以拍了照，回去再畫。”
“好吧。”
三個小時候後，太陽開始往下墜，可以隱約預感到大片橙黃色的火燒雲。
“嘉妍，我給你拍照吧。你赤腳站到麥田的中間去，伸開雙手，自然些。”
“好。”她很聽話的脫了鞋挽起褲腳走到麥田的中間，望著周帆，微微一笑。
“你笑起來真好看。然後側對我，朝著陽光的方向。”這時，陽光很自覺的濃烈起來，像是一盤打翻的顏料盒，抹在碧藍的天空。
照片拍完了，周帆下去拉她上來。
而當嘉妍第一次握到他的手時，臉也開始如陽光般燃燒開去。
“嘉妍，我喜歡你。”
“啊？”
“我在想，是不是和漂亮女孩表白應該這樣。”
“你又騙我。”
“嗬嗬，我隻是演習一下，或許以後有用唄。走吧，快回去吧，再不會去天就要黑了。”
而她的心卻忽然又些失落下來。有那麼一刻，她看著他給自己拍照的眼神，她不信那隻是朋友那麼簡單，那種炙熱，像是想把她緊緊摟在懷裏一般，是可以產生熱量，點燃欲望的。她想冒險的和自己打個賭，賭他們會走在一起。
好像所有青春期的愛情都是一樣的，它們單純而盲目。那種不知從何而生的熱情，總是能輕易點亮它們眼神的色彩，誘使他們去撲火，去摘天上的星星。一切看起來毫無可能性的事，就在這個青黃年代被賦予了神話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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