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94 更新時間：09-12-21 01:06
序
千百年來，我一直麵向大海。
一
她總是出現在那個渡口。
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每日清晨都會站在岸邊，看著父親上船，目送著小船飄飄蕩蕩的駛向離小島最近的那座城鎮；傍晚時分，她又會站在堤岸上，滿心歡喜的揮舞著雙手，迎接父親的歸來。
她一直很好奇小島以外的地方會是什麼樣子，父親說，等她成年以後，就可以讓她離開小島了。
二
他終日漂泊在海上。
少女清澈的目光，猶如深海般幽藍。他總是蜷縮在船角，靜悄悄地注視著那個渡口的光景。有一次在船離港之前，她問他：對麵的那個城市漂亮麼？真想去看看啊，可是你父親一定不會讓我上船的……
於是他期盼著成長，希望自己能夠盡快接替父親的位置。
三
她經常在我身邊來回渡步，有時還鑽牛角尖似地問我，為什麼她會出生在這樣一個四麵環海的小島上呢？我惟有沉默，無法告知她任何訊息。
他也經常看著潮汐拍打岩壁。其實每次當船停靠在對麵的城鎮，他都有一去不再回的念頭。但是他們家族世代都是島上的擺渡人，如果船不再返回，他視線盡頭的那個少女，或許將從此消失……
所以他想，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帶她一起離開。
四
在她18歲生日那天，父親一如往常，做完了一天的生意，從城鎮返回了小島。但與之同行的，還有一名學生氣息濃厚，文質彬彬的男子。
父親介紹說，他是某醫科大學的研究生，聽說島上有一種罕見的醫學用植物，特地來島上考察。
她舉杯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隱隱泛紅的雙頰上，顯露著純真與樸實。
她在爐火堆旁翩翩起舞，在花草叢中清聲歌唱，在湖光的倒影中梳理烏黑的秀發，在那個陌生男子的某一次回眸中羞澀的低下了頭……
他們相處了3天。
離開的時候男子說：等我回來找你好麼？
她堅定的點頭。
五
男子離開的那天傍晚，忽然天色大變。年老的擺渡人說，這樣的天氣不適宜出海。但是男子卻執意要走，怕因此耽誤了回大學的火車。
結果船在航行了一半多的路程後，終究還是遇上了台風。
他的家人，世代以海為生，卻也都是葬身於大海。
他說過，他不信這個邪。但這一次，卻輪到了他的父親。
六
幾日之後，他獨自一人回到了小島。
她迎風佇立在堤岸上。他說：你上船吧，我帶你去對麵。但是她卻搖頭，說她以後都不會離開了，她會一直守在這個渡口，直到那個都市男子的歸來。
他憤慨的轉過了身去。
七
日複一日的，她俳徊在渡口。
她一遍又一遍的問我：他什麼時候回來呢？你說他真的會回來麼？你覺得他會不會已經忘了呢？
我看著她既焦慮又滿懷希望的神情，沉默著，讓海浪聲代替了我的歎息……
八
他成為了島上最後一個擺渡人。
每日離航，她會囑咐他小心出行；每日回來，她會急切地詢問是否有那名男子的音訊。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地說，如果這麼心急，不如就去找他吧。於是她心一橫，上了船。
那一天風和日麗，但他的心裏卻烏雲密布。她的滿心雀躍，不是因為要和他一起離開小島，而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並且他的父親曾為救那個男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這裏，他狠毒的告訴她：
那個男人不會回來找你的了。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早在離開小島的那一天，就因為遇上台風而葬身於大海了……
她怔怔的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等待著的人，竟然就在自己每日眺望著的大海深處！
九
他看見她縱身跳下了船！
沒想到她的感情已經付出到如此之深。他緊隨其後，在一片深藍之中抓住了她的手。一邊奮力的向船上的人求救，一邊懊惱的告訴她：
剛才那些話都是騙你的，他沒死，我爸爸救了他，但是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如果你真的這麼愛他，就一定活下去，並且一定要找到他啊！
海浪在此起彼伏的翻打著。
她兩眼無神的仰望著藍天。她感覺到有很多手抓著她，也有很多人的話語在耳邊回蕩，但是唯獨少了一個，從小時候起便一直聽著的聲音……
十
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家人。他們都在大海深處等候，他這一去也是必然。他還想起了那個潮濕的渡口。清晨的時候煙霧彌漫，傍晚的時候夕陽斜照，唯有少女的身影，永遠如水仙般清新宜人。
浪濤還在洶湧的翻滾，而他，卻離安寧越來越近……
尾
我始終佇立在原處。
再也沒有見過他的船回來，也再也沒有見過她的人回來。生命中的過往也無非如此。正如我一開始便說了，千百年來，我一直麵向大海，迎接著潮起潮落，悲歡離合。
我，荒涼且年老，承受著歲月在我身上刻畫下道道的斑駁！
我，僅僅隻是一個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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