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50 更新時間:10-04-06 22:20
看戲要給銀子,但若是有一出免費的好戲,做戲的雙方又都是些平日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大多數人的選擇,不外乎會是明哲保身默默看戲吧?
所以此刻這間小小酒肆中雖然賓客滿座,但卻無一人發出聲響。
他們在看戲,聰明的人便不會在不該說話的時候開口。
若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這酒肆中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的向中間集去,一張較別處大一些也更考究一些的木桌,兩位華服貴公子相對而坐,都是一般的年輕俊朗,一看便知,這二人不是豪門公子,便是世家子弟。
正當此時,其中一人將手中折扇一拋,開口道:“南宮兄,難得你我二人在此地巧遇,又甚是投緣,何不一同上路去那仁義山莊?”言語之間頗有結交之意。
隻是尋常的交友而已,為何卻引得這許多人遠遠觀望?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轉向另一麵的公子,之間那人慢慢放下舉到一半的茶盞,似乎根本看不到四周射來的目光般溫聲開口道:“昊公子相邀,在下本該欣然前往,奈何臨行前家父再三囑咐,在下實不能違逆尊長,還望昊公子見諒。”
一方稱“南宮兄”,另一方卻客氣道一聲“昊公子”,言語雖溫和恭謹並無不妥之處,明白人卻能立馬看出其中推櫃之意。
似乎不料到竟被拒絕,那位昊公子臉色僵了那麼一瞬,再次和顏悅色道:“哦?不知南宮老前輩有何囑托?”
南宮公子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呷了一口茶,垂眸肅穆不語,一副實在難以相告的樣子。
昊公子臉色更壞了幾分,正要開口圓場,對麵的南宮卻突然抬起頭來,歉意道:“實不相瞞,本次獨自出來,除了是家父所托之外,在下……其實已經有了同行之人。”
昊公子眼中閃過詫異,不僅是他,這滿屋子的人乍聽之下都滿腹疑問。
南宮公子一麵說其父特意囑托他不可攜伴,一麵又似乎違抗了尊長的意願與人同行。更令人不解的是,昊公子一看便知來頭不小,又是主動攀交,二人看來身份相差無幾,在旁人看來走在一起便是理所當然。這南宮公子非但拒絕了,而且還坦言已經有人同行……究竟這同行的人是誰?居然如此大的麵子???
昊公子麵上怒色一閃,又實是不好當眾發作,便沉聲道:“哦?不知南宮兄的這位友人是誰?在下很是好奇啊,想是怎樣文采風流的人物,竟然讓南宮兄不顧南宮老前輩囑托與之同行……”昊公子停了一下,折扇一展笑道:“南宮兄既然執意如此,想來憑那人人品,便是南宮老前輩也不會怪罪。”說來溫和有禮,任誰都看得出他前一刻的怒意,想來現在也隻是不肯善罷甘休吧?
又或者,你南宮公子說不定隻是拿一個幌子來搪塞,實際有沒有這麼個“大人物”還未可知,憑昊公子的出身地位,平日裏呼風喚雨慣了的,又怎能容忍他人借故搪塞,定要追根究底討個說法的。若真有那麼個人,也算是結交一場皆大歡喜,若沒有,也要讓你南宮公子下不來台,掃掃麵子。
想通了這一環,不少人便又急急的去看南宮公子的反應,想來這出戲也到了精彩的時候,不知南宮公子會如何應對。
聽聞昊公子的話,南宮卻並沒有麵露為難之色,連一點點細微的變化都沒有,似乎隻是聽了,而已。
對上昊公子的目光,他驀地歎出一口氣,緩聲道:“公子想是誤會了,在下實在沒有對公子不敬的念頭,與人同行的話,也是千真萬確。”
昊公子不回話,端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南宮麵上無奈,隻得緩緩起身,向著酒肆另一邊走去,隨著他移動的,還有這屋裏幾十道視線,難道,這南宮公子所言並非搪塞,真的有這麼個大人物在這間小小酒肆裏?
眾人的目光中,南宮公子停在角落裏一張破舊的木桌旁,那裏正坐著一個人,一身白衫,看衣料很是講究,隻是那張臉,眾人隻瞟了一眼便生出滿滿的失望情緒。
那張臉極是普通,扔進人堆裏找不出來的類型,直讓人覺得配不上那身衣裳,難道是他?
那白衣人原來正在自斟自飲,現下連瞎子都能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裏,他又如何不知?幾縷黑發垂下遮住了表情,他放下手中杯盞,靜坐不動。
不多時,果然聽得南宮公子開口道:“你不要惱,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言語之間竟然滿是討好之意:“喝了這杯,我們便出發吧。”
那杯茶放了這一會兒已然涼了,白衣人自顧自站起身,也不飲那杯茶,看也不看的直接往外走,端的是好大的派頭。
白色的身影隻一會便出了酒肆。南宮公子這才想起要追上去,經過原先的桌邊時竟然還十分有禮的向臉色一陣青白的昊公子點頭示意了一下,隨後身形一閃,顯然是追那脾氣不怎麼好的白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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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肆,到處隻見黃沙漫漫,哪裏還有那白衣人的影子?
南宮公子似有若無的歎了一聲,舉步走了一會,看似悠閑,實則身法玄妙,轉眼已經去了老遠,回過神來一看,早已不見了那間酒肆,方圓幾裏之內唯有自己一人。
轉身的動作猛然刹住,身子一刹那僵硬之後慢慢放軟,望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之人,眼角眉梢都暈出笑意來,和方才在酒肆中自恃矜持的樣子截然不同。
那人一身白衫衣角輕蕩,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咳,如果他不是正拿一把亮晃晃的寶劍比在自己脖子上的話,自是極好。
“你……”
“你是何人?”不料那人倒是先開了口,隻是聲音清凜低柔卻冷淡至極,實在是令人生不出親切之意來,頸上一涼,想必那把劍也是極鋒利的。
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自己雖不是好漢,到底算得上半個俊傑,於是乎乖乖答道:“在下南宮郢塵。”
“嶺南南宮家,久聞大名。”聲音一徑的低柔,卻較不久前更冷,上一刻還在身後不遠處,此刻卻仿佛在耳邊響起,南宮郢塵神智一凜,連忙正色道:“這位……公子,方才的事實是一場誤會,在下並非有意冒犯!”
“冒犯?”身後的人冷哼一聲,淡淡道:“你我素不相識,你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這般,究竟有何目的?”
南宮郢塵苦笑:“如若我說,我與閣下並非素昧平生……”
這回身後的冷哼聲響起來一半便卡住,隔了好一會才重又傳來某人比先前略粗的喘息聲,“你是說……”聽語氣著實氣得不輕。
南宮郢塵無奈點頭,說:“想必閣下與師尊頗有一段淵源……”
話未說完便被身後的響動打斷,頸上的劍憤憤一撤,窣地穿入身前不遠處的地麵,南宮郢塵鬆一口氣,不敢貿然轉身,便聽得身後那人狠狠道:“那老不死的老怪物,分明口口聲聲說自己最少三十年未走過江湖,我才勉強借了他一張臉來用,才一天不到便連累我惹上麻煩,居然敢戲耍於我!!”
咬牙切齒的頗有將話中那人挫骨揚灰之意,說出的話偏又如同任性孩童一般。南宮郢塵暗暗發笑,不敢太過放肆惹了這不知深淺的人,正想開口解釋,身前卻突然晃過來一張陌生臉孔,一雙桃花眼兒狠狠瞪著他,他立時一愣,嘴邊的話不知為何竟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南宮郢塵出身於嶺南南宮世家,眼界不可謂不高,自小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不知凡幾,自信便是見了傾國佳人也必不會如現下這般失態,竟然一瞬間腦中空空,隻顧盯著那張從未見過的臉容,訥訥無言。
那是一張難以用筆墨來形容的容顏,明明沒有一絲女氣,卻端的懾人心魂,隻看了一眼,便覺得過去這將近二十年見過的各種顏色,悉數淡了,再細細回顧一番,更覺索然無味。世上竟真有如此人物,隻要被他看一眼,便覺得三魂七魄都入了輪回,再回來已是來生,之前諸事都已是前世,既是前世,又如何會有印象?
南宮郢塵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不久前來南宮家做客的武林第一美人,隻記得個“第一美人”的名號,那美人兒的長相,初時還頗覺震撼,現在想想,竟連那眉眼也模糊了,滿心滿眼,隻留下近在眼前的容顏,雖在盛怒之中,卻仍是美得驚心動魄,讓人見之甘願赴死。
沒想到那副皮相之下,居然是如此年輕的一張臉,最多不過雙十,天人一般。
見南宮郢塵兀自呆傻,那人也見怪不怪,臉上一絲變色也無,伸手召回斜插入地麵的長劍,輕飄飄的往他脖頸上一架,未見使力,已在其上拉出一道血痕,順便喚回了南宮郢塵不知飛到哪國去的魂兒。
“公子息怒,師尊他老人家確實是幾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動了,應是沒多少人識得,在下也是一時好奇,加之不好公然得罪昊家的人,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人眼中寒意更甚:“你可知,我素來最不喜遭人戲耍?”
南宮郢塵呆愣在原地,滿腦子都是那人說話時似笑非笑的眉眼。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便是笑時也包含著三分譏誚,隻那麼無波無瀾的一句話,直刺得他說不出話來。
那人卻已懶得搭理他,抽回插入地麵的佩劍轉身便走。
“且慢!”眼看那人將要離去,南宮郢塵急忙出聲挽留,誰知那人卻頭也不回,甚至連腳步都沒有慢上一點,完全充耳不聞一般。
南宮郢塵心中焦灼,情急之下隻得急急說道:“公子既然要去仁義山莊,何不與在下同行?”
白衣人終於回過身來,一臉興味地看了一眼明顯大鬆口氣的南宮郢塵:“你怎知我要去的是仁義山莊?”
南宮郢塵垂下眸,不知為何,這白衣公子分明年紀看來與自己一般上下,但每每麵對他時卻總能從他身上感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淩厲氣度。即使麵對師尊,南宮郢塵也從未有此感覺。
“仁義莊沈莊主廣發英雄帖,武林中人莫不欣然而往,何況此中更有那等秘聞……此時前往開封的,多半便是為此了。”話語中自行隱去了一部分,白衣人也不追問,神色未變。
南宮郢塵見他並不著意,接著說道:“公子既是易容成師尊他老人家,自是不願旁人知曉,何妨幹脆與在下假意以師徒相稱,也好免去許多麻煩……”
白衣人冷哼一聲,說:“我既已取下麵具,自然是不怕麻煩。”
南宮郢塵還要開口,那人突然低笑一聲,話鋒一轉道:“不過你這小子倒是有趣得緊,同去,也是無妨。”
雖然被年紀相仿之人謔稱為“小子”,南宮郢塵心下卻絲毫不見惱怒,隻覺短短一瞬大起大落,一時間訥訥忘言。
那人目光了然,臉上神情更顯得清貴倨傲,自有一番不可一世的威勢:“我是洛陽……王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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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用力挺直了背脊,臉上卻難掩倦色,在他背後,如今威震天下的仁義山莊朱門大開。
自多年前快活王覆滅後,仁義莊已許久不曾如此熱鬧,四方俠客齊聚。
天色已然暗下,中年人心想今日大抵不會再有客來,前方遠處便再次出現了一隊人馬。
和之前到來的那些個名門正派的冷顏肅容,步履匆匆不同,正行來的一眾人,個個輕袍緩帶,衣著瀟灑,形容也甚是輕緩從容,不緊不慢間已到眼前。
近了才發現,這一隊人乍一看盡數年紀輕輕,竟鮮少有年歲稍長者。中年人不禁眼露訝異,但仍是肅容迎了上去。
人群中一名綠衣少女當先上前,淺笑吟吟道:“我等路上有事耽擱了半日,來晚了,還望貴莊見諒。”
中年人身為山莊管事,識人無數,見少女雖年少卻儀態不俗,言談自有一股氣勢,心下暗自讚許。
此時少女身後另有一名少年緩步上前,雖不及少女般和顏悅色,卻也算氣質平和,且容貌亦是少見的俊秀不凡。少年隊中年管事行了一禮,溫言道:“還望通傳,揚州靈山劍派特來拜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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