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幕三 殘香徹骨
章節字數：1994 更新時間：10-06-24 16:04
幕三殘香徹骨
桃林。
風動影搖，陣陣花雨迎麵灑下，絲縷的醇香沁人心神，泛白的青色衣裳在花雨中旋舞，宛如翩躚的仙子，低髻女子手挽裙裾去兜那紛落的粉瓣，淺淺的笑痕漾在如玉的黑瞳中，噙著如夢似幻的溫柔。女子不時停下腳步，倚在桃樹下，將桃瓣細細地裝入細瓷長頸瓶中。
風停風起，淡色寬袖隨風搖曳，女子驀地轉身，正對上雙溫溫存存的狹長鳳眸。垂下微顫的眼睫掩去一閃而過的震驚與錯愕，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瓶口，緩緩鬆開，再抬眼已是一派神色安然：“這位公子是？”來人輕笑一聲，也不答話，壓低了身畔一枝桃傾身細細嗅聞著。日光透過疏密的林葉投映在他的側臉上，愈發襯的人清逸俊朗，溫潤如玉。女子眸光微冷，右手鬆鬆地挽著裙裾，懷裏捧著細白瓷頸瓶，如黛柳眉輕鎖：“聽聞村裏新來了位教書先生，想必便是公子了；先生既是滿腹經綸之人，自然比奴家這等村婦知禮懂禮的多，連奴家也覺得先生此舉不當，先生難道竟不覺擅闖他人屋房實在是唐突無禮麼？”
藍巾長衫微微浮動，衣袂翩然，言煙斂眸，唇邊上挑出溫溫存存的一抹笑來，卻隱了若有若無的幾分嘲諷：“夫人抬舉了，小生慚愧，就先向夫人賠禮了。”隨意拱拱手，“不過小生雖不敢稱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卻也是知道幾句俗理的。”說到這抬眼望向女子，神色溫柔中帶了些許的淩厲：“比如那‘一日夫妻百日恩’小生便是常記心上的。夫人既是如此通情達理之人料想也該是聽過的，怎麼到了時候卻偏偏忘卻了呢？”女子的臉色微白，眸光變了又變，迎上似笑非笑的鳳眸，咬咬唇，向後錯開一步：
“小婦人愚鈍，聽不得先生言語玄妙；先生還是請回吧，小地方怕是容不得先生這尊大佛，莫讓這小小林子白地汙了先生耳目……”話尤未盡便被一陣大笑打斷。女子凝眉，眸光閃爍不定地看男子笑得開懷。
“不愧是母子，說出的話都是如此相近……嗬嗬嗬……”言煙一斂神，褪去了溫存，長眉間現出絲縷的冷意，凜然入骨。隨手撚碎了花瓣冷笑連連：“也罷，原也不指望這個……明人不說暗話，你我今日便把話說清了，也不用你與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我且問你：符旨你藏到何處去了？”
連退數步，眸光閃爍。女子麵色蒼白的幾近透明。低頭細想片刻，褪盡血色的朱唇緩緩化開一抹苦笑：
“看來是裝不下去了呢，左使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毒呢……”女子撫上自己的臉龐，“這可是祈閣主特地為我做的偽裝，還以為能瞞過去，沒想到……”第一次，勝券在握的神色自言煙眼中逝去：“是阿祈做的？難道……”隨即搖頭不已，象是想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微微苦笑隻在瞬間，“那麼可以說了嗎，我想望會很高興聽到我帶回的消息的，不是嗎雲芙？啊對了，也許該稱你一聲‘慕夫人’？”
掠去垂下的一縷額發，軟玉似的雙瞳斂去了桃瓣淺淺的粉，“妾身不敢當。淺宮的的叛離者不值得如此對待。左使若能念了曾有的幾分夫妻情份，還請喚妾身雲芙就好。”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愉快的往事，女子唇邊綻開一抹純淨的笑意，如曇花轉瞬即逝，“罷了，既然話已到此，再隱瞞下去也無甚趣意啊……”話音愈見輕柔，到了最後近乎喃語。女子彎腰安置了懷中的白瓷瓶，帶著不經意的優雅，再起身時已是麵沉若水，隱一縷決然的目光直視似笑非笑的男子：“不錯，*旨的確是妾身帶走的，遺憾的是雲芙怕是不得不讓左使失望了：那符並不在妾身手上。”
“哦？那麼現在何處？”言煙問得漫不經心，仿佛此事全然與他無關，甚至悠閑自得地拈了片花瓣送入口中闔了眼細嚐著。
女子警惕更甚，再開口已帶了試探意：“怎麼，左使竟不打算問問？”
吐出殘瓣，言煙撫唇低笑：“問？何需再問？想當年你休了我這個夫攜旨潛逃，甚至不惜想定乾王泄露宮中機密換取最佳逃亡時機之際，本使奉命追截時亦曾問過這‘為何’二字，你又何曾答過？如今事過境遷，你卻反疑本使何不問問你的理由？嗬，當真可笑。”
點點殷紅暈染了手心裏攥著的素色綃帕，漾開細碎的紋絡，脆弱而纏綿，女子的眸光微弱卻堅定依然：“那不一樣。”
“哪裏不同？”溫潤的鳳眸泛起點點異芒，言煙向前一步笑吟吟地反問，“因你現下已不再是我淺宮中人了麼？果真如此，本使倒是錯看了你。往事不提也罷，你且說說今次又是何道理？“
勉強笑笑，滑開視線避了對方洞悉徹明的目光，纖細的指尖無意識地遊走於裙裾間，“當年實是事發突然，其中種種緣由迂回曲折，終歸是一言難盡，想必左使亦沒那閑暇；唯一肯定的是那符旨……妾身確實並非出於本意……”略為艱澀地想著措詞，“如左使所知，妾身的命是宮主救的，便是給妾身繁星似的機會也決計不會背叛於宮主，背叛淺宮……說到底，妾身不過奉命行事……”
狹長的鳳目半斂，險險墜過一道光，言煙不怒反笑，緩緩拍掌笑道：“奉命行事？當真好說辭！幾年未見，辯才見長啊雲芙，若不是知曉內幕，怕是連我也被你哄了去。”向前逼近半步，“如此說卻是淺宮負了你？錯怪你私會外敵泄露隱密，製造混亂趁機脫身，再順路連闖十二禁門破我九宮地陣損我一百三十又七名一流好手，帶走符旨的‘豐功偉績’？嗬嗬，雲芙，你可知這玩笑並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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