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28 更新時間:11-09-04 19:17
從遠處看,那一樹絕豔的桃花烈如雲霞;而在肉眼不可捕捉的刹那間,時空仿佛發生了扭曲,明豔的雲霞忽地風流雲散,好像剛剛的繁華都是錯覺:桃樹在早春的風裏輕擺柔嫩的枝條,上麵密布的新芽兒像一隻隻急不可待的眼睛,那樣嫩的能掐出水的綠色,洋洋灑灑的寫意著。
逐鹿時代二十年。
鞭子抽打人體的辟撥聲一聲聲傳進黑衣少年的耳中,他背靠牆筆直立著,一身黑衣幾乎和老舊的牆麵化為一體,細看長長的睫毛卻在微微顫動。
上官去化吐出一口濁氣,右手從劍柄處離開與左手緊緊交握,他怕自己下一秒就會拔劍衝進牢獄;鞭打聲從開始的疾風暴雨漸漸消歇下來,估計持鞭的人手也酸了,那被打的漢子依舊一聲不吭,上官去化先前進去看過,他知道這時那漢子如果還沒暈過去,一定會昂頭看向那些獄卒,用一種極為諷刺不屑的目光。
就在幾個時辰前,他們還在同一家茶館的同一張桌子上談笑風聲,他記得他麵相有些凶惡,因為額上的刀疤,那其實是從前當副鏢頭時被砍的;他記得他說從鏢局洗手後要守著老婆孩子過安生日子,說自己那漂亮老婆看上他時是怎麼驚倒了一條街;他記得他拍著自己肩時力氣大得可以拍死一頭牛,而本人笑的氣幹雲霄毫不自覺。
可一轉眼,這個真性情的漢子就成了刑部裏重點審查的叛賊,上官去化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可姓秦的刑部頭兒人還沒來,還特地把他調到衙門這邊,說是防止要犯逃跑,上官去化從大牢裏轉一圈發現這當心毫無必要,因為那些犯人在他看來不過二三流的身手,他甚至不信那些人會密謀造反。
裏麵好一會也沒動靜,他心裏一怵,趕進去一看,那師爺正努嘴叫人從一堆刑具裏挑出一隻鉤子來,上官去化再不顧了,一把鉗住獄卒的手腕,厲聲喝到,“你想幹什麼?”那小卒腕間劇痛,卻不敢搭話,眼巴巴看向師爺,白麵皮上三縷鬤須的師爺一怔,隨即笑道,“上官公子,例行審問要犯而已,您有什麼指教?”
上官去化寒聲道,“我沒什麼指教,隻想問問,剜眼這等酷刑也是審問的例行程序嗎?我朝律法什麼時候嚴酷至此?”
師爺縮縮肩,“對待這些不知好歹的犯人怎可教條?就是要他們的命也不足抵罪。”
“哼,他究竟犯了何罪?”上官去化臉色鐵青。
“意圖謀反,大逆不道。”師爺正義凜然。
上官去化一時隻覺荒唐,“那證據呢?”師爺麵皮饒是厚似城牆,這會也掛不住了,訥訥道,“這。。。這。。。”
“是啊,秦大人說我聚眾作亂,那證據呢?”“一口咬定咱們造反,證據在哪?”“姓秦的狗官,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你他媽根本是誣陷。。。”“狗官,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拿人,想踩著我們的清白來升官發財,你不得好死你。。。”
上官去化一聲“那證據呢?”不期引發一場躁動,被關押的犯人先前以為他和狗官一夥,在他巡視時都懨懨的,也實在是喊冤太久心都灰了,這當兒看到一絲希望,紛紛扯著嗓子叫冤。
師爺頓足叫道,“住口,都給我住口。”回頭對上官去化涼涼道,“上官公子,這好像不是您該過問的事,您。。。僭越了。”
上官去化本不喜他的陰陽怪氣,這廂忍不住冷笑數聲,“說我僭越?那我今天非要弄清楚這裏有什麼醃攢勾當?我是奉朝廷之命來做暗衛,不是來做傀儡,想擱哪兒擱哪兒;我這就去秦大人府上拜訪。”
他奪過鉤具,右掌一抹,竟生生將精鋼鉤子拗成筆直的鋼棍,將尖利的那頭狠狠紮進師爺腳邊的地麵,上官去化拎起他的衣領,“在我回來前,誰敢再濫用私刑,我就拿十八般大刑招呼他一遍。”
朝野都聽聞“天詔死士”中的佼佼者上官去化堅忍沉穩,誰曾見他暴戾如此?那師爺嚇得麵白如紙,結結巴巴道,“上官公子,您。。。您。。。何必和秦大人過不去?”
上官去化嫌惡地放開他,冷哼一聲,飄然出去了。
差點被剜眼的漢子一直沒做聲,這時看著他的背影,想要歎氣卻牽動肺腑,一疊聲咳出了一嘴的血沫。
“襄王這一石二鳥的計妙啊。”師爺慢條斯理地整整衣襟,一麵冷嗖嗖地笑了。其他獄卒也附和地嘿嘿樂著,“他老人家算到了上官少爺看不慣這些。。。”“不知上官少爺要怎麼拿大人是問呐。”
“老將軍調教的好兒子,本事是厲害,卻壞在和他老子一樣的錚錚鐵骨上,這世道,最要不得的就是忠義賢良呐。。。”師爺籠起袖子,慢慢走進牢獄的深處。
上官去化在琉璃瓦上躡足一點,一個燕子抄水向秦府的正屋掠去,他有心要查查大白天當官的不當差,躲在自個府邸幹什麼?
屋裏傳出的聲響才聽得一點苗頭,上官去化便又羞又怒地折身,敢情正是春深,四處野貓野狗叫得熱火朝天,秦大官人也湊一份子,為這躁動的春意平添一把熱火。
上官去化沿著長廊疾走,心裏翻騰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苦澀,可笑可歎,自己居然奉命來保護這樣一隻蠹蟲!他轉角時隻覺眼前一花,竟直直撞上一個白影,不等他反應過來,那白影扣住他的手腕,旋風般拖人到一間空房裏抵住門,“小兄弟,你被人發覺了?沒事,以後哥哥罩著你。”
附在耳邊的聲音雖低,卻清雅動聽好似琴瑟交鳴,上官去化呆呆地盯著身側的芙蓉麵,“咳”了一聲道,“那個,姑娘。。。”
“我哪裏像姑娘了?”白影不甘地嚷嚷,扭過頭來怒視他。她身著男子勁裝,烏發利落地束起,高挑的眉毛沒有修剪成柳葉或遠山,以一種自然的姿態彎成一抹鋒銳的薄刀,此刻她怒氣森森,上官去化覺得她似乎要撲過來搖晃自己,便又“咳”了聲,“哪裏都不像,可你明明就是。。。”
“我第一次易裝哎,居然這麼失敗?”
“這個,好像不是我們現在該討論的問題。”上官去化怎麼都覺得氣氛有點詭異。
“唔,你第一次幹暗探這種事?怪不得沒經驗。”白影拍拍他,“對了,我叫水雲江,你呢?”
“在下上官去化。”
水雲江點點頭,恨恨道,“這姓秦的狗官亂抓江湖上的兄弟,平白無故地給人扣上造反的罪名,朝廷居然真以為他平反有功,一連加了三爵,我今日就是來要他的狗命。”
上官去化聽完她噼裏啪啦的一通話,先是吃了一驚,他畢竟是暗衛,下意識的反應是這女子是隻大膽又迷糊的鼠,輕易地撞進自己手裏,但聽她將自己歸為同黨,又心生暗喜。
這個叫水雲江的女子像夏天裏的一陣火風,帶著辛辣的,野性的氣息,吹得上官去化一陣暈乎,他忘記了自己和她是對立的關係,不由自主地生出同仇敵愾的心思。
看著她眉間鮮明的愛憎,聽著她言辭咄咄地叫罵,他覺得身體裏仿佛生出一種叛逆又桀驁的力量,心裏有什麼念頭像點燃薪柴般“批批撥撥”地響起來。
“那麼,我有什麼能幫你的?”上官去化見她推開一隙門縫探頭出去,也湊過身子輕聲問道,那女子沒注意到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們先去救人,待會再收拾那隻正在發情的公狗。”水雲江毫不滯澀地回答。
上官去化倒紅了脖子,“那個,水姑娘,你不是中原人吧?”
水雲江側首粲然一笑,“我從苗疆來,那邊風物與這邊大相徑庭。中原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不夠爽快利索。”
上官去化默然。
“咱們這要去牢獄找人,你先出去,我來斷後。”水雲江打開門,在上官去化後背輕推一把。
上官去化想說什麼,卻隻是一笑,先飛身去了,秦府天井裏的幾隻槐樹長得老高,幾乎遮住了半邊天空,他懶得繞道,便從樹椏間隙中穿了過去。剛在牆頭停穩,就聽到“嗤拉”一聲,水雲江隨即掠到他身旁,有點心疼地道,“剛在樹枝上勾破衣服了,”她以研究的目光看看上官去化,“你輕功很好啊,比我強多了。”
上官去化笑,“我的輕功名叫‘煙花影’,最是飄忽輕淡,不為萬物所縈;我卻不該引你‘穿樹留衣’。”
“那你剛剛?”水雲江疑惑地蹙眉。
“我剛剛沒有被人發覺,就是發覺了也不怕,我打得過。”不知為何,上官去化笑容看上去有些揚眉吐氣。
水雲江削肩似乎矮了一截,上官去化又道,“我輕功或許比你強些,但江湖經驗肯定比你差,”他眨眨眼,“所以小弟日後還要仰仗哥哥罩著呢。”
“我們要怎麼拿到大牢的鑰匙?”兩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並肩而行,水雲江不時左顧右盼,襯得上官去化整個人緊繃的像隻拉開的弓,他碰碰她的手肘,壓低嗓子問。
“這個啊,我們苗疆有一種蠱叫‘攝魂’,可以用來控製人的心神,中了蠱的人,叫他做什麼,他都會俯首帖耳乖乖照做,”水雲江沒有注意上官去化瞪大的眼睛,“要不我找個路人試給你看看?”
“不,不,還是算了,”上官去化沒想到她行事如此邪氣,連忙擺手,“我曾在書中讀到苗疆原居民善於用蠱,本不大信,今日卻見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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