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25 更新時間：10-03-24 18:06
我第二次見到愛麗絲，是在四年後，母親的葬禮上。母親死於產後大出血。臨終前，她生下了一個男孩，父親給他取名希克洛裏斯•；艾馮•；克裏希斯。
那是一個冬日的黃昏，我穿著黑色喪服坐在教堂裏，哀傷地看著母親的靈柩。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了，但我還必須多呆一會兒，因為我是長子，這是禮儀。然而即使沒有這項禮儀，我也會這麼做的，因為我愛我的母親。在我眼裏，她是一個完美而高貴的女士。她從未犯過什麼錯，她永遠都風度翩翩端莊典雅。她每年都捐款給慈善機構，一生救助過無數窮人，還創辦過幾所孤兒院以及學校。在我看來，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最偉大的女性。
正當我回想著關於母親的往事的時候，在我的餘光裏，有什麼動了一下。我看過去，是一個年幼的修女。雖然頭巾遮住了她的頭發，但那雙碧藍色的眼睛以及薄薄的嘴唇我都記得——我知道，她是愛麗絲。
“你在這裏做什麼？”我對她喊道。
她依舊一副羞怯的樣子，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小聲對我說：“對不起，尼可少爺，我打擾到您了。我隻是來看一下您是不是已經走了，因為我負責打掃這裏——”
“你出去，母親不希望看到你。”我冷冰冰地說。
“可是……”
“我讓你出去，不要再進來！”我向她吼道。此刻，我的頭腦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盡快趕走眼前這個令母親感到厭惡的孩子。
或許是我太凶了，聽到我的喝斥，她的身體輕顫了一下，淚水流了出來。她匆忙拭去眼淚，低頭應了句“是”，便離開了。
幾天後，父親對我說，他想把愛麗絲接到城堡來當女傭。
“為什麼您要這麼做？”我問道。我並不讚同這個提議，因為母親生前並不喜歡她。
父親皺著眉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詞，然後看著我，有些為難地說：“凱特告訴我，這幾年來愛麗絲一直過得很不好。在修道院裏她總是被欺侮，吃最差的飯食，做最髒最重的活——如果做得不好，還會受到嚴厲的懲罰。而且現在她病了，病得很嚴重。”
“是要死了嗎？”我冷冷地說。
沒想到父親竟然點了點頭。他看著我的眼睛，有些心痛地說：“幾天前，因為沒有按時打掃停放你母親靈柩的禮堂，她被罰在雪地裏站了一夜，還被人往身上潑冷水……現在正燒得厲害。”
我看向父親，一時語塞。那天她沒有按時打掃禮堂，是因為我把她趕了出去，而且我故意呆到很晚才走……沒想到她竟然因此就要死了。
“尼可，我知道這樣不好，還是算了吧。”父親憂傷地說。
“不，父親，讓她來吧。這是我們對她的補償。相對的，她將永遠得不到克裏希斯家族的承認。”我突兀地說。
聽到我的話，父親似乎很感動的樣子，對我伸出了手：“謝謝你，尼可。”
我握住了他顫抖的手。他的手很冰冷。
父親把愛麗絲秘密安置在了城堡的一個空房間裏，對外稱她已經死了。她確實病得很重，據說一直處在發熱昏迷的狀態中。
有一天我經過她的房間，看到房門虛掩著，不知為什麼，或許是心懷愧疚，便推門走了進去。她的房間很小，但光照充足。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她正在睡覺。我走近她。或許是發燒的原因，她的臉紅紅的。看著她熟睡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她其實很漂亮。我沒有叫醒她，隻是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正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她醒了。
“尼可少爺？”她依舊羞怯地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我低聲應著，不知該以什麼表情麵對她，因此並沒有看她的眼睛。
“真的是您嗎？這不是夢嗎？”她興奮地說。
“夢？”我重複著她的話，冷淡地看向她。但看到她的雙眼的瞬間，我臉上的冰霜就溶化了。因為她的眼神裏，有太多榮幸和感激。
她眼裏閃著光，不無愉悅地說：“或許這真的是一個夢吧，不過比上一個夢好多了。在上一個夢裏，我夢到整個世界都是一片雪海，好冷好冷。我走了很久很久，可是卻看不到一個人。”
“這不是夢。你現在正住在蕾西切麗城堡裏。以後你可以留在這裏，不用再去修道院了。”雖然是在安慰她，但我的語氣並沒有變得柔和。
“真的嗎？太好了……”她喜極而泣。
我咳了一聲，覺得不能讓她再繼續這麼開心下去，於是用刻薄的語氣說，“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她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以後你雖然可以留在這裏，但是要以下人的身份生活。”我繼續刻薄地說。
沒想到她卻感激地看著我，點頭說：“謝謝您，尼可少爺，我明白，我一定會努力做好一個下人的！”
我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連做一個下人都這麼開心——她本應是蕾西切麗的大小姐才對。不過我已經厭倦了看她幸福而期待的表情，於是我說：“我就是來告訴你這些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就要走了。”說完，我轉身離開，不過想到她那個孤獨而淒慘的夢，不禁又在門前停下，低聲說：“我有一個剛出生的弟弟，他還不會說話。在他學會叫哥哥之前，在沒有其他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哥哥。”
“尼可少爺好溫柔呢。”她說。或許是因為感動，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的臉突然變得火燙。為了不被她看到，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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