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43 更新時間：10-07-15 18:46
孩子出世才一個月，少年就遇見了大難題。家裏才兩個人的時候是並不那麼吃緊的，他從未為金錢發過愁，現在卻不得不苦惱了。一個月幾百塊的工資，買孩子的奶粉和家裏該用的食物就差不多了。諾麗的生完孩子還沒多久，本來就那麼瘦弱的她，更是需要不少的補品來養好身子。況且，現在都是冬天了，氣溫驟降。為此他差點就撥了家裏的電話號碼，隻不過他知道若是被家裏人找到了，諾麗的情況一定會變得更糟，得自己想辦法。
夏陌的情況應該不會比我好，也不能求助於他。除了他，以前的朋友一個也不能聯係。怎麼辦？他站在門口看著正在窗前逗弄小縝的諾麗，遲疑的想著方法。
“李老師。在看什麼？在家裏還沒看夠小茉莉嗎？”鄰居的大爺站在對門，對著李默澤盈盈的笑。李默澤眼睛一亮，拉著大爺就往外走。走出了幾百米，確定旁邊沒人了，才小聲的朝大爺說：“大爺，你知道鎮上還有什麼兼職做嗎？”
大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赤裸裸的意思。“你要做什麼？”
少年苦笑。“你知道現在是冬天，她才剛剛生完孩子，這個時候是最重要的，我不能讓她落下病根子。”
大爺點點頭，偏頭思索了一會兒，一拍手說：“我記起來了，這個時候就隻有國家在建的那個希望小學需要工人。不過，就你這白白嫩嫩的俊文化人，一定做不了。”
李默澤一聽這話，卻立刻欣喜起來。“那地方在哪裏？大爺。那裏是什麼時候上班？可以下午去嗎？一個小時多少工資？……”
少年的問題滔滔不絕地湧來，大爺卻搖著頭，歎這少年癡……
2009年離過年的時間僅僅隻剩半個月了，諾麗依舊坐在家裏抱著孩子，等著少年回來。最近少年回來的越來越晚了，諾麗很相信少年，隻要是他說的她都信。她還愛肖灑，卻也深深的喜歡上了這個少年。她的頭發已經慢慢蓄長至肩，雖然還是很瘦，卻沒有那樣的不似人形。煙，她都快忘記了那味道。她現在就像是一個正常的女人，過著幸福的日子。帶著他們的孩子，看著他們笑。她卻從未想起過現實，或許少年做的實在太好了，讓她還以為他依舊是那個什麼都不缺的少爺。
這一天。她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她不會忘記鄰居大爺那驚慌悲傷的眼神，不會忘記整個鎮子裏沉悶的天氣，不會忘記那一大群晃動的臉。不會忘記，不會忘記那張倒在血泊裏，還在對她笑的臉。不會忘記那雙被鮮血染盡，還溫柔望著她的眼神。
“小茉莉！小茉莉！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大爺從門口衝了進來，還有幾張陌生而悲傷的臉。大娘抱過諾麗手中的孩子，不由分說的就牽著她走。邊走還邊哭，嘴裏絮絮叨叨的說著：“快去吧，快去吧。那孩子臨死都還想見你和小縝最後一麵。快去吧！快去吧……”
諾麗已經聽不清楚她說的是什麼，滿腦子都是大娘的眼淚和大爺的悲愴，還有那所謂的最後一麵。不是很遠，就是那間國家要動工修建的希望小學。那裏圍了很多人，很多人站在那裏哭泣。還有些孩子站在那裏傷心地叫著老師，諾麗隻覺得腦袋悶悶的響著，幾乎無法去思考。
她冷靜的在大娘的大叫中，撥開人群。認得她的人都為她讓路，每個人的眼神都是讓她心悸的悲傷。為什麼要這麼悲傷，我現在不是生活的很好嗎？那中間的是誰？
諾麗冷靜的走著，終於瞟見了那個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最後一麵。最後一麵。
她幾乎瘋狂的跑了過去，低頭，望著那個身上鮮血模糊的少年，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你，你這麼了？別玩了！我數三聲，你立刻給我站起來！否則……”她沒有把接下去的話說出口，然而……
少年這次再也沒能立刻站起來，然後對著她說，你笑了就好。他費勁的睜開眼睛，燦爛的笑著：“我最後都想再看你一眼……還有小縝。”他艱難的說著話，溫柔的看著諾麗和被大娘遞在她懷裏的小縝。“我很愛你們，但卻不能……再……陪你了……下輩子，我還是想遇見你……可以嗎？”少年的眼神像是她第一次遇見的那樣真誠而溫暖。
“李默澤……”諾麗安靜的將孩子放在他身上，不管他身上的血跡，輕輕地擁抱著他們。“我答應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的悲泣的聲音越來越大，諾麗也覺得很冷，孩子也在大聲的哭泣。這種聲音突兀的讓她覺得很煩悶，她站起來，把孩子放在旁邊抹眼淚的大娘手裏。俯身將李默澤費勁的背在身上，李默澤原本溫暖的身體，現在卻如此冰冷。然而女人卻仿佛渾然不覺，她笑著，一步一步的在眾人驚詫的陽光中，踏上回去的路途。
她似乎麻木了，不知道冷，不知道少年的重。少年的軀體已經冰冷，少年的靈魂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也許還眷念的留在這個女人的身邊。沒人知道。
很久很久，她在旁邊一大群人的簇擁下，回到了家。她不管那個正大聲哭泣的孩子，她幾乎明白了，少年是怎麼死的。因為他想讓她和那個孩子能過舒服的日子。她怎麼會忘記了現實，這不是童話，生活需要錢，而他已經不是那個可以伸手一擲千金的少爺。他早已為了她，為了這個卑賤的女人，放棄了學業，放棄了一切。甚至，是生命。
在工地上，李默澤一直很勤奮，大家也很喜歡他。隻是，上帝也喜歡上了他。所以，那根吊著一根大樹的繩索斷了……嗬……嗬！哈！
女人不說話，把渾身是血的李默澤放在床上，然後擦幹淨他的臉。還是那樣英俊的相貌，和好看的眉眼。甚至是如同睡著了那樣安詳。
“你冷嗎？”她輕輕地問著。
俯身，躺在少年身邊，然後緊緊地抱著他。還是那樣溫暖，諾麗還是感覺到了溫暖。整個心都變得溫暖，從心髒傳遍了整個身體。血液都溫暖起來。
下輩子，我一定會先遇見你。李默澤。走多少路，我都會要遇見你。如果有孟婆湯那玩意兒，我一定不會喝，我會留著對你的烙印，然後找到你。還有，我們的孩子，李諾縝。小縝。
這屋子多安詳，兩人也安靜的睡著，一如既往的溫暖與沉靜。
冬雪飄了起來，但被這間嚴實的屋子隔絕在了外麵，熟睡的兩人不知道雪正下的飄搖。銀白，外麵的銀白蓋住了剛剛女人背了一路，流了一路的血腥。痕跡再怎麼掩蓋，也無法遮掩那屋子裏流盡了滿床的血液，那都是少年鮮紅卻早已冰冷的血。
沒有眼淚，這個女人連一滴淚也沒能流下。抱歉，真的已經掉不出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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