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38 更新時間：25-11-21 17:20
與此同時，左堯忽然感到一陣心慌，他抬頭看著石室氣窗外的夜空，繁星密布，驀然就勾勒出了江辰的臉。
“我要再快一些！”左堯深吸一口氣，加快了整理物品的速度。
蘭尼斯特教授手中的調試儀器突然停了下來。他沒有回頭看正在整理行裝的左堯，而是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裏少了幾分往日的科學狂熱，多了幾分沉重：“阿堯，有些話……我想跟你談談。”
左堯正將最後一份圖紙塞進特製的防護服口袋，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教授，您說。”
蘭尼斯特轉過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嚴肅：“你一直專注於怎麼回去，怎麼救人，怎麼把技術帶給那個時代。但你有沒有想過……”因果重置”這個概念？”
左堯微微一怔，“因果重置？”
“時間是一條奔流不息的長河。”蘭尼斯特走到左堯麵前，指著正在運轉的黑曜，“你現在要做的事，不僅僅是扔一塊石頭激起漣漪，而是要改道整條河流的走向。如果前人類不再因為資源枯竭和戰亂而穿越，如果那個時代的人類通過你帶去的技術活了下來，實現了自救……那麼，後世的”前人類入侵”就不會存在。”
蘭尼斯特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逼視著左堯：“沒有入侵，就不會有特勤司；沒有特勤司，就不會有你和肖默、江辰他們的相遇，甚至連你我是如何結識的這段曆史都將被改寫。年輕人，你想過嗎？一旦曆史被改變，在這個全新的時間線上，現在的”左堯”是否還會存在？”
左堯的心猛地一沉，仿佛一腳踏空。
他一直想著要去拯救，要去填補遺憾，卻從未深想過這個邏輯悖論的終極後果。如果一切起因都消失了，那麼作為“果”的他，又該何去何從？是記憶被清洗？還是徹底消失在虛無之中？
石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教授說的沒錯。”一直佇立在陰影中的白穆廷忽然開口，他拄著白玉手杖緩緩走來，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這不僅僅是個體的消失，甚至可能打破現有的四界格局。”
“師父……”左堯看著白穆廷，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既然如此，為什麼天庭……為什麼大家還會同意這個計劃？”
白穆廷長歎一聲，那雙看透世事的蒼老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悲憫：“因為，這是唯一的解法。阿堯，有一個秘密，隻有到了這一刻，我才能告訴你。”
白穆廷走到黑曜旁，手掌輕輕**著冰冷的機身，仿佛在觸摸一段塵封的曆史：“其實，在前人類那個時代，當戰火幾乎要將整個人類文明吞噬殆盡的時候，天庭……出手了。”
左堯和蘭尼斯特都震驚地看向白穆廷。
“仙界並非一直高高在上、不問世事。”白穆廷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那一戰太慘烈了，人類幾乎滅絕。天庭不能眼睜睜看著人界崩塌，於是我們違背了天道法則，強行幹預了時間流。我們通過保護特定的血緣、家族和種族，強行讓人類的火種延續了下來。現在的七宗族，乃至如今繁衍的人類，很大一部分都是那時被”強行”保下來的。”
“我們仙界，才是時間流最大的幹預者。”
左堯感到一陣眩暈，原來所謂的“順應天道”，不過是仙界為了維持世界運轉而編織的巨大謊言。
“為什麼？”左堯啞聲問道，“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
“因為沒有人類，這個世界的存在將毫無意義。”白穆廷看著左堯，眼神變得無比深邃，“人，是萬物之靈，是四界的基石。人類若滅絕，鬼界便無魂可收，終將凋零枯竭；生態鏈一旦崩壞，妖族也難逃一死。天庭是為了保住四界的根基，才不得不出手。”
白穆廷轉過身，麵對著蘭尼斯特和左堯：“教授剛才所擔憂的格局崩壞，大家心裏都清楚。但為什麼四界首領最終都同意了你的計劃？那是因為——仙界之所以下界維持現在的格局，無非就是想保住人類的存亡。如果你能回到過去，從源頭上解決這個問題，讓人類通過自救而非天庭的幹預存活下來，那仙界便無需再背負這沉重的因果。”
“至於其他三界……”白穆廷頓了頓，“鬼界的誕生是人類的終局，隻要有人，就會有生老病死，隻要有死，就會有鬼族，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而妖族的崛起依賴於科技，科技的飛躍恰恰是人類文明最大的貢獻。無論人類是”和平延續”還是”戰亂中強行存續”，妖族的發展都是不可逆的。”
“天庭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白穆廷的目光落在左堯身上，帶著一絲不忍，“殊途同歸，人類存續，四界安穩。你的計劃，能讓這一切以更溫和、更少流血的方式實現。這就是為什麼大家會支持你。”
說到這裏，白穆廷的聲音顫抖了一下：“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代價。為了修正這條扭曲的時間線，必須有人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
“就是我們。”左堯輕聲接過了話頭。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曾握過劍，殺過人，也曾被江辰溫暖地握住，曾被師兄溫柔地牽起。
如果曆史被修正，那麼這一切經曆，這份刻骨銘心的愛恨，這些鮮活的記憶，或許都將煙消雲散。他在那個時空裏的朋友、愛人、甚至他自己，都將成為修正錯誤的祭品。
這就是“個體的代價”。
“值得嗎？”蘭尼斯特教授摘下眼鏡，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敬意與惋惜，“阿堯，為了一個可能並不記得你的世界，抹殺掉現在的自己，值得嗎？”
“或許……這就是我之所以”與眾不同”的意義吧。”蘭尼斯特看著沉默的左堯，自顧自地感慨了一句。
左堯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
他看到了特勤司冰冷的指令下，那些無辜慘死的前人類孕婦和孩子；他看到了蕭雲駱因為背負著滅門仇恨，一步步從那個溫潤如玉的大師兄，變成了如今這副麵目全非、甚至不惜挑起世界大戰的模樣；他看到了江辰日漸透明的身體，看到了穆少巍在戰火中絕望的眼神，看到了蘇姨抱著小紅豆在廢墟中哭泣……
太苦了。這個建立在幹預和仇恨之上的世界，眾生皆苦。
一股酸楚湧上鼻尖，又化作一股**激蕩在胸腔。
左堯重新睜開眼，那雙原本總是帶著幾分隨性與遊離的眸子，此刻卻亮得驚人，仿佛燃燒著一團火。他的神情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透生死的坦然與堅定。
“教授，師父。”左堯的聲音平靜，卻擲地有聲，“我見過地獄是什麼樣子。我見過那些穿越者眼中的絕望，也見過仇恨是如何把一個人變成魔鬼。如果我的消失，能換來一個不需要特勤司去殺戮、不需要蕭雲駱去複仇、不需要天庭去強行幹預的世界……那麼，這個代價，我付得起。”
他轉頭看向那台巨大的黑曜，目光溫柔得像是在注視一位老友。
“我希望那個世界能更美好一點。哪怕那個美好的世界裏，不再有”左堯”這個名字，不再有這段記憶。”左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釋然的微笑，“隻要他們能好好地活著，隻要江辰能……好好地活著。”
“無論麵對什麼樣的結局，我都要完成這件事。”
白穆廷看著眼前這個徒弟，恍惚間，那個初入師門、資質平平卻心地善良的鬼族少年，與眼前這個背負蒼生、義無反顧的英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他握緊了手杖，眼眶微紅，最終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去吧，阿堯。去做你認為對的事。”
蘭尼斯特教授深吸一口氣，重新戴上眼鏡，手指在操作台上飛快舞動，聲音恢複了冷靜與專業：“黑曜預熱完畢，能量填充就緒。左堯，準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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