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79 更新時間：22-08-18 08:07
易語苓閉著眼，等待著一場美妙。
然而，預想中的吻卻遲遲沒有落下。
她疑惑地睜眼，卻見到顧惜有些難堪的臉。
“怎麼了？”易語苓輕聲問道。
顧惜的眼中似有萬般思緒，令人見之便深覺沉重。她勉強地笑笑，解釋道：“相柳方才傳信於我。”
“他說了些什麼？”易語苓好奇道，方才的悸動瞬間被拋擲腦後，取而代之的是即將尋到目標的激動。
顧惜卻似乎並不打算與她細說，她輕輕搖頭，將手搭在易語苓的肩上，說道：“事情太過複雜，我們還需詳談。”
說罷，她便起身，一身利落的衣服瞬間出現，隨即轉身向外走去：“語苓，我出去一趟，你留在此處，我很快便回來。”
見她行色匆匆，易語苓也便沒有追問，隻應了一聲：“好。”
隻是，當門關上後，易語苓仍是攥緊了雙手——她的直覺告訴她，此事或有危險。
……
另一邊，顧惜步伐飛快，已然走到了相柳門前。
還未等她按下門鈴，房門便“哢嚓”一聲打開了，顯然，相柳早已注意到了自己的腳步聲。
顧惜閃進房間，隨手帶上房門，邊走邊問道：“情況如何？”
相柳端坐在椅子上，麵前的茶幾上還放著兩杯新泡的茶水。
“他入了我的幻境，正在往這邊趕。”相柳抿著茶水，悠然道。
顧惜聞言，也停下了腳步，細細搜索了一番自己散布的神識，最終在距離此地數百公裏外的河岸便窺得了他的蹤跡。
她剛剛吸收了這附近山林的業障，還未完全消化其中蘊含的力量，所以也無法做到同時監控所有的神識。
好在相柳的幻境中也設了預警，一旦目標進入便會即刻通知本尊。王亥自以為隱藏至深，甚至能將自己的殘破的身軀再度分裂以逃避追查，可他沒有料到，自己早已落入兩人的嚴密監控之中。
“他已行進近百裏，”顧惜安然坐在椅子上，胸中盤算了片刻，隨後說道：“如此算來，他大約隻需幾個小時的功夫，便可到達此地。”
“如我所料，”相柳勾唇，放下了茶杯，“那麼，也該準備迎戰了。”
“隻是……”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皺起了眉頭，抬眼看著顧惜，“蓬絮又該如何？”
顧惜早就料到了他會詢問此事，她低下頭，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此戰太過冒險，在她恢複能力之前，我不會讓她參與這些。”
“這恐怕很難，”相柳卻並不認可，“你比我更了解蓬絮的性子，她不會安心地待在這裏等著你的消息。”
“我知道，”顧惜點頭，“所以，我們需要製造一個能夠蒙蔽她的幻象。”
顧惜抬頭，用期待的眼神望著相柳，問道：“我並不擅長幻術，這世間可有能夠瞞天過海，使人完全沉浸在虛擬的世界之中而不被發現端倪的術法？”
相柳嘖了一聲，眼神流轉，隨後眼眸一亮：“倒是真有一個。”
“隻是……”他忽地猶豫起來，“這術法……似乎不大合適。”
“這是為何？”顧惜偏過頭斜看著他，問道。
“因為……”相柳抬眼，眸中帶著些許深思，“它的名字叫摧神。”
“摧神咒？”顧惜先是一驚，隨後卻是淺笑了一聲，“嗬，倒還真符合我的要求。”
見顧惜對此十分熟稔的樣子，相柳不禁問道：“你怎對這上古禁術如此熟悉？”
“嗬，”顧惜輕哼了一聲，眼睛裏似有悲戚，卻並沒有回答他，隻是淡淡地說道，“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相柳也並非追根究底之人，見顧惜不願細說，也便主動轉移了話題：“既然此路不通，那你也該想想其他辦法了。”
“等等”，顧惜卻忽地雙手抱胸，搖頭道，“誰說此法——一定不通？”
————————————
一個小時之後。
平底的休閑鞋踩在酒店厚厚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顧惜輕輕關上身後的房門，呼出一口氣。
隨後，她便收起了浮於臉上的擔憂，重新帶上了清冷疏離的麵具。
“成功了嗎？”不知從何處冒出的相柳詢問道。
顧惜先是點點頭，隨即怔了片刻，歎了口氣：“算是成功了，隻是……不算順利。”
“成功了便好，”相柳寬慰道，隨後便率先向外走去，“走吧，該迎戰了。”
顧惜轉過身，眼睛直直地盯著棕紅的門板看了許久。之後，便轉身離去。
“也不知……這究竟是對還是錯。”一股微風吹過，留下一聲呢喃。
……
二十分鍾前。
易語苓快步上前，在門鈴唱響第二聲之前便打開門將顧惜放了進來。
“情況怎麼樣了？”易語苓擔憂道。
顧惜的嘴角噙著笑意，她拉住易語苓冰涼的雙手，緩緩道：“一切順利。”
緊接著，不等易語苓再度發問，她便以一種不失柔和卻又不容抗拒的力度牽著易語苓向床邊走去。
“你看你，”顧惜調高了自己手掌的溫度，將易語苓的雙手也捂熱了些，她狀作氣憤地責備道，“就算再著急，也不能不穿好衣服就跑出來呀，手這麼冰，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易語苓在顧惜的悉心嗬護下縮回了被窩裏，吐了吐舌頭，撒嬌道：“對不起，我錯了，好阿惜，你就原諒我吧。”
顧惜也並不是真的與她置氣，她無奈地笑著，將易語苓的手塞回了被子裏：“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易語苓用力點頭，示意自己聽進去了。
“那麼，來說說正事吧。”顧惜坐在床頭，正色道。
易語苓瞪大了眼睛，示意自己正在認真聽講。
“相柳方才告訴我，他的幻境中檢測出了外來之物，而經過我的探查，那外來之物確是王亥無疑。”顧惜以一句話概括了現今的狀況。
“並且，”顧惜緊接著說道，“他已經按照我們既定的路線，向西走去。”
“那真是太好了！”易語苓眼前一亮，為這大好消息感到由衷的高興。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顧惜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隨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語苓，你想不想親眼看看王亥？”
“我？”易語苓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怔住了，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可以嗎？”
“自然是沒問題了，”顧惜極力慫恿道，“你從前可見多了這些呢。”
顧惜的這一句從前徹底激起了易語苓的求知欲和好勝心，她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顧惜。
“來，看著我的眼睛……”顧惜的聲音裏似有萬般魅惑，使易語苓不自覺地抬眼，對上了她那雙紅棕色的眼眸。
“放輕鬆些，阿泠，”顧惜輕聲勸道，“將你的神識……與我共存。”
幾息之間，易語苓隻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到最後幾乎無法在睜開。
她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勁，想要立刻中止鏈接，隻是，她晚了一步。
易語苓闔上眼，意識最終墜入深淵。
迷離之間，有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飄蕩：“睡吧……睡吧……”
身體不斷沉淪，這無邊的昏暗仿佛一個囚籠一般，強大的壓迫感加在易語苓的身上，令她難以呼吸。
“奇怪，這感覺怎麼似曾相識……”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盤旋，卻被洶湧而來的迷茫吞噬，最終陷於虛無。
……
現實之中，顧惜猛地吐出一口血，卻並顧不上擦去。她咬著牙，眼睛睜得渾圓，似有有一輪血月在她的眼中流轉。
這令人窒息的片刻之後，顧惜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猛烈地咳嗽了幾聲，抬手擦去了嘴邊流淌的鮮血。
深紅的血液並沒有停留在她的衣袖上，而是即刻分解，化作絲絲縷縷的紅霧，重新回到了顧惜隱藏在衣袍之下的乾坤袋裏。
她的血——是個危險的變故，在她徹底掌握力量之前，絕不能留下半點痕跡。
顧惜將手搭在床沿，艱難地從地上爬起。
她盤腿坐在床上，閉眼靜靜吐納。
黑霧從她的身體中溢出，漸漸將顧惜包裹，最終成為了一個巨大的黑繭。
如果此刻有人從對麵的窗戶向外看去，恐怕會被這房中的詭鬱景象嚇破了膽。
繭殼持續的時間並不算長，不過幾分鍾的功夫，它便已出現了微小的裂痕。
緊接著，伴隨著一陣如同玻璃破裂般的聲響，黑繭片片剝落，跌落在地後又再次化作沒有實體的霧氣逸散而去。
顧惜睜開了眼，樣貌並沒有什麼變化，但卻處處透露著不同尋常。
仿佛……是在那無間的煉獄之中走了一遭，純淨的靈魂經曆了萬般的磨難，卻又再次套上了人類的軀殼，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隻餘下一點清明藏於心間，支撐著她走向天下人間。
所有的黑霧散去，顧惜的眼睛也恢複了原本的棕色。她看向安穩地睡在床上的易語苓，無聲地祈禱著，她能夠順利地接受這強加於身的記憶。
所謂摧神，以自身神識為餌，控製他人的識海，一旦得手，可使其任由擺布而不受桎梏。
不過，這禁術的施用過於苛刻，極易損傷施受二人的神識，最終導致識海摧毀，陷於深淵。它也因此得名——摧神。
隻是，想要瞞過蓬絮，顧惜隻能選擇賭一把。
早在使用摧神之前，她就在易語苓的眼中種下了一個契機，一旦術法波動，危及神識，契機便會即刻啟動，化作護身陣法，將所有的傷害反彈到施術之人的身上。
其實這樣的保障並非難以達成，之所以先前無人想到，大約是因為——沒有人會像顧惜一樣，為了一個空洞的保險，心甘情願地承受兩份神識的損傷。
她本就不該存於世間，所以，也不必愛惜什麼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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