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6 更新時間:24-01-05 18:58
“秦叔,您別灰心,若按年齡按資曆按能力,您便做不得元安軍嗎?咱們兄弟齊心,不要被這些奸臣打消了心誌,總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元安軍的位置,永遠都有您一份!”彼時還年輕的仲蕭脫口而出。
秦立搖頭:“我想進元安軍,也隻是想為元國多做點事,多出點力,皇帝沒有才能,識人不明,手腕全用來對付忠臣,我已經太倦了,不願了。”
程望等幾人對視一眼,眼中都像是蒙了一層灰霧,黯淡的低了頭。
正在氣氛僵持之時,碧洲成身穿戰袍,披風帶血,從門外衝了進來:“秦叔!”
幾人回身去看,年僅十六歲的碧洲成稚氣未脫,剛從戰場殺回來,盡管身負重傷,卻依舊行動不緩,一步一個血腳印,跑到了床頭,蹲跪在床前:“秦叔!我們都知道您是被算計冤枉的,此時國家戰亂,皇上顧不上誰善誰惡,也顧不上替誰平冤,我們也沒有法子替您洗清冤屈,但是請您相信,隻要元國渡過了這一劫難,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為您今日的冤屈翻案!”
秦立看著碧洲成毫無懼色的臉頰,這個小自己一輪兒多的孩子,實在惹人疼,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小洲乖,洗不洗清冤屈,我都不甚在意了,現在元國麵臨災難,個人榮辱都是無關緊要的,被冤死的又不止我一個……累累白骨,堆砌城牆,我親手帶了這麼多年的弟兄們,都枉死在了沙場,洗清洗不清,都沒什麼分別,不要枉費力氣了。”
碧洲成堅定的搖頭:“元國不會一直這樣下去!有我們眾兄弟在,眾誌成城,元國一定會越來越好!秦叔此次被奸人算計,吃了敗仗,今日,小侄已經打了勝仗,為您扳回了一城!”
秦立心中泛起酸意,話語間竟帶了哽咽:“好孩子……”
“大哥。”碧洲成回身看程望他們,“秦叔傷重至此,咱們兄弟斷然不能不管他!若是這樣讓他出營去,豈非白白斷送了秦叔一條性命!秦叔為元國戎馬半生,戰功赫赫,即使要違抗聖旨,小弟也決不能坐視不理!”
程望彎腰拉他起來,指腹揩去他臉上的血:“那是自然,我們兄弟在,就不會讓秦叔出營去,我已向皇上請旨,讓秦叔作為營裏的夥頭兵,做些雜事。”
碧洲成凜眉:“秦叔堂堂兵馬大元帥怎麼能貶做夥頭兵?!”
程望嗔視他一眼:“這隻是緩兵之計,你小子,別衝我嚷嚷。”他還是擔心碧洲成的話刺激到秦立,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卻並無異色。
碧洲成略一想想,難道,他們的意思是,等譽王登基後,再推翻秦叔的冤情,隨後順理成章讓他進元安軍?現在看來,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碧洲成回過頭來看秦立:“就是不知,秦叔肯不肯?”
秦立沒什麼反應,也不覺得屈辱:“你大哥為我打算的,那自然錯不了。”
碧洲成等人一大半的軍餉都用來買藥給秦立調養身體,秦立的殘疾是落下了,但好歹還能正常行走拿東西。
他被貶成夥頭兵之後,那些殘害他的奸佞還不肯放過,能羞辱一次便算得一次,秦立自己也不明白,還在軍營裏一次次受辱是為了什麼。
彼時碧洲成還年輕,顧不得那麼多後果,隻見他們害得秦叔落到如此地步還不算,還將秦叔做的飯菜一鍋掀翻,直倒在了他身上,秦叔行動不便,後退兩步,踩到腳下的油,滑倒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秦帥,就您這身手,還妄想進元安軍?進去幹什麼?打滑嗎?我告訴你,元安軍的空缺,我誌在必得!你無家無業,憑什麼敢跟我爭?哈,你就留著一口氣,看我如何堂堂正正的踏進元安軍的隊伍,維護你的那些狗崽子,我有的是法子弄死他們!”
“喂——!”
他們聽到身後有人叫,回過身去,碧洲成一腳踢在了那嘲諷之人的胸口,那人被踹的直飛出了七八米遠,直接沒了氣息。
圍觀的幾人趕忙就去試探那人的鼻息,已經斷氣了,當即大步一跨,指著碧洲成的鼻頭罵:“你小子才參軍幾天?就敢猖狂成這樣!待我寫信給父親,讓他在皇上麵前參你一本,你就等著被杖斃吧!”
“奸賊!”碧洲成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兩個字,上前與幾人打鬥起來,秦立被燙的全身都起了燎泡,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叫道,“小洲,停手吧。”
碧洲成充耳不聞,直至將幾人都打得斷了氣,還騎在他們身上掄拳頭,每一拳都帶血。
秦立上前拉著碧洲成的衣領,猛地抽了他一耳光:“你做的好事——!”
碧洲成被打得腦袋偏向一邊,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氣息不穩的喘息。
“你怎麼就看不明白啊!難道你想落得跟我一樣的結局你才高興?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被整就被整了!你才多大!你才剛剛成年!你還有幾十年可以為國效力!你現在失手打死了他們,要如何跟皇上交代!難道要讓你為他們償命嗎!他們值得你償命?呸!他們不值!一百個一千個他們也不值一個小洲!你怎麼這麼糊塗啊!”
碧洲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冷靜的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殺的,我自去領罪。”
又一巴掌扇在了同樣的位置,碧洲成的臉頰高高腫起,秦立怒斥道:“你哪兒都不準去!一個字也不許向外吐露!我會去上奏,是我,是我不甘降位,起了報複心理,失手打死了他們。他們家裏的人,要挫骨揚灰,隻管衝著我一人來就是,我已經是個廢人了,我的命不值錢,我來給他們抵命。”
碧洲成淩厲的抬眼看他:“不!”
秦立又揚起了手掌,碧洲成看到秦立被燙的狼狽的樣子,心痛的雙眼猩紅,任他打的態度:“秦叔,您打死我,我也不會做縮頭烏龜,您是響當當的漢子,有大作為的將領!您不是廢人,您的命一樣值錢!侄兒參軍不過一年多,為元國做的事不足秦叔的萬中之一!秦叔幾十年以血肉之軀為元國擋去了多少長刀冷箭,拆過敵人多少排兵炮彈,以一身護萬民,在侄兒心裏,您的命比侄兒的命更值錢!”
秦立鬆了勁,放下手去,踉蹌著退了好幾步,強撐了多時的委屈不甘和憤恨,在此時全都斷了線,他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哭得肝腸寸斷:“那我該怎麼辦啊小洲……我這些年的苦,這些年的殫精竭慮,沒人知道,沒人記得……我說是不管元國時運如何了,可是,如何能不管啊?我是親眼看著皇帝一步步走過來的,我不管能怎麼辦啊?我不想元國氣數已盡,生不逢時,生不逢時啊小洲……”
“秦叔,您信得過我嗎?”碧洲成走上前問道。
秦立抬眼看他,碧洲成一字一字道:“元國現在內憂外患,若是元安軍全軍覆滅也就罷了,若侄兒還有一口氣,決計會輔佐皇上,成為一位有為的明主。到那時,秦叔的冤屈皆可辯白,元國也會少些被傷心的忠臣了。”
秦立想摸一摸碧洲成被打腫的臉,自己手上油烘烘的,又止住了:“秦叔相信。”
碧洲成還是自己頂上了,承認自己的罪責,元玦又被那些將領的家人上諫,要求秉公處死碧洲成。碧洲成的父親本是元國的高官,最後受不了朝廷的烏煙瘴氣,退隱了。如今碧洲成不過參軍一年多,已經立下了赫赫戰功,實屬千年難得一遇的將才,而他殺的,都是常年為非作歹的官員,其實是為國除害了的。
譽王元臻對於這些佞臣忍無可忍,更不願碧洲成屢次受到迫害,當即扯出了幾位公子做下的響當當的惡事,以此為碧洲成打死他們找到合理性。這些事,朝堂之上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可都是這些年陸陸續續發生的事,並不是眼下才發生的,雖然他們都知道元臻是在為碧洲成開脫,但本身就是他們作惡在先,事實擺在眼前,他們也不敢過於猖狂,還是想尋著機會暗害才是。
元臻提筆寫信寄到了隴安,交代碧洲成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被人使了絆子。
可碧洲成心裏清楚,自己在明敵人在暗,再怎麼防也是防不住的,隻能等著對方出手,靜觀其變。
秦立也親眼看著碧洲成一次次遭人陷害,多少次死裏求生,他也在心裏感慨,元國的忠烈之臣,大多數並非死於對敵,而是死於朝中的爾虞我詐,多麼悲涼的現實。
兩年後,秦立又親眼看到元安軍為國犧牲,最後隻剩下了仲蕭和碧洲成兩人。他身手與體力不再,但他排兵布陣的本事還在,關鍵時刻指揮著隴安的弟兄們以血肉之軀誓死護住了城池。
他還記得他們二人回到隴安的時候,全身上下體無完膚,森白的骨頭處處都裸露在外,如同兩隻被剝了皮的小獸,駭人至極,兩人跪到秦立跟前,失聲痛哭:“秦叔,兄長們都戰死在城門前了,元安軍,隻剩下我倆殘活在世了,我們沒有哥哥了……”
秦立攬著兩個孩子的肩膀,無聲的安慰,總歸,最後登基的是譽王,元國隻需要幾年時間調養生息,總歸還有指望。
碧洲成哭得兩眼都睜不開,腫的跟核桃一般:“秦叔,大哥是為了讓我活命,才讓仲蕭帶著我去救助譽王,大哥他們都不在了,我眼睜睜的看著大哥二哥他們倒下,他們就死在了我麵前……我沒有大哥了……”
“孩子……”秦立捧著他們風吹日曬的臉,“好孩子,不哭了,你們要堅強,元國從此以後,還要靠你們帶領……你們要秉承先人遺誌,輔佐新帝,讓元國,徹徹底底的站起來!孩子,你們的兄長為國捐軀了,你們內心不必受到譴責,兄長是盼著你們能接他們的班,兄長知道你們成器,以後,能輔佐皇上。小蕭,小洲,秦叔還有一把老骨頭,秦叔疼你們。”
兩個一夕之間失去了兄長的年輕肩膀,轉眼就要扛起複興元國的重擔,仲蕭不過二十出頭,碧洲成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大孩子,壓力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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