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光明的背麵  第一百四十章

章節字數:3362  更新時間:24-04-15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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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休覲在宮裏住著,她很認床和環境,每換到一個新地方,她都不容易睡著。曾莊容不放心她一個人住一間屋,隻好兩個人睡一張床上,她做噩夢驚醒了曾莊容幾次,白天曾莊容便精神懨懨的,卻還強撐著照顧她。她不好意思繼續打擾她,在又一次噩夢纏身,長憋著一口氣醒來之後,她要求自己單獨住。

    她的食欲和藥物,太醫院都根據她每日的情況在時時改動,漸漸地她也能吃下些東西。

    隻是經常夢魘難安,點了安神香,效用也不大。

    柒休覲精神狀態不好,不想見光,躲進了櫃櫥裏,用膠布封死了縫隙,但是櫃櫥裏氧氣不多,有一次,她差點悶死在裏麵。

    還是曾莊容等她吃早飯總也等不來,又不想打擾她睡覺,最後覺得也是時候該醒了,才去推她的門,卻沒在床上瞧見她。

    曾莊容以為她去哪兒了,連忙吩咐人去找,可是整個溫華苑都找遍了也沒見她的人。她想了想,又回到了她的那間屋子,找了幾個地方,最後發現衣櫥打不開,她用剪刀劃開了縫隙裏的膠布,柒休覲已經近乎窒息了,臉憋的通紅。

    曾莊容大驚失色,雙手攙扶著她出了櫃子:“乖乖,乖乖你怎麼了?竹香!快,傳太醫——!”

    竹香連忙就飛奔去請太醫。

    曾莊容揭開她嘴上貼的膠布,捏開她的嘴巴,柒休覲猛然抽搐了幾聲,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曾莊容摸著柒休覲汗濕的額發,滾燙的臉頰,翻著白眼珠,嚇得一時不知所措。

    將她扶著走了一步,柒休覲就渾身癱軟的倒在了地上,曾莊容費力的打橫抱起她,放到了床上,隨後解開她手腳上的繩索。

    柒休覲的口中溢出了一點紅色:“哥,哥,救命啊,救救我……”

    曾莊容反應過來她叫的是歐陽謙,捂著嘴巴忍著淚意,吩咐門口的宮女:“快,去叫皇上來,快去。”

    太醫說,柒休覲的這種自殘行為,是因為一直在那噩夢裏沒有出來,安神藥是不能再吃了,她前兩個月已經吃了太多,這也導致了她醒著的時候也渾渾噩噩的。安神香點著如果用處不大,最好讓她最信任最親近的人陪著她,也好時時寬慰。

    她喝著藥膳,又外用著上好的傷藥,身體已經比在軍營養的好多了。

    可是此時,歐陽謙根本不在,又能找誰陪她?

    曾莊容靈光一閃,迅速吩咐人去拿了歐陽謙的衣物和被褥過來,元臻見狀有些疑惑:“築巢?用這方法有用嗎?”

    曾莊容皺著眉頭道:“死馬當活馬醫吧,總要試一試。”

    碧洲成提筆寫了一封信,最後收尾的時候,卻駐筆良久,直到仲蕭走進了營帳他都不知道。

    仲蕭歪著身子看了一眼,隨手抓了那封信揉到了一起,隨後扔進了廢棄桶。

    碧洲成反應過來,看了一眼扔掉的紙團,有點不悅:“你幹什麼?”

    “我才要問你幹什麼!十句話,有九句都是在問她怎麼樣了,你是不是生怕皇上看不出你對她的心思?”

    碧洲成後知後覺:“有這麼明顯嗎?”

    仲蕭拿過他手中的毛筆:“你想給皇上的這封信,我來代筆。”仲蕭提筆描墨,彙報了一些軍務上的事,然後順筆帶了一句,營中兄弟都很掛念將軍,問她是否好些了。

    碧洲成焦急的指了指:“再加一句,問問她現在有多重了。”

    仲蕭露出了怨念的眼神,碧洲成無辜的跟他對視,仲蕭無奈的長舒一口氣,碧洲成抿了抿嘴唇,小聲辯解:“她走之前太瘦了,問一句也屬正常吧?”

    “……”仲蕭隻能又添了一句,她在營裏的時候體重太輕,現在是否有上升一些。隨後便用筆柄點了點他,止住了他還想繼續加問的舉動,“小洲,你給我適可而止。”

    碧洲成隻能悻悻的閉了嘴,他還記得前不久挨得一頓罵。

    當時仲蕭從外麵忙完回營,元臻已經帶柒休覲離開了隴安,仲蕭也聽親信稟報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本來他知道柒休覲是皇家媳婦這個消息就已經夠震驚了,下屬還說,柒休覲半夜去了碧洲成的房間,碧洲成還放她進去了,足足在裏麵住了好幾天,整個營裏傳的風言風語。仲蕭登時將手上的事情交給了下屬,直接從幾千裏外的營地趕了回來,去了碧洲成的營帳,果不其然碧洲成正坐在自己桌前,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視著桌上的一對護腕。

    仲蕭的步子慢了下來,一看那護腕就是上等絲線織就的,營裏誰的心意能讓他這樣失神,他想想也知道。

    仲蕭走近了,碧洲成才發現他,隻聽得壓低了聲音吼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麼?一個女兒家大半夜的去敲你的門,你竟然還讓她進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知道外麵會怎麼傳你們嗎?咱不知道她的身份也就罷了,你都知道她是皇室的兒媳婦你怎麼還敢如此越矩?謙帥萬一還活著,回來了聽到那些風言風語你怎麼辦?被有心人拿著這把柄告知皇上了你又怎麼辦?到時候你們倆都百口莫辯,你是要誅九族的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盡力控製局麵了,也威脅了那些嘴碎的人,暫時是控製住了流言,你好歹也讓我省點心行不行?”

    碧洲成沉默的聽了他的罵,明白他的顧慮,也明白他的怒火,隻是他盡管知道一切事情可能發展的走向,還是做不到能救一個人的時候,見死不救。

    他長籲了一口氣,道:“我是在她搬走後知道這件事的,皇上親自來接她的。你說的這些在我讓她進門之前都想過了,盡管我知道會有不好的風聲傳出來,或者謙帥以後會怪罪我,或者被皇上知道了,要治我的罪,哪怕更嚴重的後果,都抵不過一個活生生的人……”話在嘴邊還是咽下了沒說出口的”我心愛的人”,“在生死崖上哀求的看著我,她在等我救命,我不拉她一把,她可能會不堪忍受噩夢的折磨自刎而死。從那種地方出來,你知道她每天的夢境裏都是些什麼嗎?我是她的世界裏唯一能給她安全感,也是唯一能撫慰她的人,是她生的希望。她又被噩夢嚇醒,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嚇醒,大半夜的抱著枕頭和毯子來敲我的門,這種時候如果我把她拒之門外,她沒有任何可以依賴的人,她理智的線都會分崩離析。我不忍心,我也做不到把她一個人留在黑暗裏,就算以後會有罵名,要承擔後果我也認了,真傳到他們耳中我會跟他們解釋,信不信由他們。這是一條命,我有能力把她救回來,就做不到袖手旁觀。”

    仲蕭知道自己勸不了他,元安軍先鋒九十三人,最後隻剩下兩人存活,仲蕭和碧洲成那都是多少年的兄弟了。他看到碧洲成為了柒休覲甘願做到這份上,如果將來皇上真的要怪罪,碧洲成這幾十年來辛辛苦苦保家衛國的功勞,都可能一朝坍塌成廢墟,這罪名傳出去該有多難聽?不僅是碧洲成,連柒休覲也會沒臉見人,皇上也會無顏。

    仲蕭煩躁的喘了一口氣:“解釋?你們兩個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天天半夜躺一個屋裏,說你倆什麼都沒有,換你你信嗎?”

    碧洲成加重了語氣:“我說了,皇上和謙帥如果不信我,要怪罪我,我認了。”

    仲蕭氣惱的拍著桌子:“你明知道這份感情不會有結果,你何苦來的呢?她沒腦子,你也沒腦子嗎?她是你什麼人呢,你非要這麼護著她?為了她你就連前程和臉麵都不要了?你的理智呢?你的沉穩呢?你都四十歲的人了,還學人家少年輕狂不顧後果嗎?我們九十三個弟兄,這麼多年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了,我不想連你也失去。他們死,是為國捐軀,他們每個人都是皇上都需要行禮參拜的英雄!你呢?你想過你死後墓碑上會刻什麼嗎?隻要你腦門上還刻著忠義二字,你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除非你們兩個都可以做到隱姓埋名,解甲歸田,那我還能堂堂正正的恭喜你們一句,可是你能嗎?”

    仲蕭坐到碧洲成旁邊,攬著他的肩膀:“小洲,我們當了大半輩子兄弟了,我了解你就跟了解自己一樣,我知道你重情義,也知道你對她的心思。可是我們都到了這把歲數了,再幹個十年我們也該下去了,前些年我們在刀光劍影裏討生活,多少次差點見閻王爺,都是互相鼓勵著撐下來的。當今皇上登基之後,封我們兩個為元國統帥,我們身上的擔子有多重,也隻有我們自己知道,我的家人在我心裏也就你這分量了,我是真不想,也不忍心你被世人詬病,被人誤解。人人身上都長著一張嘴,一傳十十傳百的,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也不在乎她的名聲嗎?小洲,不該咱要的東西,咱就瀟灑利落的放手吧,啊?”

    碧洲成彎下腰去,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頰:“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仲蕭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腦袋:“天底下的好姑娘多得是,不是非得就是她,你這些年過得也跟苦行僧似的,如果你想多認識點人,我可以幫你介紹介紹……”碧洲成嗔視他一眼,“別胡鬧,不能迎娶人家就不要去禍害人家。”

    仲蕭以前就老愛逗他,看他一本正經的生氣就覺得好玩,登時氣氛輕鬆了些,調侃的笑笑:“我可沒禍害人家啊,我是純屬好心,咱們都到了這個年紀了,想女人也是正常的,這有什麼好害臊的。”

    “不是害臊不害臊的事,這種花錢出去找樂子的事,在我看來就是不對的,這不正常。”

    仲蕭失聲笑了出來:“小洲,你別說我笑話你,別說咱們營裏,就是放眼整個元國,恐怕也找不出幾個像你這麼純情的……”

    碧洲成一腳踹過去:“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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