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0 更新時間：24-09-29 23:44
歐陽謙和那位小姑娘在裏頭說話，柒休覲守在外麵喝酒，她聽不清太清裏麵的動靜，隻隱隱聽到了些交談的聲音。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們出來了，那小姑娘朝柒休覲頷了頷首，便回去了，柒休覲的眼神有點冰冷，也沒回應她的禮貌示意。
歐陽謙隨後出來，看到柒休覲冷著一張臉，垂眸想了想，猜到她有些不舒服，對她生氣的恐懼甚至超出了她還在意自己的歡喜，小心翼翼的問道：“小七，要不，你先回家去？”
柒休覲暗地裏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神色如常，福身道：“那奴家先回去了，公子請便。”
這種時候，歐陽謙也不好抓住她解釋，隻能看著她離開。
自己還真是矯情，柒休覲嘲諷的笑了笑，摸出了一把匕首，朝著自己小臂，割下了深深的一刀。一刀不夠，她又深深的劃了好幾刀，也不去包紮，直恨不得將那些肉都撕下來才痛快。
回到了住處，她回過身看了看，一路滴滴答答的血，染紅了自己回來的路。自己的手再不處理，恐怕要留下病根，她還是找出藥酒，拿出藥來，將傷口處理了。處理的過程中，她想起自己每一次心頭的不快，又恨不得把自己的胳膊砍掉，把腦袋砍掉，整個人都剁成肉泥，讓自己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可能自己就是一個賤骨頭，就是一直在犯賤，就是應該陳塘處死，就是應該死無全屍。
歐陽謙趕回來的時候，柒休覲已經恢複了平靜，正在整理搜集來的情報。歐陽謙進了門，打量著柒休覲的神色，她感覺出來歐陽謙有些僵硬，不露聲色的笑了一下，站起身來：“回來了。”
“小七，她原本是跟在封爺身邊的一個人，以前也頗為受寵，跟著封爺出入了不少場合，知道他們不少事。今天，她願意棄暗投明，將她所知情報全部都告訴我，隻求能不被封爺等人牽連，我答應了她。今日她告訴我不少跟封爺暗中勾連的勢力，我已經全部吩咐下去，派出了不少人去潛伏在他們身邊，我相信，不出一年，我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我有這個把握。你，不要誤會，不要生氣，行不行？”
柒休覲愣了愣，眨了眨眼睛，轉過頭去：“啊，殿下做的是我做不到的事，是大好事，我生什麼氣啊。”她的雙手背到身後，右手死死掐住左手的傷口，疼痛使她清醒，她走上前兩步，攙扶著歐陽謙坐下，露出一副略帶羞澀和欣賞的笑容，“哥哥，我真開心，你能認同我的觀點，願意花時間花精力花金錢去處理這種事。我知道，這種事，這種人，不是義父這個朝代才有的，每朝每代都有，之所以不能覆滅，是因為不能強力鎮壓，否則逼得他們狗急跳牆，隻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其實我都清楚，你有一半是因為百姓，有一半是因為我，你心裏有我，才會願意去做沒有把握的事。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沒有你的幫忙，我根本成不了事，我的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歐陽謙顯然受寵若驚，整個人都有點呆呆的，甚至他有點不習慣柒休覲這樣說話了，結巴的問：“你，你真的，真這麼認為？你知道，我都是為了你？你知道，我的情義？知道我對你的愛意？”
柒休覲握住歐陽謙的大手，跟他四目相對，笑臉盈盈：“我是有點愣愣的，可也不是冷心冷肺的人，你心裏有我，我怎麼會感覺不出來呢？我有什麼難題，你都替我解決，誰欺負我，你也會替我出頭，你還給我買這麼多好東西呢。你對我這麼好，你一直，都對我這麼好。”柒休覲的腦袋緩緩伏在他肩上，“下輩子，我還要跟謙郎在一起。”
“小七……”歐陽謙喉嚨處湧上了一股水汽，他不敢想，他已經做好長期承受柒休覲冷待的準備了，她卻突然回心轉意了，驚喜使他手足無措，摟緊柒休覲的手，甚至有些發抖。
歐陽謙看著柒休覲含羞帶怯的表情，心猿意馬，慢慢湊了過去。
柒休覲掐算著時間，敲門聲突然響起，隨後柒朵和柒影衾推門走了進來，福身道：“公子。”
歐陽謙茫然的看著她們：“你們怎麼來了？”
兩位姑娘看向柒休覲，柒休覲附到他耳邊小聲說道：“妾身回來的路上去跟她們打好招呼的，現下人來了，有姑娘陪著公子，妾身就先退下了，不打擾你們了。”
歐陽謙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去拉她，卻撈到了一把空氣。柒朵和柒影衾湊過來的時候，歐陽謙眼睛紅紅的看著柒休覲：“剛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演的嗎？”
“當然不是。”柒休覲福了福身，“愛一個人就是要讓他高興，公子高興了，奴家自然也高興，愛不是獨占，而是要讓對方幸福，公子幸福，就是奴家最大的幸福了。那，你們肯定有些體己話要說的，奴家告退。”
柒影衾回眸看了柒休覲一眼，還是覺得她不開竅，好端端的機會，偏偏要讓出去。柒朵察覺到歐陽謙的情緒非常不好，忙拽了拽柒影衾的袖子，示意她一起行禮：“奴家看公子興致不高，那我們姐妹先告退了。”隨後拉著她的袖子，小聲道，“走，走，快走。”
待出了門，柒影衾有些不解：“那位將軍不是把機會讓給咱們了嗎？你這是怎麼了？”
“小衾，你沒看到元公子臉色多難看？什麼機會？砍頭的機會？”
柒影衾眼睛轉了轉，有些遺憾。
“我其實，還挺想跟他有個露水情緣的。”
柒朵笑著懟了她一下：“你這個看臉的！”
“你不看臉？唉，他這樣的樣貌，在我們以往的客人裏，那可是絕無僅有。咱們哪，隻要人家給錢，無論多老多醜多肥頭大耳，都得當條狗，伺候他們。”
柒朵倒不這麼認為：“小衾，像他們這樣的人，可是我們惹不起的，我可不貪圖他的樣貌，他長得再漂亮，你還能啃他一口啊？他們這些人，都麻煩死了，萬一他今天碰了你，改天有了心上人，來找他麻煩，人家才不顧念你伺候他一場呢，還不是轉手就把你賣了。砍了你的腦袋，能讓人家心上人高興，那他這種人，也是毫不猶豫的。再說了，這種人冷冰冰的，有什麼好。”
她們走著走著，發現柒休覲也在前麵走著，忙小跑過去：“姑娘。”
柒休覲一回頭：“咦？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他不會被自己咒多了，真的……
柒朵揮了揮手：“嗐，他那一臉吃了土的表情，誰敢在他跟前待，怕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柒休覲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對了，也不知，封爺那些人，審的怎麼樣了，林家也算一方望族，竟然就這麼被永生基地的人屠了整座府邸，真是不可思議，這些人，簡直是在挑釁皇權。”
柒朵碰了碰她的肩膀：“他們這些人的事，也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隻要拿錢辦事就好啦。”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大家都是元國百姓，怎麼也不能袖手旁觀。”
柒影衾有些諷刺的說道：“也是，柒姑娘畢竟是個將軍嘛，能跟我們這些煙花女子一樣嗎？肯定是有遠大的誌向啊。隻是以前，我們姐妹也曾聽聞，將軍一力想要改變男尊女卑的現狀，說什麼，男女平等，女子也要受教育，也要讀書，也可以考取功名。還有，要讓整個元國都普及這種男女平等的思想，要敢於跟皇權父權作鬥爭。怎麼，如今不去鬥爭啊？你的理想呢？你那高談闊論的驕傲呢？嗬，一邊說著要讓女人都站起來，不要被男人打罵，要爭取自己應有的尊重和權利，一邊甘心也淪為男人的寵物。跟別人說的一套一套的，怎麼到自己身上，底線就都不見了？”
這話說的刻薄，柒朵暗暗推了她一下，示意她住口。
柒休覲倒沒什麼屈辱的反應，隻淡淡說道：“我不是不去抗爭，隻是因為，我現在還不想死。”
“喲，怎麼，告訴別人改變現狀要流血要有犧牲，將軍自己倒貪生怕死了？”柒影衾被柒朵懟了一下，煩了，一下給她懟了回去，“你別推我了，我隻是看不慣她那套說一套做一套的把戲！要爭取，也應該她打頭陣啊，也應該她先犧牲啊，憑什麼號召別人去犧牲去流血，還讓她自己落了好名聲？”
柒休覲每次想到那日，那棟樓裏，她們姐妹伺候封爺的場麵，心裏都會湧上許多不忍。同樣都是在搜集情報，同樣都是為國效力，自己被歐陽謙保護的好好的，也被林聰、薛昂保護的好好的，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違心的事。可是她們為了獲得情報，卻要受這麼多委屈，盡管可能在她們看來，她們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柒休覲心底卻總是隱隱覺得愧疚的。
歐陽謙是為了幫自己，而她們又是為了歐陽謙效力。自己這個事件發起者，被這個愛惜，那個愛惜，被這個保護，那個保護，可是她們，卻根本沒有人保護。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她們可能承受了很多屈辱，柒休覲總覺得，這是自己間接欠她們的。所以平時不管是誰對她頤指氣使，或者嘲諷幾句，她都覺得這根本沒什麼，這跟她們受的委屈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
柒影衾每次碰上柒休覲都要諷刺幾句，柒休覲本是默默承受的，可她話既然說到這兒了，她也想讓她們知道自己的想法。她並不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隻是現下這種時局，還需要她活著，為這些受苦受難的百姓，做一點事。
柒休覲停了腳步，麵對著兩人：“姑娘不必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惡意，我柒休覲可以指天誓日的說一句，我所作所為，並非是為了自己。”
“那你是為了什麼？你自己倡導女人要站起來，自己卻做縮頭烏龜，還好意思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作派，真是讓人不齒！”
柒休覲盯著柒影衾不屑的神情，似乎看出了，她並非對自己有多大意見，而是在掩飾著什麼東西，什麼，她已經不再擁有的東西。她故意用強勢把自己武裝起來，應該，也是另有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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