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04 更新時間：25-10-31 21:39
靈非的聲音跟她相比太弱了，嗡嗡的根本聽不清。
“你混蛋——！！！”茶壺被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傳出來，白鳶擔心的想推開門，“王妃這樣情緒激動，身子怎麼受得了……”
江池月拉住了她，搖了搖頭，他也隱約知道，隻要有關元帥的事，她不可能冷靜的下來，他們進去隻會讓事態變得更糟。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殺你？我今天就把你大卸八塊，剁碎了喂狗——！！！我這就，我這就殺了你——！！！”
江池月隱隱聽到靈非哭泣辯解的聲音：“都是……為了你……”
“就算不是元帥，是別的什麼人，也不應該因為你重要的人就害死別人！！！你有什麼權利決定他人的生死？！更何況那人是元帥！！！你明知道元帥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你明知道我把他的命看的比我自己的命還要重要，你還要這麼做！！！不要再說是為了我，你這是在逼死我——！！！”一把刀扔到了床上，柒休覲猛地撕開自己的衣服，指著自己心髒的位置，“你把內丹挖出來！！！我還給你！！！然後，然後……你我便是血海深仇的敵人，我下手不會留情，你也不必留情，誰死誰活，就讓老天做決斷吧！”
靈非淚眼汪汪的看著柒休覲：“沒用的，挖出來，你也活不了了，內丹也不可能再回到我的身上。從我決定用內丹給你續命那刻開始，我就已經大限臨頭了，現在，不過是熬日子而已。”
柒休覲的動作驟然停住，劇烈的深呼吸了好一會兒，扒開衣服的手垂了下去，喉嚨裏發出了幾聲絕望的哀鳴。
她想拚了這條命不要了，也把欠她的還給她，然後無論誰生誰死，她都確保自己內心無愧。她在求死，她內心渴望一個戰死的結局，死了去給元帥賠罪去。
可是……還不清了……誰的都還不清，她沒有辦法麵對因自己而死的元帥，也沒有辦法狠下心手刃害他的仇人，自己這條命都是靈非千辛萬苦救回來的……她也因為自己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淚珠大顆大顆的滴到地上，最後她咬緊了牙關，盡力抑製住渾身的顫抖，啞聲道：“你給我滾，這一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在靈非狼狽傷心的出了門之後，白鳶和江池月終於進了房間，柒休覲已經脫力跪坐到了地上，麵如死灰的看著前方。
“姐姐，你沒事吧？”江池月擔心的眉頭緊皺。
白鳶握著她的雙手，冰涼的像是死人手：“姐姐，來，坐床上去，地上涼。”
柒休覲一起身，地上赫然一灘血。
她身上見紅了，兩人嚇得大驚失色，江池月連忙叮囑她看好柒休覲，他轉身狂奔，出去找大夫來。
“姐姐……您傷心也要當心自己的身子啊！”
柒休覲似乎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異樣，又或者感受到了，卻根本無瑕去管：“元帥一輩子很威風的，打過無數場勝仗，他是百姓心中的戰神，也是我心目中的神明……我靠近他，不能給他帶來好的事情，一直向他索取偏愛，索求惟一，他也慣著我，對我好。我的前半生那麼苦，可是後來我遇到了他，也無數次的感激上蒼，我終於遇到了視我如珍寶的人……結果元帥這性命垂危，戰敗而死，還都是因為我……”
白鳶拿帕子給她擦眼淚，一行剛擦掉，一行又落下，柒休覲幾乎要被自己的自責溺斃：“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不能是我死……”
“姐姐，元帥心中，你一定是更重要的，你不要這麼想呀。”
柒休覲捏著自己的領口，艱難的喘息，白鳶見狀立刻去給她找心悸的藥，喂她吃了兩顆，水流了衣服上到處都是。
“姐姐，你好點了嗎？你別嚇我……”
“我，我喘不過氣來……”
白鳶立刻將她平放，解開她的衣服，幫她順著呼吸：“放鬆，放輕鬆，吸氣，呼氣，深呼吸……”
樊大夫匆匆拎著藥箱來給她檢查，麵色凝重不已，又稱好了藥，讓江池月去煎來。她瞧著柒休覲這萬念俱灰的樣子，心裏也十分沉重，碧洲成的事，隴安的百姓都聽說了。隻是她懷孕以來，一直遭受打擊，心情抑鬱，現在的狀況，如果一直不能靜心養胎，這胎恐怕……
“柒姑娘，老身想問你一句話。”
柒休覲微微抬起眼皮，有氣無力的道：“你請說。”
“你還懷著孩子，老是這樣大悲大喜怎麼行呢？你還想保住這個孩子嗎？如果你還想保住他，就要謹遵醫囑，不能再這樣情緒悲痛了，你年紀又這麼大了，現在月份也大了，落胎非常傷害身體，你要三思啊！”
眼淚順著眼角滑下來，流進發縫間消失不見，一行又一行。
為什麼，連悲傷的權利都沒有，好像每個人都在逼她……
晚上，與其說她是睡著了，不如說她是哭昏過去了。夢裏，她走在一片濃濃的迷霧中，伸手不見五指，繞了好多圈都繞不出去。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吸入的霧氣變多，人也開始變得恐慌，腳步越來越快，差點被樹樁絆倒的時候，一股無形的力量把她托了起來。
她迷茫的望向四周，一個模糊的黑影站在不遠處，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對她說：“出去吧，這裏不能久待，快出去吧。”
柒休覲歪著腦袋，想要看清那人的長相，一股力量推著她往前走，這回她很快就走出了迷霧，來到了一處有著青蔥鬱鬱的河邊。柒休覲左顧右盼，這是當年元帥帶自己回仙澤的時候，吃烤魚烤蝦的河邊。
她一個人低落的順著河岸走，左看看，右看看，一切都沒有變，可是陪伴自己的人卻永遠都回不來了。
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
她感受到了摩挲頭發的觸感，抬起淚眼，碧洲成正在輕輕摸著她的腦袋，滿臉帶著笑意：“休覲，我在那邊過得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眼淚不斷往上翻湧，柒休覲瞬間就泣不成聲，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掉，她握著他的手，生怕自己鬆手之後，他又不見了。
碧洲成的指腹拭過她臉上的淚珠，又一顆新的掉在了他手上，他輕聲哄著：“好了，乖乖，不哭了。”
“你回來，好不好？讓我替你，我替你，你回來好不好？你不要走……”
“傻話。”碧洲成歎息道，“休覲，每個人的命運因果都與他人無關，你不必自責，如果我的犧牲換來了你的生路，你就要發揮好這條命的價值。乖乖，你應該成熟起來了，不要再尋死覓活了，你這樣做傷害不到壞人，隻會傷到最親近的人。還有更多人比我需要你，元國的子民，你肚子裏的孩子，還有他，很多人都需要你，你要做的是繼續發光發熱，為他人創造幸福。休覲，我知道我在你心裏很重要，知道你重情重義，可是我也知道，你是可以重新振作起來的，因為你一直是我引以為傲的光榮。乖乖，我答應你，會在另一個世界好好生活，也會在另一個世界繼續活出屬於我的價值，我沒有消失，我還活在你心裏，不要再難過了。”他說到最後一句，隱約都帶了些懇求的語氣。
柒休覲憋了一口很長的氣，渾身打了個激靈醒過來，外麵是茫茫黑夜，她一個人縮在一張大床上，一摸臉上全都是淚。
她木然的看著眼前的黑幕，過了好一會兒才坐起身來喝了口冰水。
肚子裏的孩子往外蹬了蹬腿，她的肚皮上露出一點往外的凸起。
感受到肚子裏還孕育著另一條生命，她摸著自己的肚子，與自己的孩子建立著血緣間的連接。
元帥來到她的夢裏，幫她走出現在的困境，她不能繼續萎靡下去了，如果自己也死了，元帥就白白犧牲了。
柒休覲擦幹淨眼淚，告訴自己，自己要繼續繼承他的遺誌，繼續為百姓做貢獻，連著他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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