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3 更新時間:23-01-15 00:15
北江。
蔣峰在各大平台反複測評尋找,終於找到一家地方安靜、交通便利、味道不錯的港式餐廳。他正有些坐立不安地等著自己和李晗的豬扒飯,不自主地看了李晗好幾眼,想趁機說些什麼,卻發現她已經在手機上跟別人聊天十多分鍾了。
“李晗,你跟誰聊天呢,給我看看。”他正想把頭湊過去,卻見李晗一臉凝重帶著八卦地抬起頭:“臥槽,你知道嗎,那個很有名的、上過電視的那個藝術家,叫、叫什麼來著……”
“你直接說怎麼了吧。”蔣峰出聲打斷。
“反正就是他今天在H市開了個日出展館,請了好些藝術界上響當當的人。但是我聽朋友說,今天那棟樓塌了!就離她家兩條街,什麼救護車、消防車、警車都到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所有救災車輛基本上都開不進去!”
“這、這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聽說壓死了好多人呢!隻不過現在還在被官方壓著,可能明天才有消息。”
話間,服務員把兩份豬扒飯上上來了。蔣峰從自己碗裏夾了兩塊給她,“先吃飯吧,這種事也不一定……”
“欸,對了,你說那個……呃,沈老師不會也去了吧?對了,前兩天城隊還總是支使我去跑腿來著,結果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先是自己神神叨叨的說了一堆,把蔣峰念叨得一頭霧水,然後自己又皺眉嫌著不吉利的樣子一樣呸呸了兩聲。她剛拿起筷子,又突然“啪”地把筷子放下了,“我還是打個電話問問吧。”
她想了想,打了沈翊的電話,顯示無人接聽。她心裏一緊,又給杜城打了通電話。響鈴十多秒的時候,終於打通了。
她頓時鬆了口氣:“喂城隊……”
“您好,請問您是杜城先生的家屬嗎?”
李晗一顆心無端地提了起來,頭腦空白地應道:“不、我……”
那邊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電話好像被奪過了,出現了路海洲的聲音:“李晗,杜城和沈老師出事了。”
李晗心髒好像漏了一拍。蔣峰看著李晗的樣子,不禁晃了晃她的手:“怎麼了?”
她保持著抓著手機的動作定了一會兒,而後艱難地催動起自己的麵部肌肉:“……他、他們在日出展館。”
蔣峰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覺得荒謬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
“路隊說的。”撂下這句話,李晗就失魂落魄地起身往店外走:“我去H市看看……”
蔣峰指尖一顫,連忙抓起李晗落下的東西,也追了出去:“我跟你一起去。”
正在這時,張局的電話打了進來,一打通就是一句:“國慶期間,所有人必須留在北江!蔣峰,你單獨回來一趟分局。”
*
國慶長假裏,除了留下來值班的幾個警員,二樓的全都走光了。偌大的辦公區,在拉緊窗簾的昏黑中,顯得空蕩蕩的。
事情緊急,張局隻叫了老閆、蔣峰。一等他們都到了就馬上領著他們進了辦公室,還拉好窗簾反鎖上了門:“日出展館的事情都聽說了吧。”
蔣峰被這絕無僅有的緊張起來的氣氛弄得有些惴惴不安,試探著開口:“沒有聽個完全,就聽說那裏突然塌了,具體怎麼樣也不清楚……”
張局打斷了他支支吾吾的話:“蔣峰,是誰告訴你們杜城和沈翊出事了的?”
“好像是路隊。當時是李晗打給城隊,但是城隊沒接,接電話的是路隊。”
聽聞此言,張局凝重地皺起了眉頭,拉開自己的位子重重地沉了下去。過了很久,久到老閆杯子裏的熱茶都泛涼了,張局才長歎了一口氣,而後驟然地咬住了後槽牙,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壓低聲音、帶著憤懣地說:“我們公安係統有內鬼。”
!!
蔣峰這回連假笑都裝不出來了,老閆震驚到連茶根都忘記吐了,猝不及防咽了下去。
“其實上一次……杜城遭遇檢舉的時候,我就有所猜測——畢竟銅城隻是一把刀,但是還得有人能使得動。”
張局撐著頭,看著窗外又開始下的雨,不知道心裏什麼滋味。杜城肯定是早就知道了的,不然他不會往市局跑那麼多趟,把那麼多的筆記和辦案資料修改完後一點也沒有順便資源共享的意思。
老閆最先回過味來,“張局,您說的內鬼,不會就是……”
蔣峰顯然也猜到了,但是不由自主地做著“不”的口型。
路海洲。
“……這次有關日出展館的大部分消息幾乎全都是他傳出來的。他說自己當時正好去H市拜訪自己的舊友,在附近路過時發現了事故發生。但是我們在現場的照片資料發現了路海洲的一個模糊的側臉。”
張局打開自己的電腦,給他們看了那張照片。這張畫麵正是到場的記者拍攝的,楚秋正在台上忘情地說些什麼,他斜身後有一個全然隱入黑暗的鋼琴手。但是這位記者打開了閃光燈,所以能勉強看得出這個人的側臉。
這位穿著燕尾服、後背筆直如勁竹的鋼琴手,就是路海洲。
然而他在日出展館的坍塌現場全身而退了,還向眾人隱瞞了他的行蹤。
張局把手掌交疊撐在下巴下麵,沉吟了許久,抬頭對蔣峰說:“蔣峰,你身為副隊,我是十分肯定你的能力的。這次杜城和沈翊都不能上戰場,你來接!把消息封鎖,今天的談話內容不準泄露出去一個字。”
“是。”蔣峰在心裏暗暗叫苦,他哦你過來都是執行命令的哪一個,還從來輪不上他來發號施令,這回真的是要趕鴨子上架了。
“老閆,你的年資最久,如果看到蔣峰有什麼應付不上來的就提點他兩句。”
“行,我不會讓他一個人扛的。”說著拍了拍蔣峰僵直的後背,倒是把蔣峰剛才因為“路海洲是內鬼”而生出來的冷汗壓回去了一些。
“至於H市……我有信得過的人在那邊幫我們照顧,現在就希望他們兩個一切安好了。”
*
H市。
疼,渾身都真TM的疼。
杜城昏昏沉沉地到醫院之後,好不容易睜開眼,就見醫生在他的床頭給他逼逼叨叨。
“……慢性脊髓壓迫,情況還好,等會兒注射完藥液之後要去做個手術……情況好的話兩周可以恢複……”
他聽了一大堆藥名和專業術語,啥也沒聽懂,感覺自己身體內有團火在灼燒,舔到哪裏就疼到哪。
不是就傷個神經根嗎?怎麼這疼得還能轉移的。
而且不僅是到處都亂疼,他還發現自己沒什麼下半身的感覺了。
整個身體基本上隻有頭能動,他奮力地抬起頭往自己的身體看,發現自己的小腿竟然還在痙攣,小腿肌肉都變形了。
這個樣子,沈翊看到了肯定不喜歡吧……
就這麼一個昏沉到心底的意識,使他猝然地睜開眼,催動起他那十分不靈便的口舌,感覺自己隨時在被心裏駐紮的野火燒成灰燼:“沈、……”
小護士歲數不大,看起來還在實習。見狀忙上前了一步,然後有些怯生生地把耳朵貼在他唇邊聽:“您說什麼?”
“沈……翊!”
杜城顯然廢了很大勁來說話,“翊”字甚至隻能聽得到字母E的聲音。但是小護士還是一下就聽懂了,她心裏一緊,回頭求救般地看主治醫師,卻發現他已經出去了,自己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說。
良久,她在杜城灼灼的視線中避開杜城的眼睛,伸手給他掖了掖被角:“他現在狀況不錯,等您精神好了就能去看他了……”
她最後幾個字小聲得像是在喉嚨裏混過去的,杜城瞪著看了她許久,看著她給自己調好點滴的流速,然後拉上了過於刺眼的窗簾:“您現在可以先休息一會兒,兩個鍾後主治會來注射藥液,之後便會開始手術……”
杜城還是沒有眨眼,猩紅的血絲逐漸包裹了他的眼白,看起來就像他的眼皮淌血了一般。幹澀的眼角在絕境中自主地蓄起了眼淚,直到這隻水滴大得不堪重負,從臉頰滑到枕頭上,暈染出一片蒼白的水漬。
小護士像是不敢看他的一般,一直背對著他做好自己的分內事,然後急匆匆跑了出去,輕聲給他帶上了門。
杜城很想用手堵住自己顫動的下頜骨,舌頭已經被他咬破,甜腥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口腔。
他強迫自己閉上眼,把所有逆反上來想去一擁而上填滿他的大腦的情緒往下咽,逼迫自己相信護士說的話,逼迫自己做個呆傻憨實的理想主義者,逼迫自己不在泥潭中求生,逼迫自己喝盡漆黑的牛奶【1】。
“我要好好養病,然後去看他。”
漆黑的夢朝所有人伸出了利爪。這個時刻,醫院的走廊亮白得晃眼,住院部燈火通明,皮底布鞋摩擦地麵和車輪在瓷磚上滾動的聲音刺客好像被無限放大,敲開一扇扇的門登堂入室,而後鑽進了沉睡者的夢境中。
作者閑話:
注釋【1】化用了保羅策蘭《死亡賦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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