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0 更新時間：22-08-30 18:25
第一章出山
山之仁，在於涵納了蒼天古木，也收容了遍野小草，孕育了豺狼的凶吼，也滋護了弱小的悲嘯，萬物生靈，皆現於此。是以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
無思峰上，有處聚靈洞，那裏雲霧縈繞，山巒疊翠，綠樹成片，青草如茵，清幽的山泉，流淌在山間之處，拍打著巨石，它們吸天地之靈氣，汲日月之精華，這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時隔七年，薑無涯總算出關了。
“師尊，您終於出關了”巨石上站著的人，是他唯一的關門弟子，畢生所學皆傳於他。
“此間我所悟甚多，快意正足，不妨給你再演示一遍青蓮劍法。”
他身形一動，一指塵劍可碎星河，一舞劍器可動四方，劍光璀燦奪目，有如後羿射落九日，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草木搖落，蕭蕭瑟瑟，卻又如春雨綿綿，潤物細無聲。
宛若淩風散發，執劍天涯，看江湖繁華於眼底，收琳琅天下於袖中，凝而又離，疾而複婉。
山水之動，如與之渾然一色，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白虹貫日。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這就是青蓮劍法，快而不失狠勁，衝而不失餘地。
楚行簡細細的看著，心頭頓時肅然起敬，時隔八年，師尊的內力怕是又精進了許多
“師尊這是已經練到了第十重？！”他語氣裏透著些恐懼
青蓮劍法總共十重，若能修練完者，就是放眼天下，也無人之及也。
薑無涯點了點頭，道：“不錯”
楚行簡不由心口一震，自己拚命練習，也不過才修到六重，卻自以為是佼佼者，如此看來和師尊相差甚遠，他連忙道：“恭喜師尊！”
薑無涯微微一笑，攤了攤手，道：“不必操之過急，反正你還年輕，學到六重已經出乎意料。”
楚行簡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不知師尊年至及冠時修至何境界？”
“也就第八重吧”
“……”楚行簡哭笑不得
“哦對了，聽聞您出關了，宗主有請。”
薑無涯應了一聲，楚行簡再抬頭時已經沒了他的身影。
蒼穹山派是江湖中人心所向的大宗門，宗主葉玄白發飄飄，白胡如垂柳，是位有仙風道骨的長者。
見薑無涯來了，他斟了一杯茶，緩緩道：“七年未入世，可知天下之局勢？”
薑無涯搖了搖頭，抿了一口，“都說在閉關，又怎知天下，宗主莫不是老糊塗了？”
葉玄仰笑道：“你這嘴上的功夫倒是一點也沒減。”
“宗主謬讚了。”
葉玄歎了口氣，“你那弟子，前兩日讓他下山曆練去了。”
薑無涯微微吃驚，疑惑道：“我何時還有另一個弟子了？”
這下輪到葉玄訝然了，“就是你閉關前收的那個弟子啊，我記得是叫…蘇翊？”
“我何時……”薑無涯嘴邊一頓，仔細回想起自己七年前好像確實收過一個弟子，當時蒼穹山派收納新弟子，自己順道看了兩眼。
眾人中驚鴻一瞥，一位白皙的少年確實入了他的眼，此人天賦一般，根骨尚且如此，資質平平，除了長相超凡脫俗，並無半點優異。
長相脫俗…？
“蘇、翊…”薑無涯若有所思的念著他的名字。
“你想起來就好，他武功不高，此番下山，若是遇事恐怕難以解決。”葉玄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這薑無涯收的弟子，一沒見到他師尊的麵，二沒傳授什麼劍法，全靠大師兄楚行簡帶著，也真是好意思的。
薑無涯嘴角一勾，“無妨，我去找找他，正好去看看山下景色變化如何了。”
帶他走後，葉玄不禁感歎，出山，天下怕是又難免一場動亂。不過總規是要有的，多他一個又何妨？
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回到無思峰，交代了楚行簡些事宜，此番下山，定然是要過上個一年半載，“有事傳信，無事勿擾。”
楚行簡：“師尊所行何處？”
薑無涯眉毛一挑，“憑心而動，隨心所欲。”
楚行簡撓了撓頭，疑惑道：“我不知師尊身在何處，如何傳信…”
“我是說有事我會給你穿信，蠢。”
楚行簡：“……”
尚未佩妥劍，轉眼便江湖，蘇翊一席青墨色的道袍，拽著包袱，手裏還有一把不是很好的劍，薄汗在額頭上浸出，他走了一日。
蒼穹山派在北周境內，要想去霜城，要走上三四天才能到達，一連幾天除了花草樹木蘇翊沒看到別的。
宗主說要去那裏找一個名曰陰陽經的內功心法，據說那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寶物。
前方不遠處的街牌樓上麵依稀可見寫的是沙陵縣，一處離霜城不遠的小縣。
他隨處找了家客棧，要了一碗陽春麵，蘇翊放下包袱，專心致誌的吃起了飯，無意中還是聽到了隔壁桌上的談話。
是幾個配劍的江湖人。
“聽說了嗎，武學內徑陰陽經橫空出世啊！”
“是啊，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要哇。”
“你說，要是我能拿到該多好啊。”
“哈哈哈哈就你？快算了吧，霜城司家，蘭陵蕭家，惠安孫家，都爭而不得，有你什麼事？快吃你的飯吧。”
蘇翊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恭恭敬敬的抱拳問道：“不知幾位大哥可是知道陰陽經的下落？”
幾人皆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心道哪裏來的愣頭青。看他身著道服，人若畫中走出一般璞玉渾金，聲音不覺也放緩了些：“不知這位道長…修行何處？”
蘇翊回道：“蒼穹山派”
“是蒼穹山派？！”
幾人低呼，蒼穹山派可是北周最大的修行山派，每年招收的弟子也不過爾爾，居然能在能在遇見蒼穹山派的弟子，沒想到此次也派人爭奪這陰陽經啊。
“不知道長師承何人？”
蘇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家師蒼穹山派薑無涯。”
且不說他未曾見過那薑無涯一麵，青蓮劍法也隻是跟著大師兄學了些皮毛。可蘇翊覺得這些年在蒼穹山派過的如同夢影，師兄和藹，吃住沒有半分不妥，如臨仙境。
他性格純良，遇事通透，與人為善，未經曆世之險惡，秉著一顆赤城之心。
誰知那人冷哼一聲，“薑無涯隻收過一個弟子，叫楚行簡，我與他有過一麵之緣，道長又何必說謊呢。”
蘇翊一時語塞，還是誠實道：“貧道並未說謊。”
那人搖了搖頭，“道長若是不願自報家門，大可直說。”
“他沒有說謊。”
長年累月被走過的樓梯被踩的吱呀作響，從樓上下來一位公子，確切的來說應該是一位家境十分富裕的公子，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織金錦，上麵繡著雲鶴，就單從麵料來看，這價格應該能買十座這樣的客棧。
頭頂玉冠，手持折扇，腰間別著一枚螭虎紋玉佩，長相清俊，瞧這模樣不知是哪家公子偷跑出來的。
折扇一合，他侃侃道：“七年前薑無涯還收過一個弟子，隻是此人從未出山，諸位不知道而已。”
那些人仰頭一看，相視而笑，連忙抱拳道：“這位公子說的是，是我們孤陋寡聞了。”
翩翩公子淺笑道：“想必這位道長便是薑無涯的小徒弟了。”
蘇翊點了點頭，“說來慚愧，自師尊收我到現在，貧道還未曾……”
他話還未說完，隻覺身後一陣狂風
那幾人拔刀而起，大喝一聲，衝著那位公子劈了過去。
公子腳尖一點，朝後退卻數十步，“諸位這是何意？”
蘇翊有些不明所以，方才還說的好好的，怎麼就打起來了？
那幾人揮刀道：“公子身著華服，想必身上的銀子也不在少數，不如接濟一下兄弟們。”
公子歎了口氣，惆悵道：“實在不巧，在下身上一貧如洗。”
幾人並未罷休，“上！”
刀光掠影，公子一腳踢翻桌椅，霎那間那木桌便被削成木條，無一幸存。
他們拉開身位，呈包夾之勢，從不同的方位發起進攻，這是他們人多的好處，但也正是破綻百漏之地。
每個人的破綻都被放大了許多，公子手中的扇子看似弱不禁風，實則如刀劍般剛強，幾個回合下來，就把那些人係數打在地上。
然後十分誠懇的說：“我確實是身無分文。”
地上的幾人見敵不過，咬了咬牙，拾起刀來慌忙狼狽的逃了出去，那位公子也並沒有打算追上去，可惜的是蘇翊的那碗還沒吃完的陽春麵，就這樣撒在地上，失之美味。
蘇翊不明所以的問道：“這些人僅僅是為了錢就對公子大打出手？”
翩翩公子點了頭，“這世道就是這樣，連年戰亂，民不聊生，吃不上飯的人很多。”
蘇翊不免有些傷感，自己在蒼穹山派從未因飯菜而憂愁，無處安家而歎息。人世間世事無常，人當勝之。
“公子把這裏弄成這樣，怕是要賠錢的。”蘇翊扶起還算完好的凳子，可惜的說道。
“我雖沒錢，可人情還是有的，想必老板不會為難我。”
他找了個凳子坐到蘇翊對麵，又朝店小二要了兩碗陽春麵，“我與這家店的老板是舊相識。”
“你身為薑無涯的弟子，此番出山可是為了江湖上流傳的陰陽經？”等麵上來了，公子推給他一碗。
蘇翊道：“正是”，又把麵推了回去，“貧道吃過了，這碗麵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蒼穹山派還真是敷衍，派了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弟子，去爭奪這江湖上大熱的內經。
公子笑了笑，“如此說來，你也要去霜城嘍”
他點了點頭，訝異道：“公子也要去霜城？”
“我是去霜城投奔親戚的。”洛景挑起幾根麵條，慢斯條理的送到嘴裏，“既然你我目的地相同，不如同行？”
蘇翊本不想與人同行，可這位公子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得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拒絕
“我叫洛景，你呢？”
洛景知道他叫什麼，但還是客套了一下
“貧道蘇翊。”
吃好了飯，他擦了擦嘴，留給店小二一張紙條，便悠哉悠哉的搖著扇子從客棧走了出去。
蘇翊背上行囊，留下三個銅板，跟了上去。
三年的平靜，如今他也該出去走走了
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如同山峰之巔，在俯瞰低矮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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