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76 更新時間:22-10-02 12:01
丞相府。
慕容曄書房裏,燭光搖曳,將屋內的人影拉得老長。
“初兒,殿下真這麼說?”慕容曄有些怔愣地問。
這麼多年來,他自認已經沒什麼事能讓他震驚了,但孫子方才那些話,卻是令他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外甥和平相處了,即便昨日殿下對他還算關切。
然而今日太子殿下就請淩初進了宮,還跟淩初說,他如今隻信慕容家。
慕容曄清楚許弈的性子,看似囂張任性,實則並沒做過什麼過分的事,隻是有些識人不清,還容易心軟。
但這不能怪他,任誰從小被那樣培養,都不會做得比他更好。
同時,許弈也是驕傲的,即便皇帝特意引導,他也不可能為了利益,故意在慕容家的人麵前做戲。
除非,他確定慕容家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慕容曄自認問心無愧,自然不願去懷疑許弈的用心,再說若許弈真是別有用心,多見兩次麵,他就能看出來。
慕容淩初點頭:“殿下確實是這麼說的,依我看來,昨日大皇子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讓殿下想明白了許多事。”
慕容曄眼神一亮,心中生出一些希望來,但很快又壓製住,重新拿起書案上的圖紙,道:“初兒,明日你找幾個信得過的人……
不,你親自去盯著白糖的提煉事宜,小心一些,別被有心人看出來。”
慕容淩初鄭重道:“祖父放心,孫兒定不負祖父與殿下的期望。”
翌日早朝,禦史大夫阮永德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彈劾太子對朝廷官員子嗣動用私行,橫行霸道,暴戾狠辣,難堪大任。
戶部尚書錢靖與吏部侍郎於文儒滿臉愁苦地說自己給太子當伴讀的孫兒受了多重的傷,請求皇帝給他們做主。
許弈聽了嗤笑出聲:“兩位大人還真有意思啊,你們家孫兒不過是劈了半日柴,手上起了點泡,胳膊有些酸疼罷了,這算什麼重傷?
按兩位大人這個說法,那宮裏負責劈柴的太監宮女,外頭經常幹活的百姓,豈不是日日都在被重傷折磨?”
錢靖、於文儒早就見識過他的嘴功有多厲害,也沒指望錢涼和於拓那點傷能給太子帶來多大的影響。
這隻是個開始而已,等太子“罪證”積累得多了,這些再被翻出來,別人還會覺得太子做對了嗎?
於文儒心中冷笑,麵上嚴肅道:“伴讀乃是侍奉太子讀書之人,豈可大材小用,令他們做劈柴這種粗鄙之事?”
劈柴哪裏粗鄙了?沒有劈柴的人,你連口熱水都喝不上。
許弈在心中反駁,可惜這種話可不符合他此時的人設,隻能在心裏說說了。
他沒理會於文儒,轉頭對皇帝道:“父皇,兒臣之所以懲罰錢涼、於拓二人,並非無緣無故。
兩人在父皇壽辰那日進宮,不想著去給父皇賀壽,卻想帶我出宮去玩兒,簡直就是藐視皇恩!
兒臣本想把他們關幾天大牢以示懲戒,父皇聖明,念在錢尚書與於侍郎的麵子上,命人將他們放了,兒臣卻沒那麼好的氣度,非要他們受點苦不可,否則他們下次還敢對父皇不敬!”
昨日他就知道,錢涼和於拓之所以能這麼快離開大理寺,是皇帝下的命令。
錢靖連忙辯駁:“皇上,臣冤枉啊……”
許弈打斷他的話:“本宮說的是錢涼,錢尚書你冤枉什麼,難不成是錢尚書指使錢涼做的?那刺客一事……”
錢靖臉色一變,“皇上,太子這話是在誅臣的心啊,臣對天發誓,臣一家對陛下絕對忠心耿耿,絕不可能謀害皇嗣!”
大皇子許禦適時站出來,勸道:“二弟,這話可不能亂說。”
許弈哼了一聲,瞪了錢靖一眼,“看在大皇兄的份上,饒了你,你最好別再說話,否則本宮也不知道會再說出什麼誅心的話來。”
錢靖氣得老臉通紅,抬頭看見皇帝略顯陰沉的臉色,隻能把怒火壓下。
太子這臭小子,別的本事沒有,就那張嘴最厲害,誰也別想說得過他,繼續辯駁,吃虧的隻會是自己。
錢靖熄火了,於文儒也不再吱聲。
禦史大夫阮永德倒是還想再說,但太子都說了懲罰錢涼、於拓是為了皇帝,他再說,怕是連皇帝都要有意見了。
許弈見大家都安靜了,笑眯眯道:“這才對嘛,跟本宮聊天,那不是自找罪受嗎?”
大殿上不少官員都在暗暗磨牙,你這是聊天嗎,明明是把人往死裏懟!
丞相這邊的人眼觀鼻鼻觀心,都在默默憋笑。
今日早朝,許弈大獲全勝。
退朝後,皇帝將他留了下來,說是要與他共進早膳。
許弈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於是在路上就滿臉興奮地道:“父皇父皇,我前些日子看了些話本,裏麵說到,做主子的,要恩威並施,如此才能鎮得住人,昨日我罰了錢涼、於拓,卻很真誠地跟他們說是為他們好,您說他們會不會感謝我,從此對我死心塌地?”
皇帝:“……”
確定過了,太子還是那個蠢太子,隻是懟人的功夫更厲害了。
心裏的想法自然不能說出來,皇帝含笑點頭:“太子做得好。”
許弈偏頭,道:“那父皇可要賞我?”
皇帝挑眉:“太子想要什麼?”
許弈臉上露出得意又有些孺慕的笑容,“當然是今日跟父皇度過一整日,共進早膳、午膳和晚膳啦!”
少年臉上滿是對父親的崇敬和依賴,皇帝有瞬間的晃神,但很快又堅定起來,笑道:“好好好,朕就賞你心想事成!”
兩人並肩走著,模樣真像是尋常的父子,可惜……
許弈心一沉,將複雜的情緒壓在了心底。
皇帝跟他聊了會兒,就提到了慕容淩初。
許弈有些別扭,但還是坦然道:“喊他來問問丞相的事。”
皇帝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太子怎麼突然關心起丞相來了?”
“因為母後托夢給我,讓我幫她照顧一下外公。”許弈垂眸,神情看起來十分低落。
皇帝身體徒然變得僵硬,半晌才放鬆,見許弈低著頭,臉上便沒有了裝出來的溫柔,反而滿眼戾氣。
他身後的人察覺到不對,都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
皇帝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問:“你母後還說了什麼?”
許弈搖頭,“沒了,她都沒問我過得好不好,想不想她,父皇,母後是不是怪我,怪我從前對丞相大人不好?”
皇帝鬆了口氣,溫聲安撫道:“不會的,你母後最是善解人意了,怎麼會怪罪於你呢?”
許弈不敢相信:“真的嗎?”
皇帝點頭:“當然是真的,父皇什麼時候騙過你?”
許弈心想你說這話也不心虛,沒騙過?謊話連篇還差不多。
表麵上,他卻是長出一口氣,又紅著眼睛問:“父皇,您說我現在開始對丞相大人好,母後會不會來夢裏跟我多說說話啊?”
皇帝沒說話,他心裏很煩躁。
這蠢女人,生前挺聽話,沒想到死後反而來作妖了!
皇帝不太信許弈的話,但許弈表現得特別真實,令他不得不信。
他勸許弈不要相信夢,許弈卻對夢深信不疑,畢竟他還根據夢做出了好吃的酸菜魚。
皇帝暴躁不已,又因為答應了許弈要陪他一天,都沒法找貴妃或者是其他後宮妃子給他排憂解難。
而這一日,許弈成功打消了皇帝對他的懷疑。
接下來的幾日,朝堂上還算平靜。
朝堂外,一種純白如雪的白糖橫空出世,占據了所有達官貴人的視線。
有人想要奪取白糖的配方,然而賣白糖的人十分小心,都是跟某個鋪子暗中交易,或是直接拿到黑市拍賣,他們想搶也沒地方去搶。
許弈找機會悄悄給丞相遞了紙條,於是白糖從京城消失,轉移到了江南。
京城的達官貴人不缺銀子,江南富商也不遑多讓。
江南不是天子腳下,皇帝的眼線有限,在那邊販賣白糖,操作空間會更大,也更方便。
丞相府派遣的忠仆秘密前往江南的同時,北部邊疆急報終於抵達京城,被直接送到皇帝手上。
北胡入侵,涼州、宣州、陸州三州告急!
收到急報當天已是傍晚,皇帝急召主要官員進宮商議對策。
皇帝好像是太子給忘了,許弈也不急,坐在東宮書房,一邊思索對策,一邊等待明日早朝的到來。
福來被他派去監督錢涼劈柴了,沒了總管太監在,許弈又借了由頭打發兩個心術不正的小太監,殺雞儆猴,東宮一下子清靜了許多。
所有人都覺得他因為刺客一事成了驚弓之鳥,性子也變了不少,而這,也正是許弈想看到的。
翌日朝會上,北胡入侵一事果然成為朝會的主要內容。
以丞相為主的一派官員提議給錢給糧並派兵力支援,以戶部尚書、禮部尚書和吏部尚書為首的官員,則提議議和。
許弈站著聽了半個時辰,他們還在吵,於是待戶部尚書再次以國庫空虛為由說要派公主和親議和時,他出言嘲諷:“這仗還沒打幾天呢,邊域州府的守將也沒說守不住了,你們就在這裏說議和,你們是王八轉世嗎,就知道躲?”
作者閑話:
快見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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