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4 更新時間：23-02-08 11:00
詫異過後，眾人定睛一看，方才覺察這滿屋子裏站的不是真的人，而是一大群紙人。
這些紙人的頭臉、身體和真人一樣大小，做得十分精致，有男有女，還有童子。男的都是“陰力士”，做得高大健壯，怒發衝冠之態。女的都是麵貌較好的美女，或紮雙鬟，或梳雲髻，即便罩在寬大的紙衣下，也能看得出身姿婀娜，衣服上的花紋甚至比真正的衣服還要精美。有上了色的，濃墨豔彩，大紅大綠；有還沒上色的，通體花白花白。每一個紙人麵頰上都塗著兩抹大腮紅，充作活人臉上的氣色，但他們的眼珠子似乎都沒來得及點上，眼眶裏是白的，腮紅塗得越濃豔，越是陰陰慘慘。
與此同時，屋外又有一數十隻屍怪圍了過去，將這家紙貨鋪子團團圍住，不住的拍打門窗。幸好霍佑寧他們在進屋關門後用隨身攜帶大的符籙將鋪子裏的門窗加固，尚能在屋外的屍怪不斷攻擊下支撐一時半會兒。
“現在該怎麼辦？”
“外麵的屍怪越來越多，這些符籙隻怕也撐不了多久？”
“怕什麼！大不了衝出去和它們拚了！”
“不錯！我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龜縮在這裏的！”
“怎麼拚？滿天都飄著屍毒粉，靠近就中毒，要麼死要麼變成屍怪！”
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爭論，霍佑寧沒有吱聲，而是站在窗邊瞅了瞅外麵。隨即便離開了窗邊，走到堂屋內部。
一群少年也不由自主目光跟著他轉過去。一群姿容各異的紙人，靜靜站立在兩個大花圈中間。霍佑寧從它們麵前慢慢走過，停在了一對女子紙人麵前。
每個紙人的形貌都不同，而這一對似乎是特意做成了兩個孿生姐妹，妝容、服飾、五官麵貌，全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眉眼彎彎，麵帶笑容。仿佛能聽到她們發出“咯咯咭咭”的歡聲笑語。梳著雙鬟，綴著紅珠耳墜，腕上帶金釧，足上著繡鞋，十足的大富之家的侍女。霍佑寧道：“就這兩位吧。”
他順手抽出他腰間的那柄短小的佩劍，往劍鋒上輕輕一抹，在食指上拉出了一道傷口，轉身給它們尚未點睛的眼眶裏輕點一下。
隨即，一陣不知從何處刮來的陰風，陡然之間灌滿了整個店鋪。眾名少年不由自主抓緊了手裏的佩劍。
緊接著那對孿生姐妹紙人渾身猛的一顫。
下一刻，真的有“咯咯咭咭”的笑聲，從她們塗得鮮紅的嘴唇裏飄了出來！
仿佛看到了、聽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事，這一對紙人笑得花枝亂顫，同時，那對用活人鮮血點上的眼珠在眼眶裏骨碌碌的地亂轉，這畫麵當真是嬌媚至極，也陰森至極。霍佑寧站在她們麵前，淺淺頷首，低頭向她們行了一個禮。
禮尚往來，這一對紙人也對他欠了欠身，還了一個更大的禮。
霍佑寧指向門外，道：“把外麵的屍怪統統消滅掉！”
兩個紙人的口中傳出尖銳高亢的笑聲，一陣陰風襲來，大門猛地朝兩邊掀開！
兩隻紙人並肩掠了出去，掠進了那群屍怪的包圍圈。難以想象，分明是紙張製成的假人，竟然有如此之凶悍的殺傷力，她們踩著精致的繡鞋，揮著輕飄飄的袖子，一揮就削下一隻屍怪的一條胳膊，再一揮又削下半個腦袋，紙袖仿佛化為鋒利的刀片。那嬌媚的笑聲始終回蕩在整條長街上，令人心神激蕩又毛骨悚然。
不多時，十五六具屍怪，竟然全都被這一對紙人削成了拚不起來、滾落滿地的屍塊！
“這是，是什麼術法？”
與霍佑寧他們一路同行的那幾個捕快見此一幕頓時大感驚詫，尤其是其中研習鬼道的柳盈盈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她自幼研習鬼道，一眼便看出霍佑寧對那兩個紙人所用的乃是一種招魂附身之術，能將凶魂惡鬼暫時封入特製的容器之中化作施術者的傀儡供其差遣。不過，此類術法頗是凶險且不好施展。首先，那用來封印鬼祟的容器就極是講究，製作不易；其次，施法招魂也是費時費力之事，過程繁瑣。稍有不慎便會招致鬼祟反噬。
可是眼下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卻是輕易而舉的就辦到了，而且所用來封印鬼祟之物不過就是兩隻隨手挑選的紙人而已。這完全超出了她以往對鬼道術法的認知，也深刻的感受到了那位雷長老口中的“天賦異稟”到底是有多麼“異稟”！
還有不少曾經在同門口中聽說過霍佑寧，卻是第一次見識到霍佑寧本事的青山宗弟子此刻也是驚呆了。
他們雖是不習鬼道，不知這招魂之術的深淺，不過單是那兩個紙人所發揮出來的戰力卻足以令他們心生敬佩了。
“無怪乎都在說鬼道凶險莫測，但還是有那麼多人選擇研習，原來它竟是如此厲害！”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外又傳來了那對紙人姐妹的咯咯陰笑。這一次，笑聲前所未有的尖銳。
離門口處最近的一個青山宗弟子忙扒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了一眼，旋即用身體堵住門縫，瞠目結舌道：“好、好、好多！”
霍佑寧道：“屍怪嗎？多是多少？”
那名弟子道：“肯定過百了，我不知道，但是整條街上都是，而且在越來越多！我看那兩個紙人要撐不住了！”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興高采烈的談論著那對紙人有利害的一眾人頓時臉色一變，齊齊看向了霍佑寧。
守在外麵的那一對紙人若是守不住了，門外整條街上的屍怪就會湧進這間店鋪。斬，中屍毒粉，而且奮力廝殺，毒素流走會極快；不斬，便會被撕咬至死。總之，外麵的屍怪一旦衝進來，他們都是凶多吉少。
一時間，不少青山宗弟子顯得有些慌亂起來。
雖然他們都已經不是第一次外出遊獵了，多少都有應對屍怪的經驗。不過麵對眼下這種情況，不少人還是第一次，難免有些手足無措。
但，在霍佑寧眼中，眼下的情況遠還不算太糟糕。遠的不說，就拿最近在鷹堡的遭遇來說，也比眼前糟糕很多。
“佑寧，現在怎麼辦？”一個女弟子在他身邊怯生生的問道。
“你安心坐著吧。很快就解決了。”霍佑寧看了那個女娘一眼，安慰道。目光則是落到了屋裏那些紙人身上。
旋即，他又劃破了右手食指，血珠滴落，柳盈盈道：“你又要用招魂術嗎？每個紙人眼眶裏點兩下，點完了你得流多少血？”
“總比在這裏等死強吧！”霍佑寧卻是如是說道。
隨即，便開始為那些紙人一一點睛起來。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陰力士，忽然將他垂放在腳邊的砍刀扛在了肩上。
他身旁一名雲鬢高聳、衣飾華貴的紙美人慢慢舉起右手，纖細修長的五指靈活地轉騰，似乎是一位慵懶的貴婦，在漫不經心地欣賞自己塗得猩紅的長指甲。美人腳邊站著兩名金童玉女，金童頑皮地拽了一下玉女的辮子，玉女衝他吐了吐舌頭，一條近九寸的長舌從她的小嘴裏倏然探出，毒蛇一般在童子的胸口上戳了一個大洞，旋即縮回，又毒又狠。金童張大了嘴，露出兩派森森的白牙，一口咬在她的手臂上。兩個紙人小童竟然自己先開始打起架來了。
不一會，二三十隻紙人一個接一個地開始東搖西晃起來，仿佛在活動筋骨一般。一邊晃動一邊彼此交頭接耳，窸窸窣窣的聲音四下起伏。不是活人，勝似活人。
霍佑寧錯開身子，讓出大門的方向，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木門再次猛地彈開，屍毒粉的腥甜腐爛之氣灌入，眾人立即掩口舉袖阻擋。陰力士大吼一聲，率先衝出，剩餘的紙人們魚貫而出。木門跟在最後一名紙人身後重新關上。
“噫……那女紙人的指甲好恐怖啊，給她抓一下就是五條溝。”
“那個小姑娘的舌頭為什麼那麼長那麼硬？她是吊死鬼嗎？”
“男的力氣好大！居然能一次舉起那麼多屍怪，他要往地下摔啦！看看看！摔了！摔裂了！”
隨著那一群紙人殺出去，外麵的屍怪很快就被屠戮殆盡。隻是，從那些屍怪體內噴出的屍毒粉在大街上四處彌漫，令他們一時間還無法出去。
正在此時，霍佑寧的頭頂傳來一陣極輕極輕的異動。
這聲音實在是太難覺察了，似乎是有人在瓦片上飛速踏走的動靜，但這個人身法異常輕靈詭異，足音接近於無。但置身在這片陰氣彌散的鬼域之中，霍佑寧五感變得靈敏之極，這才捕捉到瓦片之間的細微碰撞聲。
“上麵！”於是，他大聲喝道提醒眾人，“散開！”
話音剛落，堂屋上方的屋頂破了一個大洞，碎瓦、積灰、草葉如雨紛紛而落。好在眾人已經敏捷地四下散開，這些東西才沒砸到人。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屋頂上方的破口落下。
這人一身黑色的道袍，身形高挑，腰杆筆直，立如蒼鬆。背插拂塵，手持長劍，麵容清俊，微微昂著頭，一副很是孤高的形容。
然而，他的雙眼裏沒有瞳仁，亦是一片死白。
一隻屍怪。
眾人腦子裏剛剛確定了這件事，那隻屍怪便已經揮劍殺將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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