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鏡

正文  第六十二章童話鎮（八）

章節字數：2652  更新時間：25-09-23 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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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人彧的聲音平靜，穿透洞口的獸皮屏障，清晰地傳入洞穴深處。那聲帶著警告意味的獸吼戛然而止，洞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那純粹而痛苦的能量波動依舊強烈，如同劇烈跳動的心髒。

    良久，一個聲音從洞內傳來。那聲音異常奇特，嘶啞低沉，仿佛磨損嚴重的砂紙，卻又奇異地夾雜著一絲屬於年輕女性的、顫抖的尾音，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聲線強行糅合在一起，充滿了痛苦與掙紮。

    “……故事？”那聲音重複著，帶著濃濃的嘲諷和悲涼，“你們……聽過哪個版本？是那個關於逃亡公主的可憐童話？還是……關於一個被永恒詛咒、與皮囊為伍的怪物的真實？”

    聞人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重要的不是我們聽過什麼，而是你想要什麼，以及……我們能得到什麼。”他直接點明了交易的本質，在這個詭異的副本裏，同情心往往是最無用的東西。

    洞內沉默了片刻，隻能聽到粗重壓抑的呼吸聲，仿佛說話對裏麵的存在來說都是一件極其費力的事情。

    “……我想要的……”那聲音變得更加嘶啞，痛苦幾乎要滿溢出來，“……解脫，或者…遺忘。”

    “但這片森林詛咒了我，這件「衣服」……束縛了我。”聲音裏充滿了憎惡，“我無法自己脫下它，也無法真正死去……外麵的那些「野獸」，它們曾經是迷路的旅人、貪婪的獵人……現在都成了森林詛咒的一部分，成了我「衣服」上新的補丁……它們渴望撕碎一切活物，將更多的皮囊納入這永恒的囚籠。”

    顧魅音心中一寒。原來森林裏那些怪物是這麼來的。而洞裏的這位“千皮獸”，既是詛咒的承受者，在某種程度上，也成了詛咒的擴散源。

    “你們……說想要答案？想要「心」？”千皮獸的聲音斷續傳來，“可以……隻要你們能通過我的考驗。證明你們……不是那些隻會被皮相和貪婪吞噬的愚者。”

    “什麼考驗？”聞人彧冷靜地問。

    “這片森林的詛咒，源於扭曲的**和迷失的自我。”千皮獸緩緩說道，“第一個考驗：「辨識真實之眼」。”

    她話音剛落，洞口堆積的那些獸皮突然無風自動，如同活物般蠕動著向兩側分開，露出了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洞內更加濃鬱的腥氣和那股奇異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撲麵而來。

    “走進來。”千皮獸命令道，“但記住，你們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找出…唯一真實的那一個「我」。如果找錯了……或者被幻象迷惑攻擊……你們就會永遠留在這裏，成為我新鬥篷上的一塊「布料」。”

    聞人彧和顧魅音對視一眼。沒有退縮的餘地。

    聞人彧率先側身進入洞穴，顧魅音緊隨其後。

    洞穴內部比想象中寬敞，卻被各種東西堆得滿滿當當。四周洞壁上掛滿了無數各式各樣的獸皮，從普通的狼熊鹿皮到一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怪異生物的皮革，層層疊疊，仿佛構成了洞穴的第二層牆壁，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地麵上散落著零散的骨頭、生鏽的工具和一些破碎的、似乎是女性飾物的東西。

    而在洞穴的最中央，生長著一株散發著柔和幽綠色磷光的、形態扭曲的怪異菌類，它是洞內唯一的光源。

    磷光搖曳下，洞穴深處的情景讓顧魅音倒吸一口涼氣。

    那裏並排站著三個“身影”。

    最左邊的一個，是一位穿著華麗但沾滿汙漬宮廷長裙的少女。她擁有著如同傳說中般令人窒息的美麗容貌，金發如瀑，**勝雪，但她的眼神卻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絕望，淚水不斷從她碧藍的眼睛中滑落，身體瑟瑟發抖，嘴裏無聲地喃喃著“不要……父王……”。

    中間的一個，則是一個完全被厚重、肮髒、由無數種不同獸皮粗糙縫合而成的巨大鬥篷包裹的身影。鬥篷臃腫不堪，沾滿了血汙、泥濘和不明粘液，散發著最濃烈的腥臭。鬥篷的兜帽很深，裏麵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麵貌，隻有沉重的、痛苦的呼吸聲從裏麵傳出。這就是最符合“千皮獸”描述的形態。

    而最右邊的一個……卻讓顧魅音瞳孔驟縮。

    那是一個身形模糊、仿佛由微弱光芒凝聚而成的人形。她看起來平靜而哀傷，容貌普通，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純淨氣質，與這個肮髒洞穴格格不入。她的目光清澈，直接看向顧魅音和聞人彧，眼神中充滿了疲憊和一種……深切的祈求。她的身上，散發著那股奇異的、淡淡的清香。

    三個“千皮獸”。

    一個代表著悲慘的過去和極致的恐懼（公主）。一個代表著殘酷的現在和汙穢的束縛（獸皮怪）。一個代表著……某種本質？或者希望的幻影？（光之形）

    【考驗：辨識真實之眼。請找出唯一真實的「千皮獸」。】

    係統的提示音冰冷地響起。

    “找出我……”三個身影幾乎同時開口，聲音卻奇異地重疊在一起，混合著少女的哭泣、獸皮的摩擦和那聲清澈的祈求，“……否則，留下……”

    強烈的精神幹擾瞬間襲來！顧魅音感到眼前的景象開始微微扭曲，那公主的哭泣聲直刺靈魂，引發同情與憐憫；那獸皮怪的腥臭和壓迫感激起本能的恐懼與厭惡；而那光之形的純淨與祈求，則充滿了**，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和靠近。

    任何一個，都像是真實的，又都像是精心編織的陷阱。

    聞人彧站在原地，目光銳利如鷹隼，快速掃過三個身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完全不受精神幹擾的影響。

    顧魅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睛，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全力調動起那絲怨力去感知。怨力對負麵情緒和能量最為敏感。

    在他的感知中，左邊的“公主”散發著濃烈卻單一的恐懼與悲傷，能量純粹卻脆弱，像是一個不斷重複的殘影。中間的“獸皮怪”則是由無數混亂、痛苦、瘋狂的怨念交織而成，龐大而汙濁，幾乎是整個洞穴詛咒能量的彙聚點，強大卻混亂。而右邊的“光之形”……很奇怪。它的能量感覺上去很純淨，很溫暖，仿佛是與這一切汙穢截然不同的存在，但……太純淨了，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反而在這片詛咒之地顯得格外突兀和不真實，就像……一個精心設計的誘餌。

    他猛地睜開眼，看向聞人彧。

    幾乎同時，聞人彧也看向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那是一個確認的眼神。顯然，他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

    真實的千皮獸，承受著無盡的痛苦，被詛咒束縛，它的本質不可能是完全純淨無瑕的“光”。那更像是絕望中幻想出的自我安慰，或者詛咒故意設下的陷阱。而那個不斷哭泣的“公主”，更像是一段被固化的痛苦記憶碎片。

    唯一真實的，隻能是那個承受著所有汙穢、痛苦、混亂，被永恒束縛的——

    聞人彧抬手指向中間那個被臃腫獸皮鬥篷包裹的身影，聲音清晰而肯定：

    “是你。”

    洞穴內瞬間死寂。

    另外兩個“身影”——哭泣的公主和純淨的光之形——如同水中倒影般劇烈波動起來，然後發出一聲不甘的、細微的嘶鳴，驟然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隻剩下中間那個臃腫的、散發著腥臭的獸皮身影。

    沉重的、痛苦的呼吸聲變得清晰起來。

    “……很好……”千皮獸的聲音再次響起，隻剩下那嘶啞磨損的聲線，之前的女性尾音消失了，似乎因為被識破而收斂了偽裝，“你們…通過了第一個考驗。看到了…這醜陋的真實。”

    她（它）緩緩抬起頭，兜帽的陰影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閃動了一下。

    “但…這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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