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57 更新時間：23-01-12 19:30
仿佛卡特蘭不是在問趙麥是否要見這些苦難的民眾，而是在問他是否要承擔起這些民眾的期望。
“得見見。”趙麥目光幽怨，“不見見未來我的頭顱是否還在頭上還兩說。”
想想他剛剛的話，和”那些人吃不起麵包，為什麼不吃蛋糕”毫無區別，是要被人砸臭雞蛋的。
楓楊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可他是個糙漢子，不懂什麼殿下，什麼您這樣的差別，自然無法認出趙麥的身份。
人們出現在街上，有人擺起了小攤，兜售著一些小吃、衣服和工具。
趙麥一路買了許多，精致的衣服同他手裏那油滋滋的餅畫風完全兩個世界，剛出鍋的餅有些燙手，趙麥嚐了一口，別有一番風味。
“你們在這裏住多久了？”
“記不清了。”女人一邊往鍋裏放餅，一邊說道。
肉眼可見的緊張，女人的手都在抖。
隻是通過這些人的聊天中，趙麥總結出了情況。
這裏的人有些是被貴族誣陷犯了罪逃進來的，有些是出生起就在這裏長大，外麵的貴族把持著一切，他們想走出去也沒有能力。
大部分小孩在上的啟蒙學校，還是卡特蘭前幾年捐錢建立的，這隻有這麼一所學校。
看不出來卡特蘭大公這麼有愛心。
白車跟在身後，隨時準備保護殿下，對於卡特蘭大公帶殿下來如此危險的地方，他是不讚同的。這些貧民中不少身上都背著案子，是在逃犯，如果他們對殿下不利，白車不能保證在如此多的人數下，讓殿下毫發無損的離開。
“白車，別這麼緊張，放鬆下來。”趙麥將手裏的餅子交給白車，“嚐嚐，味道還不錯。”
卡特蘭不動聲色的將那個餅子拿了過來，“殿下，前麵就是啟蒙學校了。”
“進去看看。”
隔著窗子看著裏麵年齡不一的學生，坐在一起學著一樣的東西，趙麥的心髒沉甸甸的。第一星係不斷的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扶貧，讓孩子們都能接受教育，發達國家居然還有上不起學的。
“殿下，啟蒙學校的學生年齡雜亂，但是在教育之後，這裏的犯罪率已經下降很多了。”卡特蘭說道，“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被這裏的一切驚呆了，這裏就好像沒有文明的社會，任何法律在這裏就是笑話。可每個人的眼裏都在告訴我，他們想活著。”
“那邊坐著的那個年紀最大的，在附近一帶以偷竊為生，現在也有了可以勉強糊口的工作……”
卡特蘭對房間內的所有人好像都認識，足以說明他來這裏想當頻繁。
趙麥歎了口氣，作為第一星係人，他始終無法將薔薇星係當作母星，對薔薇星係的感情也不深，但作為一個第一星係培養出來的三觀正直的青年人，他是想要給這些人一個更好的未來的。
隻是他真的有這個能力嗎？一個平凡普通的人，能拯救這個大廈將傾的薔薇星係嗎？
卡特蘭大公這麼努力，也不過是螳臂當車，讓人感慨萬分。
之前他對這件事的看法還是被當時的公知們帶節奏了，薔薇星係的滅亡，完全是自己內部出現問題，第一星係的外交製裁隻是加速一切發生的加速器。底層的民眾活不下去，你外交再牛，星係也運轉不下去。
星際時代啊！還有人餓著肚子，衣不蔽體，簡直是可笑至極！
“殿下在想什麼？可是渴了？”管事遞來杯子。
趙麥擺擺手，“我在想，現在申請第三宇宙星係補貼來得及嗎？”
“殿下？”管事有些蒙圈。
趙麥搖搖頭，不再繼續說下去。
卡特蘭在這附近建立了工廠，為這裏的人提供了一個用勞動力換取生活費用的途徑，趙麥也有幾分好奇，是什麼產業。這裏的很多知識不足，技能不夠，短暫的培訓也足以彌補他們的不足。
“所以你這是輸血式扶貧啊！”
卡特蘭一貫的貴族優雅也帶上了幾分尷尬，“一部分轉賣給了他們自己，算是良性循環。”
“大善人！”
卡特蘭：局促、臉紅、羞恥。
薔薇星係的民眾真挺倒黴的，遇上這樣的皇室，不管他們的死活，留給趙麥這樣一個爛攤子，趙麥感到有些窒息。
“輸血式扶貧是不夠的，你這樣早晚撐不下去，也救不了多少人。”
星際時代，物質富足到所有人都能隨意浪費的程度，也一樣有這些食不果腹的人。隻是趙麥之前從未見過，哎，想念母星第一星係了。
都怪母星做的太好，讓他以為宇宙所有人都這樣。
一個衣著整潔的男人迎麵走了過來，看到對方靠近，白車立即做出防護的準備，卡特蘭也開了口，“黃瑾！”
黃瑾見狀，卻沒有絲毫的退縮，哪怕他背後已經激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本能的想要退開，仍舊硬生生站在趙麥麵前。
黃瑾不是那些沒有見過世麵的人，他曾經在薔薇星係最好的學校上學，隻因為不願意幫貴族子弟作弊，還舉報對方，被對方報複，才淪落這裏。所以黃瑾見到趙麥的第一眼，便認出了他，新任的星係主。
細細打量麵前有些纖瘦的中年人，趙麥隻覺得對方一腔怨憤，馬上就要將他整個人淹沒，好似一個死去已久的鬼魂，對著人間凝望。
黃瑾最後還是慫了一般，認命的讓開了道路。
他安慰自己，還不是時候。
趙麥在路過他時，壞心眼的開口，“你住在這附近？”
“是的殿下。”黃瑾淡淡回道，他已經平複下心情，抬腳打算離開。
“哦，”趙麥點點頭，不打算放過這個已然放棄向他告狀的中年人，“方便帶我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嗎？”
黃瑾有些驚訝，點點頭之後開始悶頭帶路，任憑趙麥如何問他，嘴閉得死緊。
卡特蘭無奈，黃瑾的情況最為複雜，也最為棘手，他很理解黃瑾現在的心情，也看得出殿下的壞心思。
“殿下，您喝點水吧。”不由分說的將水壺遞過來，堵上了好奇之下不斷提問的嘴。
趙麥瞪了卡特蘭一眼，“別以為你長得帥我就不會生氣。”
“殿下，我知錯了，任何責罰待回去之後再處置我可好？”
趙麥哼了一聲，惹來黃瑾的不滿，肉眼可見黃瑾忍住了。
狹小的屋子裏，擺著為數不多的家具，倒是整潔，床單洗的泛白，一看黃瑾就是極愛幹淨的人。趙麥自己找了一把凳子坐下，嘎吱一聲響，人險些仰後去。
院子裏其他人偷偷看這邊，也好奇卡特蘭大公帶來的這個精致的青年。一個女人輕手輕腳的關上門，躲在窗戶那邊偷看。
“你這裏倒是幹淨。”趙麥開了口。
黃瑾點點頭，最後期期艾艾的替卡特蘭大公求了情，希望趙麥回去不要責罰卡特蘭大公，看得出來，黃瑾對卡特蘭這位大公的那份敬重之意。
“卡特蘭，你怎麼會想到這裏還有這些人的？”趙麥有些奇怪的問道。
一個世家貴族的繼承人，出現在貧民窟不說，還能與這裏的民眾共情，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一樣的稀罕事。
“世家之間的齷齪罷了。隻是我也做不了多少，幫不了他們多少。”
卡特蘭真是狡猾的家夥，他這完完全全是在告訴趙麥，我改變不了，而您能。
趙麥無言地盯著卡特蘭，自從他見到卡特蘭之後，便被這個人無形之中牽著鼻子走，這種感覺真不爽。
“卡特蘭家族家大業大，也經不住你這樣耗費，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是一群人。”趙麥歎了口氣，“沒誇錯你，千年不遇的大善人。”接著趙麥轉頭看向黃瑾，“說說吧，我看你一直有話想說。”
“黃瑾無話可說。”
“他一直這麼勇的嗎？”
卡特蘭沉默了，點點頭。
趙麥湊過去，對卡特蘭說道，“你小聲告訴我，他也就不用說了。”
卡特蘭說出來也不過是件小事，但這件小事卻成為了壓倒黃瑾的大山，直至將他逼迫到如斯境地，翻身不得。
“你為什麼剛剛替卡特蘭求情，而不為自己的事情張口說話？”趙麥十分不解。
“卡特蘭大公為了我們付出了許多，我不能做狼心狗肺之人。”黃瑾辯解道，“這樣的情誼，您永遠不會懂。”
趙麥翻了個白眼，反駁道，“那又如何，他——卡特蘭大公，每天就在我眼前晃，在我耳朵旁邊說話，他自己不會張嘴替自己求情嗎？反而是你，今天你能見到我，是因為卡特蘭帶我來到這裏，今後你說不定一輩子也不會再見我第二麵，你不趕緊把自己的冤屈告訴我，反而畏畏縮縮，叫那些打壓你的人看了去，是要笑話你的。”
“可是……”
“卡特蘭大公有家室有背景，他自己張得了嘴，替自己說話，而你們，生活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裏，如果沒有卡特蘭的救助，你們許多人已經活不下去了。”
趙麥推開門，看著那些瘦弱看向他的目光，指著那些人，“這些人，他們需要將他們的情況告訴我，需要告訴我他們快活不下去了。”
“需要告訴我，他們中有人被冤枉了卻無法伸冤；需要告訴我，明明已經是發達星係，在主星上，甚至薔薇星係的其他星球上有著一個個的貧民窟；需要告訴我為什麼當地的管理者知道這個地方，他們卻視而不見！”
“卡特蘭今天帶我來，就是告訴我，薔薇星係的很多民眾，他們食不果腹，他們被貴族精英們壓榨的無法生存，他們痛苦的活在一個沒有希望的世界，未來在哪兒，明天還能不能吃上一頓飯。”
“而那些所謂政客，為什麼沒有人問他們貧民窟的民眾該怎麼拯救，為什麼還有人活在這樣的苦日子裏，熬油似的到今天。為什麼明明大家供養了這些政客，政客們卻不管他們的死活還要壓榨他們。還有那些口口聲聲為了民眾著想的官員，到底是著想了什麼！”
趙麥轉頭，嚴肅的看向黃瑾，“你是一個飽受欺壓的普通人，你不該要求自己如此高尚的去為一個貴族求情，你要做的是告訴我，那些人，那些冠冕堂皇的家夥，如何誣陷欺淩了你！”
“你需要現在為自己發聲！”
趙麥的聲音，帶著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憤怒，都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那些官員們，到底在做些什麼，在辦公室喝茶看報到點下班嗎？
卡特蘭笑了，趙麥如他所想的一般，對這樣的情況心生憤慨，他眸子裏迸發的光芒，如同曾經的少年卡特蘭一樣。
“黃瑾，你能坐在薔薇星係最好的學院中進修，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勝任我交給你的工作。”
黃瑾淚流滿麵，他怨了這麼多年，恨了這麼久，情緒在這一刻無法收拾，無法壓抑。
院子裏貧苦的人們回想這麼多年來的過往，原本包裹的堅固外殼，被這番言語砸的裂開，一束光照了進來。
趙麥也沒想到自己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臉頰瞬間漲紅。
擦掉眼淚，黃瑾虔誠的看向趙麥，仿佛一個信教徒在看自己的救世主，“我一定完成好您交代給我的任務。”
“你不需要有壓力，你隻需要將這些人的冤屈一筆一劃的記錄下來，這賬我們慢慢和他們算。”
趙麥同卡特拉離開貧民窟，心情還有激動，他自己都想誇自己，不愧是母星培養出來的好青年！之後便是頹廢擔憂。
“卡特蘭，你說我能做到幫他們解決冤屈嗎？”
卡特蘭握住趙麥的手，“殿下，我會幫助您。還有很多民眾，他們也會幫助您。”
趙麥眸子一亮，“我懂了，你的意思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是無堅不摧的！”
卡特蘭點點頭，“殿下說的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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