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34 更新時間:23-04-22 19:56
同一時間,慕容灃詢問了謝婉如身邊的小丫鬟以及督軍府的司機,的確和謝白所說的不差。
隨後他驅車去了東來巷子,孫氏手藝鋪子。
孫師傅本名孫西文,早年間在邊郊衣袋,走街串巷流動擺攤,修理首飾是一絕。
他人不高,瘦得精神頭極好,十隻手指像是細柴棍一樣,脖子上掛著一副眼鏡,頭發理得很短。他的鋪子裏麵擺著各種各樣的工具,以及不少貴婦人拿來修理的貴重首飾。
慕容灃進來的時候,他正拿著一塊磕破邊角的金鏤空鐲子細細打量。
“先生想修點什麼?”孫師傅以為他是客人。
慕容灃不想擺出辦案的姿態,於是拿出自己的一支鋼筆,問:“師傅,這個能修好嗎?”
孫師傅忙擺手:“唉唉唉,術業有專攻,我隻看得懂洋人的首飾,可修不來這麼貴重的東西。”
慕容灃笑道:“這銀做的外殼,用的年頭久了,有些花紋細處磨損嚴重,你給翻新下就成。”
孫師傅笑笑:“這行,您坐下,立刻就好。”
他接過鋼筆就伏案忙乎起來,慕容嵐在他對麵一張椅子上坐下,先是四處看看,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問:“您這兒最近生意可還行啊?”
“我這生意啊,永遠不會熱鬧,也永遠不會冷清。”
“你這手藝是專修洋人的首飾還是專修咱自個兒的首飾?”
“瞧您說的,天下的首飾啊它變來變去,不就是那些玩意兒?寶石玉器,金銀銅鐵,珍珠琉璃………哎呀,都一樣都一樣。”
慕容灃換了一個坐姿:“哈哈,是麼?看來我是真不懂門道。不知道您老最近可有修過什麼貴重的首飾?”
“哎呀,這個可多了,我一時想不起來……”孫師傅正給鋼筆拋光,停了一下,又說:“昨晚剛修了一個洋首飾呢!現在這些個洋人,賣的東西一點兒也比不上咱們老手藝人做的東西。”
他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可慕容灃已經問出重點了:“昨夜?誰大半夜還修首飾了?”
“就後麵那條街,督軍府裏的那位謝少爺。”孫師傅也是個說閑話的,一開了話匣子,不用慕容灃問,也能滔滔不絕,“這位謝少爺的風骨著實不錯啊,昨夜他在我這兒坐下以後,一直就坐在這兒等我,陪我修完了才走。我呢,是個慢性子,本以為他一定會等不耐煩,誰知道啊,他竟然一句抱怨也無,喏,就坐在你現在這個位置。”
“那,他是何時來何時走的?”
孫師傅有些犯難:“來的時候隻記得天黑了,我倒是沒注意,走的時候是二更天吧。”
二更天,也就是九點半左右。也就是說,謝白離開的時候,段少爺的屍體都涼了,自然不會是他。
慕容灃逼近一分:“從他坐下來,就沒離開過?哪怕出去透個氣?解個手?”
孫師傅頭也不抬;“沒呢,人家一看就是個性子定的,我還怕他悶得慌,直說讓他回去,我會隔天送到他府上,他非是不肯讓我麻煩呢,硬是耐心等著。”他說了一通,才覺得不對勁,“欸,先生,你怎麼關心這麼多?”
慕容灃收斂了一下神色:“哦,這位謝少爺是我朋友,昨日想請他喝酒來著,他說自己有事來不了,所以今兒聽你提起,我就問問,看看他是不是誆我來著。”
“這樣啊……來,好勒,您看看滿意不?”
翻新的鋼筆閃著銀色的光澤,孫師傅的招牌果然名不虛傳,慕容嵐收了筆,很快就回了他住的酒店。
“啪啪啪!”
陰暗的,散發著黴味與血腥氣味審問室裏,不斷傳來了皮鞭擊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段督軍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被季瀾川的親信袁忠良給綁起來,還被用一個軍士用皮鞭抽打。
“袁副官,犯人昏過去了。”那個軍士走到了倒背雙手,仍舊是一臉冷酷相的袁忠良的麵前稟報道。
就算段紹剛身體再怎麼強壯,也抵不過幾十皮鞭的抽打,但他還是一個字不吭,似乎打定主意堅持下去。
袁忠良冷冷地盯著段紹剛,下了命令:“潑醒他。繼續。”
於是,一盆水便從頭淋了下來,淋到傷口處,生生地疼醒了他。
段紹剛張開了眼睛,眼中冒著凶光,狠狠地瞪著袁忠良,叫道:“姓袁的,我告訴你,你和姓季的小子今日這般對我,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他媽絕對不會放過你,定要生吃你們的血肉!”
段紹剛不愧是橫行浚縣,景城和平津兩省的督軍,這一眼瞪過去,倒讓那個抽他鞭子的軍士嚇得後退了幾步,惶惶不安地看向了袁忠良:“袁副官,這……”
袁忠良皮笑肉不笑地說:“用不著害怕。繼續。”接著,又對段邵剛說道,“段督軍,就算你想生吃我和季少帥的肉,也得你能逃出這監牢再說-------”
話音未落,忽聽地牢外一陣劇烈的槍響,然後是紛亂的嘈雜聲和叫嚷聲,依稀有人在喊:“不好了,走水了!快來人啊!”
袁忠良臉色一沉,急忙拔出了腰間的配槍,帶著人衝向了地牢外。
等他走後,就有幾個人竄進了地牢裏麵。
“督軍!”那幾個人匆匆用槍打壞了牢門的鐵鎖,接著闖了進來,七手八腳地把段紹剛的綁繩解開,叫道:“我們來救你了!”
“譚偉?磊子,石頭,你們怎麼來了?”段紹剛驚愕地看著自己的下屬。
“督軍,我們知道你是被人冤枉的,這幾天一直想辦法來救你。快走吧,督軍。”幾人攙扶著段紹剛就往外走,“高團長也隻能引開他們的人一會兒,等他們回過味來就走不了了。”
“好。”段紹剛顧不得多說,忙和他的下屬一路殺了出去。
在地牢的另一頭,那是誰也不曾注意的角落,袁忠良神色平靜地抽著一根煙。
“袁副官,他們逃走了。”一個軍士從段紹剛所在的地牢對麵出來,快速走向了袁忠良,對他說道。
“嗯,盯緊他們,一切按少帥的計劃行事。”袁忠良說。
“袁副官,你說,他會去見綁匪嗎?”站在他身邊的一個軍士問道。
“嗯,他會的。聽說他很在意他和二姨太所生的女兒。”袁忠良說。
縣長府大院,謝白前腳剛回來,季瀾川後腳也就到了。
他進門邊脫外套邊問:“你今天不打算向我解釋一下嗎?”
嫣兒在門外端著茶本想進來,謝白對她擺了擺手,她見氛圍不對,擔憂了一下,隻能端著茶又下去了。
“解釋什麼?該說的我都說了。還是你覺得你的下屬查得不仔細,想自己親自查一查?”謝白冷冷地問。
季瀾川端著凳子坐在謝白麵前:“我又不是在懷疑你,你別一說話就夾槍帶棒的。”
謝白不吭聲了。
季瀾川驀然站起身,伸出雙手把謝白的肩膀扳回來麵對他,死死地盯著他,說:“你在督軍府住一晚的事情,我倒是信的,隻是不太明白,一向不屑於解釋的你,今日為何主動來浚縣警察局?”
謝白冷嗤了一聲:“說到底,你還是不信。”
“你難道真的不知道,阮靈兒要殺段耀武?”
“我想不知道也難。”謝白輕笑了一下,“我前幾日幾乎都在給她把過脈,她那雙眼裏滿是仇恨,不過,話說回來,她是夫人,我呢,也不過稍微懂些醫理,她想要什麼,段少爺吩咐什麼,我便給什麼,何必要給我自己添麻煩?”
季瀾川眼睛依然帶著狐疑:“也就是說,你早知道阮靈兒的居心?”
“我知道是一回事,說不說是另一回事。天理循環,因果報應。”
明哲保身,這是字麵上的意思,而季瀾川聽出來的意思則是,謝白一早就看出了阮靈兒用朱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卻也不會拆穿她。
“那你也沒想過利用阮靈兒,達到報複督軍的目的?畢竟,你也是恨他的,不是嗎?”季瀾川說。
謝白淡淡地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季瀾川眼中的狐疑反而淡了些,嘴角上勾起了一抹邪氣的笑,他一把摟住了謝白,讓他緊貼著自己的胸膛,手伸進他的衣服底下,順著他瘦削結實的背脊往上摸,輕薄的衣料凸起他手的輪廓。
其實,天已經很冷了,不過,屋子裏生起了燒得很旺的爐火,倒也溫暖得很。
但季瀾川的手卻有些冰涼,讓謝白有些瑟縮,不自覺地想逃,但季瀾川不容許他逃,他的氣息在他耳邊徘徊,縈繞:“如果你真的是凶手,我也不知道是該保你呢,還是該把你交出去?”
謝白跟了他這麼久,也慢慢地了解他的一些脾性,眉毛一挑:“你舍得?”
季瀾川微笑:“你猜。”
他的手繼續下摸,漫不經心地,卻又好像在挑戰謝白的忍耐力與底線。
“少帥。”門外響起了衛兵的聲音。
謝白瞅了他一眼,把季瀾川使勁推開了:“少帥,軍務要緊。”
季瀾川輕輕地哼了一聲,收了手,拉開門走出去了。
謝白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依稀聽到季瀾川在和那個軍士說話,好像是在彙報段督軍逃跑一事。
他有些詫異,段紹剛被關入警察軍的地牢,按理說那裏戒備森嚴,沒那麼容易逃走的,除非是……他扭頭偷偷地看了一眼季瀾川,心裏不知道這人又在策劃著什麼鬼主意。
季瀾川這人表麵上看去吊兒郎當,日日流連風月場所,荒唐事不斷,但實際上那不過是他的偽裝罷了,若真是把他當成花花太歲,不中用的廢物,隻怕是要看走眼了吧。
深夜,浚縣下起了本年第一場風雪,很大,如鵝毛一般。
二姨太章晚晴忽然衝睡夢中驚醒,她屋子裏的炭火不知何時熄滅了,窗門也是大開的,冷得她直打哆嗦,她忙裹緊了被子,大聲喊外屋的貼身丫鬟:“翠姐!翠姐!”
“哎,來了。”翠姐披著一件外套,匆匆入內。
“你怎麼搞的?窗戶都忘了關!”章晚晴指著敞開的窗戶埋怨道。
“不對啊,我睡前明明都關好了的。”翠姐嘀咕著,上前去關窗子,卻聽一聲細微的聲音:“哢!”然後是章晚晴的尖叫:“呀,有人!”
“在哪兒?”翠姐嚇了一跳,扭頭望向了章晚晴所指的方向,驚訝地發現原本緊閉的院門不知何時又敞開了一條縫,一陣陰慘慘的風裹挾著大片雪花刮過,直讓翠姐打了個寒顫,但是院子裏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隻有掛著積雪的樹木,石桌石椅。
“我剛剛看到有個白影閃過去了。”章晚晴臉上猶有驚恐之色。
“沒有人啊,你看錯了吧。”翠姐說著,雙手攏在嘴邊哈氣,又去拿爐子裏的木炭,可是,不知為何,那木炭怎麼也點不著,章晚晴冷的不斷發抖,趕緊催促:“快點,我要冷死了……”
話音未落,突然,一陣幽怨的,森冷的女子歌聲飄進了他們的院子裏。
“天理循環,因果報應……”
依稀有個女子在歎息。
那聲音冷得瘮人。
接著,院門突然洞開,一道白影已經飄然出現在了章晚晴的麵前。
“章氏,你可知道我是誰?”
那道身影一現,章氏差點魂飛天外。
“你你你……”
她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大太太,你不是……不是死了嗎?”翠姐尖叫了起來。
“章氏,你害我性命,又害我流產,失去了第一個孩子……章氏,你還我命來!”
女人一下子伸出了雙手,掐向了章氏的脖子。
翠姐壯著膽子,想要上前幫忙,卻忽然聽見了一聲咯咯的孩子似的笑聲,嚇得扭過頭一看,隻見自己的肩膀上居然趴著一隻小鬼,小小的身子,蒼白的臉,眼睛裏沒有眼白,像個空洞,頓時慘叫一聲,嚇昏了過去。
而章氏則是驚恐到了極點,卻偏偏沒有像翠姐那樣昏過去,反而雙手抱頭,大聲慘叫。
奇怪的是,這邊動靜鬧得這麼大,卻沒有一個人跑過來看個究竟。
“章氏,還我命來……”
那雙手還掐著章氏,而且,那雙手也不似活人的手,帶著一種徹骨的冰冷,簡直就是一具死人的手。
章氏再看那那女人,果然那女人的臉上是青白的,類似屍體的臉色,還帶著屍斑。
若說是活人裝鬼,也沒這麼像過。
章氏當真是嚇瘋了,拚命地掙紮,總算是推開了那個女人,連滾帶爬地撲出了房間。
但她一路尖叫著,想要跑出自己的院子,卻發現總也跑不出去。
接著,她就撞上了那個死人般的女子。
章晚晴嚇得連連磕頭求饒:“放過我,放過我……”
“殺人償命,因果報應……”
噗的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刺進了她的身體,她感覺到一陣劇痛,低頭去看時,卻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腹部。
那個女人發出了陰森森的笑聲。
然後,她麵無表情地拔出了匕首,鮮血濺了她一臉一身……
在章氏的院門外麵,謝婉如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伸手撕下了貼在章氏院牆上的一張符紙。
“謝謝你幫我報仇。”
謝婉如仰頭看向了坐在對麵樹梢上的一個白衣女子,她樣貌看起來很平凡,但她的臉色卻很蒼白,一根根細細的傀儡線纏在她的修長的手指間,“沒什麼,我們之間的人情債算是兩清了吧?”
“嗯,青黛,兩清了。”謝婉如說。
女子輕哼了一聲,飄然落地,頭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閑話:
今日雙更,感謝支持,祝大家周末愉快,麼麼噠。浚縣篇即將完結,將開新的主線任務。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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