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72 更新時間：23-04-03 21:46
白晝最後一絲光亮落下來，夜就來了。
華燈初上，清北一中後門隻剩幾個小攤，有晚下課的學生圍在那邊，方弦樂跟在鹽舴安身後，走過後門那段小石子路，看到寬闊街道，前後腳進了旁邊的巷子裏。
“沒造謠？沒造謠你抽屜裏的情書哪兒來的。”
“我不知道…我一早到班級就在我桌子上了。”
而後聽到女生一聲驚呼，像是被扯了頭發。
“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啊”
而後又是斷斷續續的哭聲，方弦樂在小巷路燈照到的陰影邊停下腳步。
把書包從肩下拿下來放在腳邊，裏麵放了幾本主課作業，有些重量，手剛鬆開向旁邊一到，她用腳挪到牆邊。
低頭的時候額前的碎發有些遮住眼睛，她抬手把紮頭發的皮筋扯下來，仰頭晃了晃，伸手往後一捋，長長到腰際，被路燈灑過來的光照的頭頂像是落了一層暮光。
鹽舴安走在前方回頭看她，方弦樂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味道往她這邊飄，她眯了眯眼。
“不去？”
“不去”
她頭也沒抬，拿出手機開始發消息。
“五分鍾”
鹽舴安說完走進陰影裏去，隨後聽到比剛剛更猛烈的叫喊聲，男男女女的，夾雜著帶著哭腔的質問。
方弦樂拿出耳機帶上，食指套住耳機盒的盒套鏈小幅度的晃圈，小小的耳機盒便在手上轉著。
-別等我了，今晚我回臥龍湖那邊。
屏幕界麵切換，鬥地主的排麵亮出來，在等發牌的間隙回頭看巷子深處一眼。
“嘿Siri”
“定一個5：30的鬧鍾”
她說話的間隙看一眼界麵，剛好25。
“我已將您的鬧鍾定在5：30”
聽到屏幕上彈出的鬧鍾消息通知，她劃掉，開始出牌。
順帶食指摁了兩下左側的按鍵，耳機的音量升了兩個度，完完全全的把她包裹著，隔掉了深處傳來的嘈雜聲。
-好。
西門斐然消息回過來剛好彈在灰色界麵上，她一下子輸掉了一萬多的歡樂豆。
“豬隊友”
她扯著嘴角嘖了一聲，看來這個地方有夠晦氣，每次在這邊鬥，從沒贏過牌。
伸手把劃落在胸前的長發捋到腦後，心裏有些煩躁。
不遠處校門口小攤販推著小車遠遠走過來，她看了眼表，鬧鍾已經響過一次了。
她站直身子，伸手揉了揉右肩膀，有些麻。
彎腰拿起書包拍了拍單肩背上朝巷子裏走去，順便把耳機摘下來扔回書包裏。
瞬間失去音樂的耳朵落入遠處抽泣聲，還有那頭的說話聲深深淺淺的傳過來。
她在離對麵五米處站立，吐了口氣，“老師來了。”
她音色平淡，仿佛像是在問對方吃飯了嗎那樣坦然，襯的她與對麵格格不入。
然後對麵圍著的人紛紛轉頭，讓開一道縫隙。
她看到不遠處單腿蹲著的鹽舴安，正用巴掌拍了拍對方的臉。
梨花帶雨。
那個女生坐在地上，裙擺染了髒，懷裏還攥著自己的書包，眼睛看過來滿滿的不甘和委屈。
“安，可以了。”
鹽舴安剛想伸手拽對方衣領，被方弦樂一聲喝停。
她站起身拍拍手，腳邊全是碎紙片，本欲轉身，又停住回過頭朝坐在地上的那女生看過去，扯著嘴角笑了聲。
居高臨下的，莫名的讓人生出一些恐懼。
“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方弦樂在心裏也跟著一字一字默聲念。
在鹽舴安轉身後，她也撂下後麵那麼多人的注視，頭也不回的走出巷子。
身後鹽舴安跟上她，從背後用胳膊勾住她的脖頸，擁著她往前走，手腕處的銀鐲子鈴鐺在她耳邊叮叮作響。
五月的傍晚還有些涼，鹽舴安攬著她的手臂隨著步伐有意無意的蹭到她的臉頰。
“冷嗎？”
她微側著臉問，這麼近的距離可以看到鹽舴安嘴巴上塗的梅子色的唇膏。
“好冷啊寶子。”
嬌裏嬌氣的說完順勢胳膊摟的她緊了一些，換她笑出了聲。
而後從書包側掏出濕紙巾塞到鹽舴安摟著她的那隻手裏。
“一股子泥巴味”
鹽舴安不理，濕巾在手裏團了個團握著，“剛那女的，SB。”
“傳你是小三。”
方弦樂覺得好笑，“和誰”
“一班那帥哥。”
“西門？”
鹽舴安聽了對她翻白眼，“你心裏隻有西門。”
“西門知道嗎。”
方弦樂笑聲清清淺淺的，她們從明福巷穿過來，正是市中心那條商業街，小吃店各家燈火通明。
她沒應，鹽舴安邊走邊抬頭張望路過的小吃店，她還沒吃晚飯，記得這附近有家陳記麵館來著，方弦樂對他家的皮肚麵情有獨鍾，而她則喜歡他家的全家福。
“哦對了，西門不是說等你。”
“我回臥龍湖，跟他說過了。”
鹽舴安停下腳步，目光從各家門麵上移回方弦樂臉上，看她可能是困了，眼睛清清亮亮的映著，被這條街的燈光一照，似住著神明。
從好久以前起，鹽舴安就覺得這樣的女孩子跟她混在一起是怎麼獨善其身的。
然後她怒了下嘴，點點頭。
兩人在街邊的奶茶店買了兩杯，繞過一個紅綠燈穿到馬路對麵，往前走了十幾米，找到那家麵鋪。
店裏熱氣騰騰，坐滿了人，往前白天來，若是值工作日的中午，還要排隊，生意好的不得了。
她們在門口收銀台點了餐後越過幾排桌子，尋到最裏麵的單排座位。
走了一路有些悶熱，店裏空調不夠給力，吹不散兩個人身上一路得燥熱。
方弦樂伸手從後麵把頭發薅上來盤成丸子頭，手上的黑色皮筋扯下來繞兩圈固定，拿小盒子裏的紙巾墊在杯底，冰冰涼涼的入喉，青玉油柑一會兒功夫下去一小半。
鹽舴安也抽兩張紙巾墊過來，嘴裏念叨這次點的西柚泛澀微苦，做的不如家那邊萬達那家。
“剛沒說完。”
“什麼？”
“那女的造你的謠”
店裏陸續走了幾桌，空間顯得沒剛才那麼擁塞，後背的汗順著肩胛骨滑落下來，方弦樂覺得後背襯衫應該有些被汗浸濕。
她挪椅子往旁邊一點，空調口正對著她的後脖頸，絲絲冷氣吹過來，那股子煩熱才散了七八分。
她回頭扯了扯鹽舴安的胳膊，對方從手機上抬頭撂她一眼，意思似的挪了一下，不動了。
“不是西門？”
“不是，西門的話哪用得著，我出手，他自己都搞定嘍。”
鹽舴安盯著消消樂界麵，“unbelievable”，頭也沒抬，接著回。
“不知道從哪搞來的情書，非說對方跟她表白。”
“great”
“這樣也算了吧，女孩子的虛榮心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沒當回事，她倒好非拿出來炫一下。”
“excellent”
方弦樂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而後反扣，又往鹽舴安那邊挪了下椅子。
她那邊不斷的有遊戲提示音傳出來。
“unbelievable”
“good”
鹽舴安沒受影響繼續，“後麵可能覺得自己裝不下去了吧，說自己被劈腿了。”
“自導自演？”
因著她著一插話，鹽舴安才抬頭看她一眼，又接著低下頭去。
“amazing”
“誰知道，估計也差不多，大家表麵上都似有若無的問幾句，背地裏都傳開了，畢竟那人也算個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方弦樂轉著手裏的青玉油柑，杯底的紙巾摩擦著桌麵，她笑了下挨過去，也跟著看那遊戲界麵。
“想問為啥是你，偏偏是你？”
她咬了下唇，被猜中心思似的抬眸朝鹽舴安看過去。
鹽舴安把這一關過了，手機劃到一邊，從筷子桶裏抽兩雙一次性筷子，遞過來。
“因為你不認識她唄。”
“我不認識她就活該被她嘴？什麼道理。”
鹽舴安聽她這語氣，三分委屈，七分不滿，笑了。
“所以說她該呢。”
“她是覺得反正你又不認識她，你想想…”
話沒說完，麵上來了，碗比臉大，熱氣蒸的她眼睛發熱。
鹽舴安把醋瓶推給她，又轉頭向老板要了兩個小碗。
“你想想學校裏風雲人物就那幾個，選別人吧，傳出去她自己丟人，可能想來想去，覺得就你能綠她。”
綠她可還行。
方弦樂把醋倒一點在小碗裏，皮肚跟麵條撥一筷子，慢慢的攪著。
鹽舴安把另一個小碗放在手邊，推遠沒動，拆開筷子挑一小撮放在嘴邊吹。
“你猜西門怎麼說。”
“他也知道這事？”
方弦樂正要拿起筷子，有些驚的轉過頭看著鹽舴安，包裝袋拆開的瞬間，那根牙簽掉落在地上。
“他怎麼會不知道，本來他要去的，我給攬了。”
“西門不會欺負女生。”
方弦樂掰開筷子，看得出來，還沒從話題裏出來，帶著氣。
她太了解他了，他不是這樣的人。
鹽舴安哼笑一聲，也瞥她一眼，“護短啊。”
“西門是不欺負女生，但他可不是能看身邊的人被欺負受委屈的主兒。”
她把碗裏的荷包蛋用筷子夾成兩半，溏心流出來，夾到方弦樂碗裏。
方弦樂那邊的醋味兒又飄過來，酸味有些嗆鼻。
“他是要去找男方。”
皮肚沾滿了醋汁，味道在口腔裏爆開，把空調吹到額前的碎發挽到耳後。
“你知道比我們高一年級那神仙嗎？”
鹽舴安拿筷子的那手掌撐了下下巴，筷子朝她一點，意思是就知道她不知道。
她繼續埋頭吃麵，嘴巴裏嚼下最後一口才又往方弦樂那邊帶一眼。
看她沒動筷子，一直盯著她等她下文，平時見她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樣兒，也活的跟個神仙似的，這次是把她胃口吊的足足的。
這才慢悠悠的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嘴角，“周嘉晨”
店裏的客人接連著走了幾桌，隔壁帶小孩的媽媽說空調有些冷，問老板能否把空調關小一點。
“高三一班。”
“是個神話。”
背後的黏熱感早被吹散了，空調滴的一聲，老板在那邊喊人收拾餐桌，又朝門口問幾位。
“三位。”
“那來這邊坐吧，剛空出來的。”
方弦樂從包裏拿出無糖檸檬含片遞給鹽舴安，又含一片水晶檸檬片在嘴裏，起身，伸手從隔壁座位拿書包。
身後帶過來一陣外麵的夏夜的氣息，讓他想到爺爺熬完藥的老宅子，帶著一股甜絲絲的藥香味。
“兩份牛肉麵，之然，你自己選？”
“牛腩粉。”
老板應著，計價器滴的一聲。
“周嘉晨我的雞汁湯包和糖芋苗。”
方弦樂在門口處站立，鹽舴安早就出門走了幾步看她沒跟上有回過頭來問她怎麼了。
少年音色溫潤慵懶，拖著音調，還有些低啞，聽得出來帶著感冒的鼻音。
“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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