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77 更新时间:23-06-07 12:24
顾连回到府中本打算歇了,却听后院方向琴音流淌。
府里能弹这琴音的,没有第二个人。顾连转了个身,朝后院走去。
后院是放柴火杂物和下人休息的地方,除了一地月色没有什么宜人的景致。仅有的几株盆栽也在寒露过后萎靡不振。
顾连府里的下人不多,这时辰除了两三个值夜的,基本都歇了,院中很安静。允笙坐在院中唯一的茶水台前,专心注注拨着他那架旧琴。
顾连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曲弹完,双手轻轻拍了两拍,“允笙公子的琴艺当真不负盛名。”
允笙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见是顾连他仓惶想要站起来,却被顾连阻止了,“不必起身了,坐吧。”茶水台边刚刚还有只椅子,顾连便一道坐下了。彩云原本偷偷跑过来听着人弹琴,这会见顾连坐下,忙去沏了壶茶上来。
“这曲子耳生,听着又似乎有那么一两处转承得不太流畅,是你自己作的?”
“大人好耳力。”允笙腼腆道:“这曲子,确实还有待琢磨,不想先在大人这儿献了丑。”
“我觉得挺好的。”顾连笑笑,眼落在他的琴上,说:“这琴颇旧了,怎么不换一把?”
允笙只说:“这琴,是故人所留。”顾连自不会去追问那故人是谁,他便将这话题抹了过去,“后院杂乱,大人怎么到这儿来了?”
顾连扫了眼四周,“确实挺乱的,我这阵无暇顾你,都不知王叔把你安置在这儿。明日你就到客房去住吧,我跟王叔说一下。”
允笙忙道:“大人不必的,我这儿也住得习惯。”
顾连道:“你是客人,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允笙道了声多谢,转而问:“我听王管家说大人几日前遇刺,险些受伤,不知凶手查到了没有?”
顾连拨了拨茶,道:“大理寺已经在查,镇抚司也在查,貌似也没什么进展。”言语中颇有质疑这两大刑狱典司办案力度的意思。说到镇抚司,顾连就想起今晚韩君曳说起张秋信,他装作随口一问:“听说你与张秋信相识?”
允笙维持着面上的自然,说:“张镇抚,也曾是我的客人。”
顾连也同张秋信碰过几回面,这人完全秉承了其父张淮的风骨,端正得就像高山上的松。顾连实在想象不到,他坐在允笙面前时,是怎样一副情景?但这样一个人,会为了允笙出入风月地,想来也是动了真格的。
顾连其实对张秋信印象不错,他与其他凭着父辈关系在朝中混职的官家子不同,他能做到镇抚一职凭的都是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在他任职镇抚之前,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张淮的儿子。若不是立场不同,顾连还挺愿意结交一下这位张镇抚的。
顾连笑笑道:“张镇抚是出了名的端方,同僚都知道他是不屑出入楼馆之地的,想来你对他来说不同于旁人。”
允笙低眉道:“张镇抚也许有他的原因,允笙轻贱,不敢揣度他的心思。”
话到这里,顾连没有再深入探问,又与他聊了几句闲碎的,便离开了。
街上走了一段,后院里又坐了一会儿,顾连这会儿酒劲也下了,却没什么睡意。他躺在床上干睁眼,不知不觉就回味起之前那一吻。
没错,是回味。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韩君曳箍着他的力道,彼此紧贴时的热度,那纠缠着他的唇柔软中带着不能抗拒的强硬,弄得他心颤不已……以及最后,韩君曳附他耳边说的那句“比起你的允笙公子,滋味如何”。顾连越是回溯,就越是烦躁难耐!心底有个声音怂恿着他去做某件事。
堂上公卿也是人,是个正常的年轻人。
但,这和平时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顾连翻个身把自己的头蒙起来,试图驱散那些奇奇怪怪的遐想,却把自己闷得透不过气儿了。最后他猛地一掀被子,下床来就嚯地把窗子开到最大。
彩云正站在门外,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瞌睡虫都跑光了,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出什么事了?!”
顾连心里正燥着,勉强平静道:“没什么,屋里闷,我开窗透透气。你可以出去了。”
彩云松了口气,道:“那大人别站太久,这夜里的风怪冷的,久吹易伤寒。”顾连点点头,她便出去了。
顾连扶着窗站了片刻,确定自己冷静下来了,才走回里边,随手摸了本书,看到眼皮打架,才回床睡下。
顾大人这一夜倒是好眠无梦。
但远在凉州的府衙内就有人睡不着了。府衙的大堂灯火通明,临城知县连夜登门,此刻他坐在堂下心焦难安,捧着上好的茶水却没有心情喝。
“知府大人,这太子,过两日可就到凉州了。得尽早想想对策才好!”
相较钱知县,凉州知府周锦却悠哉得多,他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才说:“悠着点,钱大人,太子要查就让他查去,账目都是你我过手的,他查不出问题。”
钱知县道:“我倒不是担心账目的问题,关键这档子事里头人多口杂呀,保不准哪个起了异心去告密,或是哪个说漏了嘴,你我就全完了呀!”
“告密?”周锦眼中闪过冷意,“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出了事哪个能独善其身?就是为了自保,都得跟着大家一起把这绳子攥紧了!”
“可我听说太子不好对付啊。”钱知县仍是忧心忡忡,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掺这一手了,钱财来的时候是爽,但他这月余来没睡过一个好觉。要是命都没了,他要再多的钱做什么?
周锦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一边把玩着一个古董摆件,一边缓慢地道:“你别是临阵吓破了胆,想去做这告密之人,好搏个从轻处置吧?”
钱知县听到“告密之人”四字时,已经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咚一声跪在地上,“知府大人,下官怎敢?!下官……”
周锦不想听他废话,把手中摆件往桌上不轻不重一放,刚好到“哐”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周锦依旧沉缓地道:“钱知县,你莫要痴心妄想打那注意,这桩案子里头,你可是获利最多的人之一。况且你手上还有两条人命呢,你要想把一切交代出去,就得把那两条人命也交代出去。你就是往轻了判,也顶多是不牵累家眷。再法外留情,还能让你活命不成?”
钱知县闻言一惊,“大人,那两个官员,可是您让我处置的呀!”
“我是让你处置了,可我让你杀了吗?”
钱知县先是不能置信愣住,接着又是悲愤又是恨,脸上轮着换了好几种表情。他深知自己让人当刀子使了,但他已经没有后路了,一腔愤恨只能咽到肚子里。
周锦将他一系列表情看进眼里,嘴边冷冷一扯,不紧不慢又道:“如今你我得同舟共济,才是上策。”
钱知县神情已经呆滞,他看着周锦,觉得自己被一只魔鬼紧紧把住了咽喉。
临城是个小县城,位于凉州州界处,虽然较为贫瘠,但眼下朝廷在此兴修水利,等到运河一开水路一通,这就是一条贯通南北的商道。届时不知有多少商队商旅会途经这里,小县城很快将变成商业聚集地。
钱知县在此已经当了六七年的地方官,虽没做出多大政绩,可也没有大过。他本能平平无奇做到退休卸任,却不知怎么鬼迷心窍起来,搅进了这淌浑水。
钱知县在回府的路上时,越想越悔不当初。
两日后,太子一众人马果真到了临城。钱知县沐浴整装带着十几名衙役出县衙来迎接。
这一众人马说多不多也有千余人,停留在小县城的主街道上显得很是浩荡。周遭还有不少百姓围观,乌压压一片人头。衙役拨开人群前头开道,不一会钱知县就和太子照了面。太子立在马车前,正与身旁近卫谈着话。钱知县从那两列卫兵面前正襟走过,来到太子跟前,连太子的脸都未看清就先跪了下去,“下官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和声道:“钱大人免礼平身。”
钱知县谢恩起身后又与他身旁的张秋信做了做揖,“镇抚大人。”张秋信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钱知县转向太子道:“下官已命人摆下饭席为,请殿下及各位大人移步。”
太子仍旧和声和气:“钱大人辛苦了,有劳。”
钱知县领着人往县衙走,一路心怀惴惴。
太子是来查案的,钱知县在这个当口自然不敢大肆铺张,饭席办的都是些寻常菜色。不过席上太子只是与随行的官员讨论了几句此地的风土人情,其他什么也没说,连运河工程的进展都没有过问。用过饭就到卧房歇下了。钱知县暂时松了口气,心中却更加警惕起来。
韩峻到临城第二日,周锦便过来拜见。韩峻没有直接要求查账,只随意询问了工程中几项开支情况,周锦应对如流,没叫人听出任何破绽。末了还主动提出陪驾前往河道巡察。韩峻看得出他是有备而来,想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便不再与他多周旋,他说了几句表面话,就以初到凉州水土不服为由,谢绝了周锦陪驾巡察的邀请。
夜里临城下了点雨,气温霎时下降了不少。韩峻披着披风站在廊道里,看檐下水珠嘀嗒不停。张秋信走进廊道收了伞,站到他身旁,“殿下,传我来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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