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48 更新时间:12-01-26 15:10
十个未接来电,一条短讯。金哲民说,我在机场等你。心头笼上不安的阴云,郑君昊望着身旁从起飞就开始进入睡眠状态的人,忽然有种不想再回去的念头。如果下了飞机直接买票,随便哪里,只要不是那个城市就好,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不断地盘旋,挥之不去。
降落的时间比预期晚了一点,与从踏出飞机就一言不发的郑君昊不同,黎牧显得格外兴奋,他第一次对回家的渴求是如此的迫不及待。穿过通道,远远看到等候接机的人群中那个消瘦挺拔的身影,郑君昊无奈地笑了,看来连想偷偷逃跑的机会都不可能给他的。
“回来了。”金哲民一贯的口气,听不出任何不妥。
君昊点点头,另一边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大叫,后面的黎牧已经跑过去一把抱住站在金哲民旁边的男人,应该是叫苏迪的人吧,他对他有点淡淡的印象。比起前者的热情,男人的表现过分“冷静”了些,菱角分明的五官,这张面孔有种张扬的冷艳,他用手拍了拍黎牧的背,目光投向君昊,眼神犀利。
“出事了!”金哲民走近,低声说,不顾听者僵直的身体,他转身与苏迪交换了个眼神,提高了音调说了句,“走吧!”
车子缓缓驶出机场,哲民专心地开车,话不多,君昊像是累了,一直微闭双眼倚靠在后座上。黎牧则被一路疾驰的景色所吸引,熟悉的城市和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涌出,他时不时地感慨几句,都会得到苏迪的附和。到最后黎牧不免打趣道,一向“毒舌”的苏迪哥,怎么今天改邪归正了。苏迪没有回话,干干地笑。
“哥啊,可不可以先去下明洞那边,我想买老妈最爱吃的蜂蜜龙须面,拜托啦!”
车子刚进入市区,黎牧急忙开口,一时没人回话,他看了眼君昊,发现一路小憩的人已经醒了,自己的右手被抓住,十指紧扣。他想抽回手,无奈对方的力量更大些,于是只好慌忙地看了眼前座的两个人,而这时苏迪的声音也刚好响起,
“哲民,先去明洞,听到没?”铿锵有力的跳跃性声调,混合了沉闷的鼻音。
放了核桃和花生的面,冷藏是最美味的,妈妈时常买回家来吃,黎牧把盒子放在腿上,暗想以后一定要更乖巧孝顺点,如果不是离家多天,很难有如此多的感触。
车子驶了很久终于停下来,不是记忆中那条安静的小路,也没有红白相间的二层小楼。眼前是尖尖的屋顶,雪白雪白的墙壁,肃穆神圣的十字架,金哲民率先走了进去,苏迪低头跟在后面,黎牧一脸茫然,张了张嘴也没问出声。
笔直的通道,漫无止境的白色,晃的人心慌,鼻腔中因刺激的气味而变得不舒服,周围寂静一片。无声的未知是种莫名的煎熬,走了很久,他们最终停在尽头的一个大门前,苏迪深深舒了口气。
“黎牧,有件事要和你说,那个……”
他斟酌了下,继续开口道:“昨天高速上发生了一起多辆汽车恶性追尾相撞的意外事故,那个……伯父的车子也在其中。据说是在参加完报社举办的餐会后,在回家的途中,和你的母亲一起。”
昨天夜里,怪不得家里没有人接听电话,他想大喊问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在哪里,可是怎么张开嘴却听不见声音呢。被人紧握的手,那原本可以安心的体温此时怎么微弱的几乎从指尖都感受不到呢。
白皙的面孔依旧满是诧异,眼睛睁的大大的,黎牧这样的安静超过苏迪的想象,他用力咬了咬牙,剩下的一半话脱口而出:“经过急救,你父亲现在在里面,但……你母亲因为伤势太重,所以……就……”
金哲民轻轻拍拍苏迪的背,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此时,黎牧松开了君昊的手,颤抖地推开门,满眼的白色晃来晃去,他立在门口许久才缓缓走进去。
房间里“滴答……滴答……”仪器的声响,伴随“咕噜噜”的氧气供给声,大大小小的管子下安静躺着的中年男子,有一张黎牧记忆中熟悉祥和的慈爱面孔。何样的支离破碎,也是那个始终照耀他们母子,如太阳般存在的男子。
伸出的左手,小心翼翼地顿在半空,应该摸哪里,摸一下会不会很疼,疼了会不会就好不了。他要问谁,嘴巴明明张开,怎么还是没有声音。
僵直的左手被另一只手掌包裹,身体被健硕的手臂紧紧揽住,脊背靠进一个暖烘烘的胸膛,有人把下巴抵在自己的肩头,焦急的声音似远方传来,
“说句话啊,黎牧,说话啊!”
像是君昊,肩膀被弄的好疼,说过不要再用那么大力气的,只是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背部的温感忽然消失,身体被用力扳过来,肩膀被固定住,阵阵呼气扫过脸颊。
“看着我,黎牧!你想说什么,告诉我……”
“说句话,别吓我,好不好……”
真的是君昊啊,从大声吼叫到后面喃喃低语,脸被捧起来,黎牧用力睁大眼睛,白色,焦距中是大片大片的,绝望的白。
“黎牧……黎牧!怎么了……”君昊说话断断续续,嗓音变得沙哑低沉,拥抱的力量大到近乎要让人窒息掉。颤抖的怀抱,强有力的心跳,黎牧觉得自己的心像利刃划过般疼痛不已。
“不说也行,那哭吧……哭出来会好……”
“……”
“昊呐……”,脸埋在君昊的怀里,说话时闷闷的不大清楚,但是黎牧知道这一次自己张开的嘴巴有了声音。
“不可以哭的。妈妈说,男生长大了就不应该再哭。”
双手慢慢回抱住坚实的背部,君昊没再说话,更紧地抱住他,视线中病床上从始至终紧闭双目的人,严肃而慈爱的长辈,仿佛熟睡般。
“哭了,父亲万一也要离开,怎么办?所以不能哭,不可以哭……”
葬礼的过程一切从简,全部是金哲民布置安排的,黎牧除了参加学期考试之外,都是守在医院里。郑君昊基本上是公司和医院两边跑,加上他现在还要参加Ch。Latour的家族会议,如此以来人倒是最先消瘦下来的。
安葬这天,一直下着小雨,墓碑上中年妇人的照片,笑的温柔且安详。苏迪将头发染回了墨色,沉默地站在金哲民的身旁。宋明远是最后一个到的,照例行色匆匆,用白色绷带掉挂着的左臂,在一身黑色的西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突兀。场面也就是如此的冷清,说起来也奇怪,从前家里拜访的人络绎不绝,现如今黎正仁躺在医院,探访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大都来去匆匆,黎家似洪水猛兽一般,顷刻间让众人纷纷躲闪,唯恐殃及自身。
黎牧始终安静地行礼、烧纸,最后笔直地站在墓碑前,不发一言。君昊轻拍他的肩头,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抬起头,看到那双明亮丹凤眼中映出的苍白面庞,还有一抹难看的浅笑。
也是这一天,他们赶回医院时接到了第三张病危通知书,病房里满是参与急救的医生护士,黎牧一个箭步冲进去,双手抓住床尾的横杆,喘着粗气,目不转睛地盯住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
“如果你也想丢下我,这么的跟妈妈走了,我不会原谅你!妈妈也不会原谅你的!”
君昊站在门口,看黎牧转身挥开上前阻拦的护士,一步步走出来,黑漆漆的眸血色一片。他伸出左手,直到碰触的瞬间,握紧,然后一把将那个人拽进怀里。刚刚用平静地口吻,吐出的那句近似疯狂的话,仿佛一直回荡在整个病房中,不曾散去。
也是这一天,圣家族总部最高层的办公室里,电话持久不休地响,直到有人慢慢地接起。崔理事敲门进来,只看到一地散落的文件,还有墙角处断裂为几段的电话残骸。端坐在宽大皮椅中的男人,脸色阴沉。
而Ch。Latour庄园最大间的书房里,郑勇成正拿起桌上的一个白色信封,取出一张小小的磁盘,随手放进电脑。机器运作的显示灯不断地闪烁,映着露出笑意的面孔,这样的笑越来越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鼠标移了移,在突然出现的对话框下按了确定。
金俊熙敲门进来,看到父亲正在专注地翻看手上的东西,桌子中央只有两个已经打开的白色信封。他又抬眼重新看看父亲,翻看的动作越来越快,表情已没了刚刚的诧异,手猛然扬起。
安静的书房,耳边突如其来的“哗……哗……”击打在心上,轻舞的照片,一张张旋转出优雅的弧度,最终散在地板上。纷落间,金俊熙看到父亲始终如深潭般的双目泛起了波纹,他迟疑地低下头,脊背阵阵袭来的,是惊悚过后的冰冷。
依然是这一天,金哲民回到店里,听下属汇报完两天的经营状况后,急匆匆地赶回家,准备取些衣物再返回已经乱糟糟一片的医院。钥匙插进孔洞扭转,他略微皱眉,余光扫过四周,随后蹲下身将鞋带重新绑紧,便推门进去。
没有开灯,哲民叹口气,索性就靠在大门上,路灯微弱的白光从窗户投进来,正好在房间中央划过一道宽宽的分割线。
“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的这位仁兄,有何贵干?”
说话间,一个高挑消瘦的影子出现在白光中,金哲民眨了下眼睛,隐约看是个穿了一身白衣的男子。
“你怎么知道我从哪进来的?”男子在明,而他则隐在一片黑暗当中。
“偏偏我难得昨天勤劳,把门厅的地毯换了块新的,倒让您先给踩了。”金哲民左手摸进衣服里,继续说道,“不知道您这么晚了,是不是走错门了?”
“没错!”男子刚说完,一个闪身,哲民觉得自己的左手猛地被人用力按住,房间的灯也在同时亮了。
“我是来找你的!”近身的人又快速退开,语气还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突然的光感造成短暂的不适,哲民眯起眼睛,男子的模样在视线中变的清晰,难得被宋明远经常嘲笑为木讷表情的金哲民,此时诧异地挑了挑眉,
“李—志—泽!”
这一天,雨下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停过。它本应是一年中普通寻常的日子,却因生活中许多无法预知的变故,而变得不再平凡。编配好的剧本,各安其位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有人悲伤,有人得意,有人愤怒,也有人惊讶惶恐。好的坏的交织在一起,连同纷乱的人生,一点一点的密合相扣。曾妄图修改剧本的人啊,有没有彻底醒悟,模棱两可地挣扎,终敌不过所谓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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